蕭峰之前也曾問過樂兒師父玄苦的情況,但是玄苦受傷的那天一早,樂兒便和虛竹去了喬家等葉二娘和阿康,之後便被擄走,故而並不知曉玄苦的傷勢如何。今日樂兒的短短幾句話,聽在蕭峰耳裏,卻是讓他不禁心潮起伏。


    蕭峰聽師父平日對這小徒弟的言語,想是對他這個大徒弟的身世,多少是知道幾分的。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又有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玄苦在蕭峰還是小小孩童的時候,把他從狼口救下。開蒙識字、紮馬練功、為人處世、行走江湖,點點滴滴的教導他。他和玄苦師父性格脾氣大不相同,感覺也不如和義父親近。但是師父對他的品性、脾氣卻是知之甚深。更難得的是,師父為他著想的甚遠。


    累師父為他憂心,蕭峰甚感不安;但得知師父對他的信任,確是讓他精神一振。先前的鬱悶之氣,散去了不少。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去,方見此時春光明媚,此地山色青碧,就連空中,都似飄著淡淡的清香之氣,讓人不禁為之精神一爽。蕭峰轉頭對著車內叫道:“樂兒,此處春光正好,你要不要出來騎馬?”


    樂兒一聽,立時掀了車簾子,骨碌到蕭峰身邊,嘴裏不住叫好。蕭峰長臂一撈,摟他在身邊做好,笑道:“會騎馬麽?怕不怕?”樂兒興奮地眼睛瞪得溜圓晶亮,“不會。不怕。”答得是毫不猶豫。


    蕭峰哈哈大笑,勒住馬車。跳下車來,牽過的盧。樂兒樂得恨不得蹦下來,阿康唬得忙不迭的出來疑慮道:“他這麽小,能行麽?摔壞了怎麽辦?”


    蕭峰毫不在意,笑道:“好男兒誌在四方。要是連馬都不會騎,如何暢遊天下?你莫擔心,這小子身手靈活,根基不錯;我在一旁護著,不會讓他傷著的。”


    樂兒在車上也連忙表態:“我是男子漢,我要騎馬!”


    就連的盧都覺得快活,揚著蹄子顛噠著歡快的小碎步,還嘶鳴兩聲,好似美得都唱開了。樂兒被蕭峰舉著騎到了馬背上,簡直樂得快飛起來了。小孩子不知道怕,學東西又快,的盧又是乖起來比寵物還聽話。在阿康瞧著,樂兒根本連學都沒學,就騎著的盧、跟著蕭峰旁邊,溜達上了!


    阿康目瞪口呆的望著蕭峰道:“你這就教他教完了?”


    “對啊,該跟他說的,都告訴他了。”蕭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剩下的,就是多練練了。”


    於是在阿康的心驚膽戰中,樂兒一路歡歌開始了馬背上的旅途。


    贛西南產茶,暖春之際,滿山的鬱鬱青青,都是一團團、一簇簇的茶樹。微風拂過,送來陣陣清香,聞者無不心曠神怡。眼見樂兒騎馬騎得穩穩當當,又有蕭峰在一旁時刻照應著,阿康提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賞了一會兒山水,終是奈不住困意,自去睡了。


    黃昏時分,當阿康帶著樂兒站在鬱孤台上遠眺時,阿康真的有些鬱悶了。剛聽這個地方時,阿康嚇了一跳,她並不知道還真有個地方,以“鬱孤”為名,她怕蕭峰聽到這兩個字觸動心事,又該鬱卒了。結果蕭峰看似渾不在意,阿康暗罵自己多心:人家是豪放不羈的俠客,哪來的那麽多愁善感?


    解了這個心結,阿康又開始好奇這台上有何美景,能讓辛棄疾寫出“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這樣的詩句。哪知這台子建在山頂,果然有股鬱然孤傲的韻味。隻是阿康一曲《菩薩蠻》尚未給樂兒念完呢,便已涕淚齊下。多有氣質的景點啊!這會兒傷風感冒了,多鬱悶呀。


    之後的幾日,阿康又開始頭暈腦脹骨頭疼。車外正是風光好,阿康卻隻是每日睡得天昏地暗。有時樂兒會跑到車裏了,抬了媽媽的頭,硬把她搬起來,叫她看那青山秀水。阿康迷迷瞪瞪的“唔”一聲,有時看到烏瓦白牆、小樓俏立;有時是山花爛漫、一片耀眼的黃燦燦;有時是水霧繚繞、似夢似幻。阿康是既不知道行至何處,也不曉得走了幾天,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隻是覺得這兩日昏睡中常常被顛簸醒來,想是蕭峰在加緊趕路。


    阿康剛剛開始昏睡時,蕭峰以為她是熬夜傷了神。誰想到了夜裏竟又發起燒來,蕭峰頓覺不妙。這幾日幾乎是日夜兼程,就是為了盡早趕到一個大些的城鎮,給她找個好大夫瞧瞧。這一日近午時,總算趕到了衢州城裏。進了城門,蕭峰打聽了城裏最大的客棧,便直奔而來。到了店門口,將馬車交給小二,蕭峰扛了包袱、抱過尚未清醒的阿康,要了間上房,便匆匆往裏走。後麵樂兒背了幾個小包袱,緊緊跟著。


    衢州既是軍事重鎮,又是曆史名城,且道通四省。其繁華熱鬧,當真不容小覷。每日裏人流熙熙攘攘,各樣人等形形j□j,老百姓早已見怪不怪了。見到蕭峰如此行徑,均猜測是家人旅途中害病了,也沒什麽人去大驚小怪。此時客棧大堂裏有一桌,坐了兩大一小,三個男的。一個二十五、六歲藍衣書生,旁邊一個四十來歲、蠟黃臉的苦麵漢子,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孩子。那書生眸光明亮,眼神不經意間流轉,便是熠熠生輝,應是目力極好。蕭峰行色匆匆,未曾留意。那青年書生一抬眼,倒把他們這一行看了個正著,不由低聲自語道:“好漂亮的小娘子,病也病得如此有風韻。”


    那小孩聽他這話,也抬頭去瞧。這一看,竟歡喜的伸著小手,一邊指著阿康,一邊喊:“姨!姨!”


    那中年漢子見狀直皺眉頭,剛要開口,就聽那書生逗著小孩道:“你也覺得這等美人讓人喜不自勝,可對?”


    小孩連連搖頭道:“姨!桃花姨!”


    一旁的漢子怒道:“靈兒!不可胡鬧。”那小孩也不怕他,卻也不敢拂逆,氣唿唿的坐下,拿背對著那張苦臉。


    苦臉漢子皺眉歎氣,一張臉愁得更是苦了。就聽他對那書生說道:“子遊,令祖好歹也是文學泰鬥,一代宗師……你能不能給他老人家留幾分麵子,莫在大庭廣眾之下,再做出一付浪蕩子的架勢。這實在是……不成體統——”


    那書生“撲哧”一笑,道:“黃世伯,您之前明明是個恃才傲物、灑脫不羈的性子,小侄對世伯才學見識的欽佩,便如那南洋的海水,波濤澎湃。怎的遭了一番大難,就沒了血性,甚而迂腐起來,這……這叫小侄情何以堪啊?”說著說著,竟做掩麵拭淚狀,假哭了起來。


    哭臉漢子被他氣得頭疼,揉著眉心道:“子遊莫要亂叫。家父和幾個叔叔,都是自幼拜在令祖歐陽文忠公門下,算下來,你我自當平輩論交。”


    書生連連擺手道:“小可豈敢,世伯乃當朝狀元郎。再說家父與世伯族弟乃是知交,這些年小侄遊曆南洋諸洲,多虧有世叔不時派人照撫,不然小侄哪能如此逍遙;若非小侄在天竺諸部逗留日久,即便想為世伯效力,恐怕也隻能望梵文醫書而徒勞興歎……說起醫書,世伯當日可是答應了小侄的。小侄為您譯好古醫書典籍後,您就借我看您家裏的藏書。可小侄剛看過一本《豔經》,世伯就開始東躲西藏、顧左右而言它,莫不是欲失信於小侄吧?……世伯從未習武,而近來忽然力氣大增,小侄若沒猜錯,怕也是從那些書中窺得什麽稀罕法門了吧?”


    那漢子搖頭道:“你才看了本寫天下毒物的《豔經》,就去招惹來那麽一個星宿派的古怪丫頭,我若再讓你看下去,你還不知會惹出些什麽亂子呢。你年紀尚輕,不知江湖險惡,會些半吊子本事,反倒容易惹禍上身。還不如……說起來,你到底想把那丫頭怎樣處置?你一個男子,老這麽拘著個姑娘家,成何體統!”


    原來這苦臉漢子竟是當年神采飛揚的名醫毒公子、狀元郎黃敞潮!


    那位姓歐陽的書生卻是名門出身,其祖父乃是堪稱一代儒宗的文學大師歐陽修。這位歐陽公子,是家中幺子幺孫。他父親就是無心仕途、寄情山水的性子,故和揚州黃家經營海運的當家人黃牧波結為至交。這個歐陽子遊更是家中異類,幼時聰慧早言、稍大時更是博聞強識,卻又偏偏不走正道,整天嚷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他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小嬌慣壞了,很是任性;偏又生得一張好嘴,最會哄人。他祖父一世英明,也給他忽悠的,竟準了他自十二歲起,便開始出門遊曆。起初還是跟著他父親,後來竟跟了黃牧波的遠洋商船隊出海去了。他時不時的托商隊捎迴家中一些譯好的梵文詩歌、拓印的天竺壁雕圖,美其名曰“在外遊學”,一晃便過了十多年。直到黃牧波被族兄黃敞潮逼著找人翻譯古印度醫書,這才揪著歐陽子遊陪了幾個天竺大夫迴來。


    歐陽子遊一邊譯書,一邊就不懂的東西和黃敞潮以及天竺大夫請教,有時黃敞潮忙了沒空理他,便叫他自己去查醫書。這小子本性就是愛走偏門,沒幾天功夫,就把醫書看了個大概;倒是那些製毒、用毒、解毒的書,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竟研究了個門兒清。


    黃家被滅門的時候,歐陽子遊正好迴家探望雙親,堪堪躲過一劫。歐陽雖是漂泊浪子,骨子裏卻是很重情義。如今黃家慘遭滅門、黃敞潮和黃牧波的遺孤不知所蹤,倒把他骨子裏的一股狠勁、倔勁給激了出來。之前他本就覺得黃牧波死的有些蹊蹺,如今連黃氏宗家都遭了難,官府說是黃敞潮畏罪潛逃,歐陽子遊是怎麽也不信的。於是歐陽子遊開始自黃敞潮家的滅門案查起,一路追查到了浙、贛附近。先是順手捉了一個離家出走、無法無天、胡亂用毒傷人的小丫頭,又在藥王山遇到了黃敞潮和黃牧波的幼子黃靈。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的一個月要準備考試,請個假哈。


    還是希望能多看到些留言。激勵我吧,讓我考完試來個根品大爆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龍八部之般若陀羅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自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自蹊並收藏天龍八部之般若陀羅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