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元聞言一樂,道:“你道他家名聲很好麽?十幾年前,他叔父看中一家小姐,聽說人家已有婚約,竟誣告其夫家謀逆之罪,又賄賂了朝廷官員,判了合家百餘口,處斬的處斬、發賣的發賣。他王家卻趁機占了人家的田產、店鋪。那被他看中的小姐,見夫家已倒,王家又財勢雄厚,竟上趕著做了他不知第幾房小妾。當時王家掌家的正是王鵬舉的父親,見自家得了好處,也就悄默聲的收著了,哪裏還去管他弟弟害的人家家破人亡是否有損陰德。結果卻又引出一段公案來。”


    馬大元見阿康眨著雙大眼睛,聽得興趣盎然,飲了口茶,便繼續講道,“被害的這家偏有個子弟在外學藝,躲過了這場大難。哪知這青年得知家中慘事,被激得走上邪途。又因惱他未過門的嫂子薄情寡義、委身仇敵,竟j□j了其家裏未嫁女子十幾人。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如今已是位列‘四大惡人’之末,人稱‘窮兇極惡’。多少正派人士欲緝此兇,奈何他輕功卓絕,盡是奈何他不得。我曾與他交過手,他的輕功可謂是飄逸出塵,竟有幾分道骨仙風。我猜他師門定是不同尋常,有些來曆,若是他師門中人肯出手清理門戶,倒有幾分可能將其拿下。”


    阿康心中暗自稱奇,想不到原著中的一配角,背後也有這麽一番故事。雖說他這家中巨變也是個慘事,但身為女性,阿康對這號淫賊實在是同情不起來。隻是敷衍一句,“這惡人也有可憐之處。若是他出身名門正派,這些正道人士不會是就勸他向善了吧?”其實是阿康看多了小說中的正邪之爭,想知道這個時候的所謂江湖正道的看法。


    馬大元臉色一正,肅然道,“不然。這人之正邪,固然有後天際遇的影響。然這雲中鶴多年作惡,從不心慈手軟,可謂是天良盡泯。這樣的人,偶然做件好事,或許是陰差陽錯,倒也可能。若說導他向善,那是萬無可能。須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阿康聞言,便想起了和雲中鶴並稱“四大惡人”的葉二娘。起初結識葉二娘,是阿康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唯一的選擇。此後結伴,那是她未完成對葉二娘的承諾之前,葉二娘不會放她自去。當時二人,可說是暗下互相防範。日子久了,竟也生出幾分相互依持之意。此時聽得馬大元一席關於人性善惡的言談,也不禁反思。須知當年葉二娘的所作所為比雲中鶴更是令人發指,那她就有向善的心了?迴顧兩人認識以來的點滴,不論怎樣,阿康覺得葉二娘不是假仁假義、故作姿態的人,或者說,至少和阿康,葉二娘根本不屑、也無需作假。阿康也覺得若說勸雲中鶴向善,自己都覺得這是個腦袋被驢踢了的想法。那葉二娘究竟和他有何不同?自己捫心自問,此時竟是真的信任她。


    阿康覺得,人的本性中都有不善的因素,若是真的去實施了這些‘不善’的想法、並傷害到了他人,那便是為惡了。雲中鶴的本性不去管他,他一夕之間、家人盡喪,從此無人約束,可說是沒了道德底線。一時偏激做了惡事之後,便索性惡到底了,越發肆無忌憚。然而葉二娘不同,她在乎她的兒子,不願讓兒子因為有個名聲狼藉的娘而受累;她在乎她的情郎,隻要不是她自己心如死灰、萬念俱滅的時候,她就會想起,她的情郎是個什麽樣的人,會否為她的罪孽而心苦。所以,葉二娘的改過向善是有目的的。雖說從根本上講,她未必是持著善念,但至少此刻,她若為惡,她的犯罪成本已經是變高了,高過了她的承受能力。所以原著中,當葉二娘尋到兒子,玄慈放棄生念後,她便自盡了,也是這個道理。


    雜七夾八的想了許多之後,阿康不知怎麽,又想起了殷素素。一番斟酌之後,決定將自己和葉二娘結識的事,還是告訴馬大元一些為好。


    馬大元見阿康低頭不語,若有所思,也不出言驚擾,任她神遊太虛,自己慢慢喝著茶。見阿康抬起頭來,知她定是有話要說,但笑不語,等她開口。


    阿康理了理頭緒,開口道,“妾身有件事,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告訴……馬副幫主知道。”阿康為何會語中一頓?她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唿馬大元,叫“夫君”?委實叫不出口。還叫湊合叫人家職務職稱吧。馬大元見她因一個稱唿、弄得自己臉紅,心裏也明白是怎麽迴事,也不介意,隻是笑笑,由她去。


    “妾身有位義姐,早年際遇實是悲慘,之後可說是喪心病狂、做了很多惡事。幾年前知道至親之人尚在,思及往事,悔愧於心。這些年來雖是時有義舉,但她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贖,做這些不過是求上蒼憐憫,莫要把罪過報應在她親人身上,至於她自己,是甘願一身當罪的。我聽人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做惡,雖惡不罰’,深以為然而。她如今做事,雖不能說是秉著善念,但總算是誠心改過的。當年我與她結識是感念她救了我兒,這些年就這麽相互依持著走過來。此事我自問於心無愧。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士,不求你為她正名。一是不想因為瞞了你此事,日後讓你為難;二來,若是日後你們真的遇上了,希望你能多想一想:她這樣的人,是立刻殺了的好,還是留著她一條性命讓她做些好事來的好。”


    “你說的義姐是……”


    “聽說她在江湖上也有點名聲,叫‘無惡不作’葉二娘。”


    馬大元心說,你客氣了,這哪裏是“有點名聲”就完了,她是名氣大了去了。但見阿康將此事說得坦坦蕩蕩,也放下一半的心來。淡淡答道:


    “馬大元在江湖上不是什麽風雲人物,不會扯大旗、聚眾除惡。隻要她不再做那傷天害理之事,不牽扯到我丐幫的事情上,我這輩子多半是遇不上她的。你莫要多想。”


    隨後馬大元又交待阿康一些江湖規矩、人際往來,免得她日後不知情、犯了別人的忌諱。不知不覺,竟到了雞啼時分。馬大元站起身來,道“我宿在東廂。正屋你且住著,若有何物不合你意,日後慢慢添置就是。你且歇息,家中沒什麽繁瑣規矩,你不必拘束。”阿康忙道謝,起身相送。馬大元自去不提。


    此時阿康才長舒一口氣,看了正廳,有緩步來到內室,打量著自己以後安身立命的所在。內室不大,丈二見方,桌椅床櫥,一應俱全,簡單整潔。家具多是半舊,器物被褥卻是一新,足見主人用心而又不客套。阿康微微一笑,心道:如此最好。草草梳洗過後,頭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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