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岸,沿著石板路往山上爬。此時明月高懸,樹上都掛著花紙燈籠。


    “上巳節還沒到,這裏怎麽如此熱鬧?”白沐雪問。


    “踏春嘛,何必分這麽清楚,事若求全何所樂!”韓子霄牽著她的手,那手柔軟細膩,滑溜溜中帶著溫度。


    白沐雪害羞地想將手抽迴來,可他死死抓著不放。


    這山雖然不高,卻非常秀麗。


    韓子霄道:“我竟然不知道京城有此美山!”他拉住一位挑夫問道:“老哥,請問這山叫什麽?”


    “眷山!據說百年前有神仙眷侶出沒,便叫了這個名!至於有沒有神仙,反正俺沒見過!”那挑夫喘口氣,肩膀上挑著擔子,裏麵放著瓜子花生,還有糕點果品。


    “謝了!”他笑著和白沐雪一口氣爬上去。


    “眷山?好名字,咱倆不就是神仙眷侶嘛!”韓子霄打趣道。


    山頂涼風颼颼,鬆林吹動,月光映溪,很有禪意。


    這裏有個戲樓,搭了棚子遮擋露水,周圍卻一片空曠,坐在裏麵可以俯瞰山下夜景。棚子北麵修了台子,那台子後麵連著兩間大屋,裏麵供戲子們化妝歇息。


    這個時候正好唱第二出了,開場鑼鼓響起來,眾人坐在凳子上精神無比地看著。白沐雪很少熬夜,今晚難得被韓子霄拉出來看夜戲,她感覺非常新鮮。


    大鼓、二胡、銅鈸響起,一位戴著翟冠,身穿龍鳳衣的女子出場,甩下袖子高唱起來。


    韓子霄笑道:“這是豫劇《打金枝》,我喜歡!公主不聽話都可以打,何況其他媳婦!”


    “你也要打媳婦嗎?”白沐雪掐住他胳膊,昂起臉撒嬌說。


    他低聲道:“我說的是家裏那位,太師的女兒!至於你,我怎麽舍得打呢!”


    白沐雪笑了笑,韓子霄將剝好的瓜子塞入她嘴裏。戲場中有人托著盤子走動,裏麵放著各種果品。


    “我餓了!”白沐雪用腦袋磳著他道。


    “咱們買點吃的!”韓子霄說著朝遠處牽驢的老頭吹個口哨,他口哨悠遠響亮,整個戲場都看著他。白沐雪打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那牽驢的老頭看見韓子霄朝他勾手,忙走了過來。


    “你那驢車上有什麽好東西吃?”他問。


    “有鬆花餅、甘露丸、高麗栗糕、鵝肉燒麥、羊肉煎餅、糯米豆沙卷,喝的有碧香酒、酸梅湯,自家煮的橘皮茶!”這老頭急著做生意,躬著腰熱情地介紹著。


    韓子霄寵溺地看看白沐雪,她微笑說:“高麗栗糕和鵝肉燒麥吧!我喝橘皮茶即可,少放冰糖!”


    “給我鬆花餅和糯米豆沙卷,來碗碧香酒!我和媳婦交換著吃!”韓子霄道。


    “好嘞!兩位稍等!”這老頭說著轉身退去。


    “誰是你媳婦啊,我連個妾都沒掙上!”白沐雪瞪他一眼說。


    “嗨,別急嘛,我早晚明媒正娶你一次!”


    白沐雪抖了抖身上的披風,心情大好地看著戲,眼前桌子上放著瓜子皮兒。


    賣夜宵的老頭用肩膀上的手巾擦擦臉,來到驢車前用油紙裹了美食,又拿著酒茶一並端來。


    他將美食放在桌子上,又倒好酒茶,還順手將他們吃剩的瓜子花生殼收走。這老頭要十五文錢,韓子霄賞他二兩銀子,高興的他千恩萬謝。


    白沐雪和韓子霄吃著食物,喝著酒茶,感受著夜色的涼風和山景。台子上戲唱得非常熱鬧,下麵的人看得十分投入。


    看到半夜白沐雪困了,靠在韓子霄身上,他用自己的披風裹住她。等戲唱完已經子時了,韓子霄抱起她去了山頂的客棧。白沐雪本來不想喝酒的,因為那碧香酒太好喝了,她竟然連喝了五碗。


    白沐雪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韓子霄給她蓋好被子,關了門,去隔壁房睡了。


    次日上午,伴隨著輕輕敲門聲,韓子霄起來了。他打開門,隻見白沐雪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裏。


    “睡得還好吧?”他問。


    “快迴去了!昨晚你把我拐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她嬌嗔地說。


    “我洞房花燭夜陪著你,你還賣乖!”


    “誰知道你迴去,會不會和那個嬌小姐同房?”白沐雪噘著嘴說。


    “昨晚我連你都沒有下手,還會被她迷住?傻瓜!”韓子霄說著進屋簡單洗漱一下,然後和她一起出去了。到了櫃台結完賬,兩人快速下了山,送她迴到桔子客棧,韓子霄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剛進入家中,隻見梁夢綺在摔東西,碗筷撒了一地。


    韓子霄眉頭一皺道:“剛嫁進來就發脾氣,你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你昨晚去哪了?書房怎麽沒有你?”她質問道。


    “我……我去找朋友喝酒了!”


    “你撒謊!你竟然還有一個知心戀人,她叫白沐雪,對不對?”


    韓子霄大驚,這女人真是消息靈通啊,由此可見太師府不簡單。他忙說:“不是知心戀人,就是老家的朋友而已!”


    “什麽朋友能讓你新婚之夜拋棄新娘,跟她淙河放燈、眷山聽戲?為什麽我沒有這種待遇,我不配嗎?我是太師的女兒,端親王妃的妹妹,我大哥還是戶部尚書,難道我不配跟你去放燈聽戲?”梁夢綺淚水嘩啦啦流下,哭得如同淚人。她非常激動,整個人都打哆嗦。


    韓子霄臉色通紅,默然無語坐了,擦擦額頭上的汗,揮了揮手讓丫鬟們退下。


    梁夢綺越發哭得厲害,拿出手帕不停拭淚,低著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


    韓子霄輕輕歎息一聲,勇敢站起來說:“我要納白沐雪為妾,希望你能答應!這也是白沐雪的請求,如果你成全她,她甘願一輩子臣服於你,絕對不會和你爭寵!這是她的原話!”


    “納妾?你剛成婚就要納妾?”梁夢綺捂著胸口,站起來劇烈咳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上前抓住他的袍子,淚水從眼角滑落,直直地望著他,嘴唇囁嚅著,仿佛受到了天大委屈。


    “不愛我,為何要娶我?”她眼裏帶著憤怒。


    韓子霄握住她的手,好言相勸說:“沒有不愛你,隻是我和她早就訂婚了!其實是她把我讓給了你,真正委屈的是她……”


    “我憑實力嫁給你,還用她讓?她隻是個庶出的女兒,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梁夢綺昂起頭,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男人英俊的臉,他的肌膚是那樣的好,讓她從骨子裏垂涎他的美色。


    韓子霄依然非常溫柔,他說:“你就不能讓她給我做妾嗎?算我求你了,行嗎?”


    梁夢綺盯著他清澈的眼睛問:“我和她,你更喜歡誰?”


    “都喜歡!”他目光躲閃,分明帶著不誠實。


    “狡猾,我要你選一個!而且對天發誓,以父母的名義發誓,你到底喜歡誰?如果敢撒謊,就讓你的父母死後也不得安寧!”


    “你何必如此惡毒呢?”韓子霄頗為生氣。


    梁夢綺露出冷笑,她倒吸口氣,指著他說:“你終究還是喜歡她!”


    韓子霄攥緊拳頭,對著她狠狠地說:“我和她早就有婚約了,我隻是履行一個男人的諾言而已,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苦苦相逼?你至今都不肯和我圓房,到底是誰在逼誰?你和我在一起,隻是利用我的家世對不對?你和她訂婚了,為什麽要娶我?你馬上給我寫退婚書,不準和白沐雪有任何牽連!”梁夢綺淚水滑過紅色的唇,滴入嘴裏,異常酸澀。她從小嬌生慣養,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來不和別人分享,何況韓子霄已經成了她的至愛。


    “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我不能退婚,否則白沐雪如何做人?我希望你能承認我們的婚約,讓她到府裏做妾!”韓子霄凝望著她,用哀求的語氣說道。


    “子霄,我沒有和別人分享的習慣,尤其是至愛!你是我的至愛,是唯一,你懂嗎?你娶了我,和白沐雪的婚約就已經無效了。如果你還想著討價還價,用這個無效婚約做條件讓她進府當妾,那是癡心妄想!”梁夢綺用手捶著胸口,一副決絕的樣子。


    韓子霄咬著牙,咽了下口水,看著她發紅的眼睛,那寧死也不肯失去至愛的樣子讓他無奈。


    “好吧,我知道了!”他聲音幹澀,語氣帶著難受,那是一個男人最無力的表現。


    梁夢綺抱住他,哀求地說:“忘掉她好嗎?我能給你一切,她給不了你的!我知道她比我漂亮,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單純貪圖女色的男人,對嗎?”


    韓子霄摸著她的臉,她的嘴輕輕張開,含住了他的拇指,像小狗一樣吮吸著。


    韓子霄沒有說什麽,他決定陪她好好吃一頓飯。


    兩人坐在餐桌前,淡淡吃著,梁夢綺百般討好,表示自己今後要下廚學做飯,要學女紅紡織。


    “我要給你做好吃的,給你織毛衣,給咱們的孩子做虎頭鞋……”她快樂地說著,一個女人的要求竟然如此簡單。韓子霄心頭一陣難受,他不知道如何選擇,如何應對。在愛情上他很稚嫩,真的不知道如何和女人打交道。


    次日上午,白沐雪決定迴去,她不想再給韓子霄添麻煩了,她知道他走到今天很難。盧朝陽保護著她,婉約挎著包袱。韓子霄本來想給她送行,可梁夢綺盯得太緊沒法出來。


    過了晌午,已經出了京城。盧朝陽看看前方,他說道:“咱們策馬加鞭,到前麵驛站吃些東西!”


    白沐雪點點頭,她和婉約坐在馬車裏,盧朝陽趕著馬。


    “駕!”馬車木頭輪子轉動,碾壓著春草茵茵的土地而行。當他們來到一片樹林時,空中傳來怪笑。


    “嗚……哈哈哈!”那聲音迴蕩在田野裏,讓人後背發涼。


    盧朝陽手握寶劍,大喝道:“誰?滾出來,別給老子裝神弄鬼!”


    隻見樹上跳下一個人,頭上纏著黑布,手拿彎刀。旁邊草堆裏閃出來一個,手裏拿著斧子。還有一個手持鋼叉,長得烏漆嘛黑從地下鑽出。他們三人攔在這裏,指著盧朝陽說:“把車上小妞留下,可以饒你不死,否則連你一塊剁碎了喂狗!”


    白沐雪忙放下簾子,心中暗自叫苦。婉約道:“小姐,怎麽辦?盧朝陽能打得過他們嗎?”


    白沐雪心裏也沒底,她咬著唇,麵色凝重。外麵打起來了,刀槍劍戟碰在一起的聲音,非常沉重,聲聲砸在人心窩子裏。


    鬥了沒多久,隻聽得啊一聲,盧朝陽嚎叫著砸在地上。


    白沐雪掀開簾子,看見盧朝陽受了重傷,鮮血一滴一滴順著嘴角落在泥土上。他極力想站起來,可身子不聽使喚。


    那三人慢慢靠近馬車,頭纏黑布的人對著白沐雪和婉約冷笑道:“好漂亮的兩個美人,可惜要砍掉你們的腦袋了!”


    他說著舉起彎刀,白沐雪啊一聲和婉約抱在一起。


    “不要……”盧朝陽瞪著眼睛,死死盯著他們叫道。


    白沐雪抱住發抖的婉約,她雖然是主子,可願意第一個挨刀。她深吸口氣用身子擋住她,麵對死亡,她一向順其自然的。


    嚓……火光四射,一柄短劍擋住了那刀,隻聽見無比清脆的男聲說:“休得放肆,看我宰了你們!”


    那聲音帶著輕快,如同銀鈴般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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