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荒草間,元山寨的三當家張著大嘴,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身子一歪,終究死於非命。


    屍體心口的長刀被徐言拔了出來,小小的道士踉蹌著走向元山寨的方向,月光灑滿了他的身上,顯得更加清冷。


    人心如鬼,既然放出了猛鬼,就該肆虐妄為才對。


    元山寨裏的哀嚎已經少了很多,偶爾能聽到零星的慘叫與氣息奄奄的嚎哭,許多殺人不眨眼的山匪佝僂著身子,像個娃娃一樣痛哭不已,巨大的痛楚甚至能讓一些山匪選擇橫刀自盡,也不願遭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千多人的山寨,當徐言迴到後廚的時候,活著的不過百十來號,而且這百十來人也全都氣若遊絲,眼見是活不成了。


    麵無表情的小道士,在走進後廚的時候,倒提著鋼刀,刀鋒上閃動著懾人的寒芒。


    後廚早已混亂不堪,鍋碗瓢盆散落一地,兩個廚子趴在灶台上蜷縮著身子已經無聲無息了,還有幾個倒在案板附近,這些廚子無一例外全都佝僂著身體,五官扭曲,瞪著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哎呀……哎呀……”


    有痛苦的哀嚎從水缸旁傳來,那是胖大廚的聲音,這位身高體胖,烤羊吃得比別人都多,居然還能挺到現在。


    順著聲音尋來,徐言看到了捂著肚子的胖大廚,豆大的汗珠遍布在胖臉上,這位疼得五官都要挪移了。


    聽到腳步聲,胖大廚強睜開眼睛,當他看到小道士的時候,起初還在疑惑對方為什麽沒事,可是很快他就想通了關鍵。


    “是、是你……下毒!”


    胖大廚的聲音顫抖,眼睛裏再也沒有了無視與不屑的神態,滿滿的全都是恐懼。


    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毒殺整個山寨的人,居然敢毒殺上千人!


    “要幫忙麽?”


    徐言就站在胖大廚的麵前,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憨傻的笑容,一口白牙在微弱的火光裏看得人心寒。


    就像即將張開血盆大口的兇獸!


    “你個混……”胖大廚還沒說完,隻覺得肚子一陣絞痛,五髒六腑都要斷了的感覺,他不敢再嘴硬,急忙哀求道:“幫我……徐言,幫我!”


    “好呀。”


    小道士的笑容變得有些詭譎,手裏的長刀往前一遞,直接桶進了胖大廚的心窩。


    他就是這麽幫戰場上那位瀕死的軍漢的,如今也隻能如此幫助胖大廚了。


    幫他早點解脫!


    嗡!


    刀尖剛剛刺進胖大廚的心窩,徐言的腦後一陣惡風襲來。


    聽到風聲的同時,徐言猛地一低腰,隨後就聽到哢嚓嚓一聲裂響,眼前的水缸被一柄巨刀一刀給劈碎了開來。


    “小雜種,原來是你在搞鬼!”


    甕聲甕氣的怒吼,來自鐵塔一般的壯漢,元山寨的二當家寒雷手持巨刀,猶如兇神惡煞一般。


    這位二當家震天雷別看行事莽撞,沒什麽心眼,可他也不傻,整個山寨的人全都中了毒,那麽最有可能下毒的,必然就是後廚了,所以他始終等在後廚,想要抓住下毒的兇手。


    他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沒想到當真等來了徐言。


    仗著身形靈活,徐言勉強避開了致命的一刀,他此時貼著一側的牆壁,臉上再次出現了慌亂,眼神更是充滿畏懼,支支吾吾的說道:“不、不是我,我去進山找豬,我的豬丟了。”


    麵對強敵,偽裝,成為了自救的唯一辦法,徐言在裝作慌亂的同時,心頭更是越來越沉。


    因為對麵的壯漢,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


    他沒吃烤羊?


    不對!


    送去飯食的時候,徐言親眼看到寒雷抱著整隻烤羊大吃,寒雷這胃口,沒有大半隻烤羊是填不飽的,他怎麽可能沒有中毒?


    一邊思索,徐言一邊錯動著腳步,他需要計算對方下一次出刀的方位與自己逃脫的方向。


    “不是你?”


    寒雷看到對方如此驚懼的模樣,心裏也有些糊塗,他畢竟沒有大當家和三當家那種心智,而且一個小道士,怎麽敢毒殺上千人。


    徐言的年幼,使得寒雷疑惑了起來,他可沒聽說過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有誅殺千人的膽量,他這微微一猶豫,牆角的小道士哧溜一聲直接竄出了後廚。


    人家竟是逃之夭夭。


    “小雜種!敢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徐言這一跑,寒雷頓時認為對方心虛,哪怕毒不是那個小道士下的,也應該與他有著關聯才對。


    是被誰買通,還是受了誰的威脅?


    寒雷來不及細想,大步追了出去,衝到門口的時候膀子一晃,將一邊的門框直接給撞塌了,這位震天雷頂著草屑木塊從後廚衝殺了出來。


    一陣夜風吹來,屋外自然比後廚涼爽,寒雷顯得冷靜了不少,他第一個懷疑到了三當家盧海。


    今天夜裏盧海可是拜訪了兩位當家人,在寒雷的院子裏盧海連一口菜都沒吃,光憑這一點,就讓寒雷無比懷疑,他先是想到了後廚,於是埋伏在這裏,倒是沒來得及去查看一番盧海和大當家的住處。


    寒雷能想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他心智的極限了,他這人不大會用腦子,這次也是迫不得已,他不但需要找出兇手,還需要盡快得到解藥。


    大半隻烤羊下肚,寒雷中的毒,比所有人都要重,之所以他能挺到現在而且行動自如,是因為他用真氣暫時壓製了毒力。


    先天一脈武者的真氣,可以遊走通身,不但能讓刀法劍術的威力更強,還可以協助氣血與經脈的運轉,來達到修煉的目的,隻有氣血經脈更加強大,才有可能衝開下一脈,達到二脈先天武者。


    在逃出後廚的同時,徐言也想到了先天武者這個詞匯。


    加入元山寨之後他才聽說了先天武者,至於先天武者的真正能力,徐言可是絲毫不知,在看到寒雷行動自如的時候,徐言這才驚覺,原來先天武者是有能力壓製體內劇毒的。


    一個寒雷就能將毒力壓製到現在,那麽大寨主飛天蜈蚣,豈不是可以壓製得更久!


    毒殺的計策,在這半月以來被徐言反反複複的推算過無數次,應對突發事件的辦法他更是想到了無數種,然而閱曆的不足,到底讓徐言吃了大虧,本以為除掉了盧海就算萬事大吉,沒成想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麵呢。


    這下麻煩了……


    衝出後廚的徐言,腳步踉蹌,沒跑出多遠就摔了個跟頭,差點栽進院子裏的兩座火堆。


    雖然火早就滅了,真要一頭栽進去也能燙個半死。


    看到小道士狼狽的模樣,剛剛衝出屋子的寒雷更加疑惑了起來,他越發覺得自己猜的沒錯,那小道士一定是被盧海威逼才下的毒。


    “老三!”


    寒雷怒火攻心,咬牙切齒的低吼了一聲,掄刀追了過去,就算盧海是主謀,寒雷也不會放過麵前的小道士。


    先宰了一個再說。


    寒雷的低吼,被徐言聽得真真切切,他心念急轉,逃出兩步之後立刻朝著牆角的黑暗處張口大喊:“三當家救我!”


    徐言這一喊不要緊,寒雷被驚得豁然一頓,眼神立刻望向牆角的方向。


    他可是中了劇毒,體內大半的真氣都在用來壓製毒力,如果與他同為一脈先天武者的盧海此時發難,他絕對不是對手。


    就這麽一眼看去的功夫,狼狽的小道士反手扔出了長刀。


    長刀帶著風聲劈了過來,寒雷下意識的舉刀去擋,鏜啷一聲脆響,他手裏的巨刀差點沒拿穩,直接被震開了三尺有餘。


    這一記飛刀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驚得寒雷汗毛根都立起來了,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小道士隨手扔出的長刀居然能崩開他的巨刀,而且人家都沒有迴身,這一下驚得他大唿了一聲:“啊!”


    啊字剛剛出口,仍舊在奔跑著的徐言,踏出的腳步猛地一頓,整個身子在瞬間靜止,巨大的慣力將他漲得小臉煞白,不過下一刻,他擺動到身前的右臂猛地掄轉而迴,竟是借著身體急停的慣力,將這股力道硬生生灌入了整條手臂。


    右臂直達右手,右手死死地捏著石頭,跨步躬身的小道士猶如開弓放箭的神射手一樣,轉身的刹那,手中的石頭也跟著飛了出去。


    “飛蝗!!!”


    嗖!


    啪!


    如電的飛蝗石砸進了寒雷的大嘴,直接從後脖頸處竄了出來。


    一擊斃命!


    徐言等的,就是對方張口大喊的時候。


    鐵塔般的壯漢,仍舊保持著舉刀的姿勢,瞪著大眼珠子,看起來十分嚇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撲殺過來一樣,然而這位二寨主寒雷,已經沒有了唿吸。


    頸骨碎裂,隔絕了整個頭部與身體的連接,頭和身子一旦斷開,是會瞬間致命的。


    胸口的起伏,預示著徐言已經脫力了,左臂一次,右臂兩次的飛蝗,使得他雙臂酸麻不已,尤其是右手,不但發麻,還出現了隱痛。


    那是用力過度所致。


    讓人無法置信的心智,終究使得徐言脫身虎口,可是他的身體,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接連兩次動用飛蝗的右臂,已經傷及到筋骨,如果再打出飛蝗,徐言的兩條手臂就動了不了,至少要將養三五個月才能恢複。


    撿起一邊的鋼刀,徐言直接跌坐在兩座熄滅許久的火堆旁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撲通。


    寒雷鐵塔般的身子這時候才倒了下來,屍體沒有栽倒,而是跪倒在地,看模樣好像在給徐言下跪一樣,喉嚨處咕咚咕咚的冒著鮮血,不一會就將地麵染成了通紅。


    死人是沒有威脅的,徐言根本不去理會寒雷的屍體,休息了一小會兒,在眼前的火堆裏翻找出先前吃的那隻烤雞,撣了撣草灰,然後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盧海來的時候,徐言隻吃了半個雞腿,小半夜的追殺,返迴後廚又經曆了絕險的一搏,這時候的徐言早已沒了力氣,肚子空空,他需要補充食物了。


    因為還有個最為棘手的大寨主飛天蜈蚣需要對付。


    既然寒雷能壓製劇毒,那麽廖九鳴就更能壓製毒力了,而且還會比寒雷壓製的更久。


    因為寒雷隻是一脈先天武者,而廖九鳴卻是二脈的先天武者。


    安靜的後廚,除了寒雷脖子裏咕咚咕咚的冒血聲之外,隻剩下小道士猛啃烤肉的聲響了,暗淡的火堆裏偶爾有草屑炸出一捧火星,照得徐言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如在生吞著活人的惡鬼。


    咕隆。


    後廚的暗處,響起喉嚨滾動的聲音,有人用雙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張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不是被毒死,是被嚇死的。


    他今天鬧了一天的肚子,在茅廁裏也蹲了一天,整個元山寨,就他一個沒有中毒,在半夜的時候,蹲茅房的張河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先前山寨裏的嚎叫,他還以為是那群山匪耍錢輸紅了眼,往常的時候他都聽習慣了,可是輸錢的人不能那麽多才對啊,他今天聽到的哀嚎,基本是整個山寨裏所有人的哀嚎了。


    全都輸了?


    誰贏了,鬼贏了麽?


    張河在茅房裏越聽越覺得滲人,等他好不容易爬出茅房,開始查看哀嚎的來源之後,差點被嚇得拉褲子裏。


    漫山遍野的死人!


    而且全都是死象淒慘!


    戰戰兢兢的張河,走了一圈之後就不敢走了,他看到一個沒死透的山匪,佝僂成一個團,瞪著眼睛把自己的舌頭都咬掉了,滿嘴鮮血,看到張河之後身子開始抖動,抖著抖著就沒氣兒了,死的時候眼珠子都瞪出了框外。


    人間地獄的景象,嚇的張河魂飛天外,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聽到後廚的方向傳來聲音,好像有人在打鬥。


    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後廚,張河到的時候,沒看到寒雷與徐言交手,他看到的是寒雷的屍體跪在地上,脖子裏冒血,而那個小道士坐在火堆前背對著他,不知在啃著什麽,看起來吃得挺香。


    火星的照耀之下,張河覺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魔鬼,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徐言在吃人,這才嚇得他死死地捂住嘴,別說出去了,兩條腿還能站住,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限了。


    張河被嚇得臉都青了,後悔自己來什麽後廚啊,他早就知道那個小道士不好惹,心狠不說,手還黑,在峽穀戰場的時候,他可是親眼看到徐言宰了個活人,而後還給人家超度的。


    腳步開始緩慢的往外挪,一點一點,不敢發出半絲聲音,張河決定離開這處恐怖的修羅場,元山寨他這輩子都不敢再來了。


    在張河往外挪動的時候,徐言的眼神也變得冷冽了起來,他並沒有發現遠處的張河,而是冷冷地盯著眼前的虛空,在他的眼裏,一條黑漆漆的惡鬼正在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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