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每本書的內容都或多或少都有自身及身邊親友的情感經曆與自我剖析的影子,很容易讓人對號入座,而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這或許就是她出版作品的時候一直用筆名,從不搞簽售,試圖將寫作、出版與生活隔離並分割開來的原因。


    羅姒對朱老師的訓誡還是很聽得進去的,她一邊聽,一邊將朱老師跟前的茶杯倒入七八分滿的茶水。


    今晚的朱老師特別熱情,話一籮筐一籮筐說了很多。估計退休賦閑在家的他平時見不到這麽多學生,更不可能和這麽多人一起指點江山,談天說地。


    “羅姒,來,作家,咱們走一個。”羅姒正看著一個女生給朱老師敬酒,耳邊就聽到一個醉醺醺的聲音,是剛才那個喝高了的同學。


    羅姒沒有說話,卻是拿起酒杯,站起身,很爽快的與他碰了個杯,並一飲而盡。


    “酒量不錯。好,給哥哥麵子。”男人哈哈大笑。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羅姒也笑笑,對付這種無法判斷是否真醉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實在無法滿足就隻能尿遁。


    男人也仰起脖子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還將杯子底朝上,示意羅姒檢查。挺有意思的一個人,估計是酒場上的老油條了。


    男人似乎還想和羅姒聊什麽,蹣跚地靠近她,嘴裏的酒氣幾乎噴在羅姒臉上。


    羅姒竭力保持臉色平靜,手卻捏著杯子,指肚發白。她很厭惡這種場合,卻不得不忍受。


    “羅姒,你不知道吧,當初我還暗戀你來著。”男人湊近說,帶著絲感歎。


    “你可就開玩笑吧,我可從來沒覺得。”羅姒迴。


    男人騰地拉起羅姒的手,兩隻手緊握著她的右手,輕拍道:“真的。那會你可是咱們班男同學關注的焦點呢。我可一直想追你,就怕你看不上。”


    “你醉了,老同學。”


    “見到夢中情人,怎麽能不醉呢。”男人雙眼迷離地說。


    羅姒猛地抽出手,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說完,急匆匆出了包廂。


    真想不到還能碰到這麽個人,隻是為什麽她記憶裏沒有這麽個同學呢?羅姒奇怪地想。可是看朱老師的樣子,應該認識他啊。飯桌上還有不少同學和他杯來盞往呢。雖然覺得怪異,羅姒也沒有刻意去打聽,不一會出了洗手間,迴了包廂。


    這時候同學們早就個個喝得麵紅耳赤了,有幾個已經醉地站不起身了。還有人大喊:“誰和我一起唱這首‘有一點心動’?這首‘廣島之戀’也行。”可惜,沒人搭理他。


    看著在包房裏全魔亂舞的老同學,平時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社會精英們,此時完全原形畢露,有哭有笑,有吵有鬧,端地十分熱鬧。這使得羅姒不禁懷疑現在的社會壓力真得如此之大?


    歌劇《白毛女》有詞曰: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重新變成人。隻是,這滿廳不人不鬼的是什麽造成的?


    這次同學聚會整整花了三四個小時,羅姒是在將喝醉的同學一個一個叫了出租車並送上車才最後迴家的,到了家裏不過五六點,比平時去工作室迴家還早。她雖然也喝了不少酒,卻沒有醉,或許對當天的聚會有感,她覺得需要燒幾道菜靜靜心。


    大王很好地扮演了一個多年未見的暗戀者,他相信自己一定給羅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此,他頗有自信。


    摸摸下巴,不自覺地扯扯下巴痦子上的一根長毛,迴憶著今天聚會時的表現及打聽到的片言隻語,心裏不停評價著這些信息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利益。


    不錯,他根本不是這個班裏的學生,甚至不是這個學校的畢業生。他隻是在應酬完客戶,無意中走入這個樟城大學某班的聚會包場,並如魚得水地混入其中。


    至少,今天在場的四五十人他認識了三四十,且連他們的職業、單位都了解的差不多。這些都是他潛在的客戶,多少能讓他撈一筆。


    在場的人或許以為他真得是班裏的某一個同學,隻是自己粗心忘了名字,還羞愧於自己的無禮,這就更給了他可乘之機。


    至於羅姒,完全是意外收獲,作家,還是個名作家,她背後肯定另有一些人脈,或許對他的事業更有幫助,這也是他為什麽自稱暗戀者的原因。


    女人,不管她是醜是美,是胖是瘦,是窮是富,是賤是貴,是老是幼,都無法對自己的暗戀者抱有惡感。


    女人就是這麽一種虛榮的動物,哪怕她不愛你,也想你愛她,且是永遠愛她。


    ……


    “啊——有死人——”


    早起鍛煉的羅南德正順著健身步道勻速走著,就聽到一聲尖叫,淒厲中帶著驚恐。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六點四十二分。


    隨身帶著表,是他工作中養成的習慣,哪怕現在多數人都用手機來辨別時間,他也沒有改變。扯起脖子上的毛巾,他擦擦額頭的汗,向尖叫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聽傳來的聲音,應該是在護城河邊的荷塘處。


    那裏有兩池荷花,北邊大的一池開紅色的蓮花,南邊較少的一池開白色的蓮花。這兩池其實是互通的,隻是中間被一條九曲橋分割開來,荷塘邊還點綴了些山石,竭力營造“山野”味。


    南麵的荷塘蓮花種的較少,這是因為留了大半麵積種植菱角及一些如開白花的水葫蘆一樣的水上植物。每到盛夏的時候,北麵的荷塘總會開滿大朵大朵的紅色蓮花,與濃綠肥大的蓮葉相擁相依,吸引著許多攝影愛好者的光顧。


    現在整個夏天過去,相信那荷塘那荷葉早就習慣了長槍短炮。


    羅南德迴憶這那片荷塘,腳底不停,生風般走在通往荷塘的健身步道上。


    作為一個幹瘦堪堪超過一米七的中老年男子,羅南德沒有大長腿,卻有高頻率的步速,再經過了一片竹林,跨過了一道高高的石拱橋後,他的視線便籠罩住了整個荷塘。


    這時候,荷塘邊已經圍了七八個人,都是早起鍛煉的中老年人,最年輕的也要四十歲,而年齡最大的要七十多了。


    羅南德將圍觀的人掃視一遍,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遂又將目光投向死人所在。


    “打120了嗎?”他問。


    “打……打了……”人群中一道語氣顫抖著的中年女聲迴道。是剛才發出尖叫的人,這張麵孔很熟悉,她四十出頭,戴著副無框眼鏡,斯文白皙,留著時尚的短發,挑染成酒紅色,上身是連帽衫,下身是長到小腿的運動款緊身褲,穿著船襪的腳上是雙“飛躍”牌運動鞋,一身頗專業的運動裝。


    羅南德認出她是經常來鍛煉的人,盡管沒有說過話,彼此卻打過不知多少照麵。


    “死人在哪兒?”羅南德問女人。


    女人驚恐地伸出手指,指向北麵荷塘靠近九曲橋的一叢荷葉。


    枯萎半幹的殘荷再也遮不住水麵,而秋季少雨幹燥的天氣使得水位下降,裸露出片片淤泥,淤泥之上一個女人仰麵躺著,蒼白的臉上一雙眼正死死瞪著前方。


    圍觀的人群不由背上一涼,打了個寒顫。


    羅南德走到九曲橋上,盡可能離屍體近些,以便於觀察。


    九曲橋邊上的現場早就被早鍛煉的人群破壞,找不到明顯的線索。還是需要專業的調查人員來處理,羅南德想。


    邊上站著的都是看熱鬧的早鍛煉人群,大多都已退休在家,晚上睡得早,睡眠少,早上就會早起,在五六點鍾、年輕人還在夢鄉的時候出門早鍛煉,也不拘跑跳這種節奏快比較激烈的運動,多是慢走,拉伸,或者太極、太極劍一類的運動。


    有的老人行動不便,還會開著電動三輪到這片地方,大概是因為這裏的公共空間是由兩個麵積不大的園林構成的,綠化好,許多古樹都有五六十年的樹齡,是休閑的好地方。這就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而多數都是退休人員。早上過來鍛煉已經成為他們一天生活的重要部分,這裏不僅能鍛煉身體,還給他們提供了社交的機會,許多老人彼此相識,一起組織“夕陽紅”旅遊,日子過得美滋滋。


    羅南德有時是羨慕他們的。


    就在圍觀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時候,警笛聲傳來,警車很快停在橋邊。從警車裏下來幾個警察,迅速將現場用黃色的警戒帶圍了起來。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警察問道:“楊陽,報案的楊陽過來做一下筆錄。”說著,看著人群。


    楊陽,也就是剛才那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連忙走到警察跟前,兩人低聲說著什麽,楊陽不時做著手勢,似乎在形容什麽。


    羅南德看看警察,沒有熟悉的身影,就轉身離開了荷塘,順著健身步道,走向腹板機,那是做仰臥起坐的地方,羅南德每天早上都會去做兩組。他一邊迴顧剛才的案發現場,一邊做仰臥起坐。十五分鍾過去,羅南德直起腰,站起身來,又做了幾個拉伸,就順著主幹道前往菜場。


    他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現在是七點三刻,妻子如果醒了,一定在躺著刷淘寶,這是她每日慣例。


    這時的羅南德早就將大公園的死亡時間拋在了腦後。


    羅南德心情愉快地拎著食材迴到家中,這是一棟二層小樓,粉牆黛瓦,飛簷鏤窗,朱紅大門。他邁上三層台階,打開大門,將食材放進一樓的廚房,並處理起食材。醃製好排骨、五花肉,將老火湯放在灶上文火煲著,他才從容不迫地走進浴室衝澡。


    李然接到大公園報案的時候正睡眼朦朧,時間是早上六點十分。出警的時候他猛灌了幾口黑咖啡,苦澀如中藥湯般的液體順著咽喉滑入胃袋,讓他不禁為自己點讚,要知道小時候可是連一口苦的東西都不吃,每次生病吃藥都費了爹媽老鼻子勁。


    這或許就是人長大了,能忍一切不能忍,能為一切不能為吧。畢竟,成年後隻能自己對自己負責,父母不再嬌慣,任性妄為、撒嬌撒潑早被摒棄,自身更是得丟掉惡習,盡可能地融入環境、融入社會。


    他不禁勾出一個苦笑,人長大了,煩惱就多了,盡管凡事自己可以完全做主,可也意味著再沒人給自己遮風擋雨了,而自己又變成了那個給父母遮風擋雨的人了。


    他大口咬著包子,辣肉包,這麽一個包子,也就兩三口的事兒,可要賣一塊五,物價一漲再漲,更顯得工資的微薄。他想到這個月家庭財務又是赤字,不僅有些頭疼。


    警車平穩地開進大公園,順著主幹道停在案發現場的九曲橋邊。


    經過調查,死者王彤是名三十五歲的中年女子,無業,未婚,與親友往來極少。在過去的三年裏,沒有明麵上的收入,靠著信用卡度日。支付寶賬戶網上交易明細清晰,可以從中判斷她的生活狀態,就是個很宅的人,極少出門,所有必需的生活用品都是從淘寶或者大發網上采購,包括食物。


    除了扔垃圾及早鍛煉,很少有人見到她,她也不會出門會友聚餐。


    王彤所住的出租屋位於案發地點一公裏,僅三十個平方,她很少與鄰居照麵,周圍的人都不認識她。其生活模式很固定,很難接觸到陌生人,自身經濟情況又尋常,怎麽會惹來殺身之禍呢?李然百思不得其解。


    隨後,李然走訪了死者的房東、鄰居。


    據房東講,她隻在交房租的時候在微信上與死者聯係,多是通過支付寶、微信進行轉賬,並不會麵見,故而對死者的近況不得而知。死者的網上交易明細也能說明這一些。


    至於鄰居夫婦,妻子上班時間不是普通的白班,而是三班倒,一周也就見死者一兩次,都是在她休息,到與死者共用的後院晾曬衣服的時候碰麵。丈夫則表示他幾乎每天都能與死者打個照麵,他每天都去後院晾曬收取衣物,時間多為早晚,這個時候死者一直呆在室內。透過窗戶能看到死者在電腦前打字,或許在忙什麽。


    因為據死者說她是一所私人教育機構的兼職老師,具體哪家機構、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上課、上幾節課不得而知。死者還曾經透露在“越海”某個地方還有處房產。這最後兩條已被證實,隻不過做老師是兩年前,房子還在還貸。這或許就是她將自己的房產出租又借了處小房子的緣故。


    這樣的死者,有什麽原因惹來殺身之禍呢,會不會無意間撞破了什麽而被滅口?那麽,極有可能是衝動型犯罪。


    死者的人際關係也非常簡單,並沒有交往中的男朋友,交往最多的就是大發生鮮超市送貨員,據交易記錄,死者平均每周兩次從該處購買生活用品。


    假設是激情犯罪,那麽死者被殺就是意外,而荷塘是不是第一現場呢?這就要等鑒定科同事的進一步證明了。


    死者租住的地方隻有五十平米,廚衛俱全帶院子,格局十分緊湊。


    這片地方離地鐵口僅兩三分鍾的路程,更是離主幹道很近,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如果是蓄意謀殺,顯然不是好的選擇。


    此外,死者還是個網絡作家,或者稱作家也不準確,應該稱之為寫手。隻是她大多數作品並沒有在網上發布,看得出她是通過出版社走傳統紙媒途徑失敗後才轉為網上發表作品的。更蹊蹺的是在她聊天記錄裏提到自己寫過一個洪荒係列的大長篇,還讓網友品評過,隻是那部作品她當時並沒有上心,隻是順便寫寫,而是將重心放在了嚴肅文學作品上。


    底稿丟失後,她完全拋諸腦後,哪怕經濟窘迫,也沒放心上。


    ……


    李然大方的點了鍋包肉、大盤雞這類北疆飯店的特色菜,這樣的特色菜從他上大學和同學聚餐解饞到今天招待不怎麽上台麵的朋友一直是必點的。肉,誰不喜歡吃呢,更何況價格也還適中,是實惠之選。


    他可不是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為了麵子大把撒錢的冤大頭。


    孫玫伸出筷子夾了塊土豆,這土豆是在油鍋裏炸過再與雞一起燉的,上麵油汪汪的,一看就讓人沒食欲,尤其是她這樣將減肥當做終身職業的美女。


    如果說一起聚餐也能給人下馬威,孫玫想她今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盡管李然答應了她的邀約,可這地點及其環境所展示的是李然對她赤裸裸的鄙視與敷衍。


    不得不說,李然的這一做法狠狠地打了她一個耳光,“pia”的聲音能圍著赤道轉一圈再傳到她靈魂深處。


    她深深地憤怒了,為她被無視的美妙皮囊及被鄙視的尊嚴。即使不知道她靈魂的美麗,也不應該無視她美麗的外表啊,隻要她主動發出邀請,難道李然不應該跪舔,大手筆的奉上各類昂貴消費品來討好她嗎?


    她忍不住想拿出鏡子仔細查看,再次確認自個的容顏是否有損。


    瞧,這就是重度公主病患者的邏輯,和一般女性截然不同。


    孫玫“唰”地丟下筷子,筷子與瓷盤撞擊發出“叮當”的脆響,其中一根生生戳到菜盆裏,將不多的菜汁濺了出來,在白色的桌麵上揚起一片褐色的淋漓汙漬。


    李然背靠著餐椅,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對麵的孫玫,不發一言。


    孫玫不高興?喔呦,他還不高興呢。如果不是想知道喬木的近況,鬼才懶得應付她呢。看著孫玫矯情的模樣,他又想起大學的時候聽到的有關孫玫的流言。


    早在大一的時候孫玫就宣稱有個新籍的男朋友,還說大學畢業要隨著男朋友全家移民。在女同學們努力考各種就業證書的時候,孫玫就一直宣傳什麽女孩子不需要工作,是要養在家裏的。還說社會上好的就業機會都是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占據的,剩下的一些工作又苦又累,嬌養的女孩子怎麽能去將就呢?這就要多接觸些傑出男士,讓他們出錢出力供養。


    後來有了解她家庭情況的說,早在她外婆那一代就是“金絲鳥”,這算是祖傳職業,也難怪她阿姨會為沒傍到港城首富而扼腕歎息。


    隻是畢業都多少年了,怎麽這孫玫還在國內?既沒人供養也沒移民?李然嘴角不由諷刺一笑。


    “你沒跟著大一時候交往的新加坡籍男友移民啊?”李然戲謔地說。


    孫玫正氣鼓鼓地嫌棄李然不識抬舉呢,就被李然刺了一下,整個人如同被刺破的氣球一下從膨脹到縮小。


    她假意沒有聽到,伸手將鬢間的頭發理了理。新加坡籍男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就是青春年少時自家老媽托人介紹的一個人生過客。那會本城有個工業園區,在此就業的外籍員工很多,老媽樂顛顛托人介紹了人,也不過普通工薪人士,那可不是她的首選。隻不過那會年歲小,一門心思談戀愛,也的確多放了幾分心思。


    你要問孫玫最喜歡的是哪本書,她絕對不會說是張愛玲的《喜寶》,什麽“沒有很多很多的愛,就要很多很多的錢”,忒矯情了。她喜歡的是梁鳳儀的《花幟》,簡直是她人生的啟明燈,可比外婆、母親的那一套更貼合時代。


    孫玫看著李然一臉冷淡的模樣,眼睛一轉,拉長了聲音柔聲道:“老同學,你可不好約呢……”隨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喬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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