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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的事？什麽任性的事？難道他要……
宋知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奔到書房前抬起小爪子彭彭拍門。門板太過厚實，宋知秋爪子拍痛了也不見顧明朗來開門,她扯開嗓子喵喵叫，顧明朗充耳不聞,大概鐵了心要做那件“任性的事”。
宋知秋心急如焚，轉頭看見出門前落在沙發上的平板，忙奔過去打開，不知刷新多少次，終於刷到顧明朗新鮮出爐的微博。
他轉發了宋父用原主賬號發的信息，附言：今天去看了老同學,第一次發現生命如此脆弱。叔叔阿姨遭逢巨變，一夜白頭，肇事者的父親卻威逼他們簽諒解書,揚言看誰耗得過誰。我一直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現在依然相信。正義不會缺席，但也希望它不要來得太晚[祈禱]。
看著這條信息,宋知秋心間似乎流過一條小溪,狂躁的情緒漸漸被撫平。顧明朗在書房裏獨自呆了這麽久，想必已經將後果考慮周詳。也許他會受到人身威脅,也許父母會被牽累,也許……但所有的也許都抵不過內心對天下不平事的憤怒。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一顆赤誠之心更寶貴？
她跳下沙發,蹲在書房門口一聲一聲的叫,勢要喊到顧明朗開門。
半分鍾後,門內傳來走路的聲音。門被打開，顧明朗臉上掛著與平時一般無二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糾結。他俯身抱起她：“不好意思啊，忽略你了。”
“喵。”
宋知秋的平靜讓他有些驚訝，還以為貓主子會賞他幾爪子呢。
顧明朗摟著宋知秋坐到電腦椅上，拿起手機低頭看看她，語氣輕鬆地笑道：“念點好玩的東西給你聽聽。”
“嗯哼，這位網名番茄炒蛋的網友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壞人一定會有報應的，顧神加油，我們都是你的後盾！”顧明朗撓撓宋知秋的下巴，“知道顧神是誰嗎？就是我。”
她明白了，原來他在念微博底下的評論。
“生薑紅茶說，這樣的事見多了，心就麻木了，希望壞人得到懲處，讓我們看到光明。”
“嗯，還有這個咖啡不加糖，好像是個暴脾氣，他說，我靠，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恐怕會控製不住殺了對方。殺人？怎麽行，你說對不對？”
顧明朗含笑衝宋知秋挑挑眉。
“喵~”宋知秋仰頭望著他，藍眼睛閃了閃。
“別急別急，還有更好玩的呢，這個名字一串數字的網友說，我靠，什麽時候遊戲博主開始靠著這種新聞博眼球蹭熱度了，lowlowlow。”顧明朗撇撇嘴，“嗬，我才不low。”
“全都給我讓開說，陳迴我認識啊，當初上學的時候就很囂張，他爸爸很寵他的，傻逼，你和你家人都要倒黴了。切，誰是傻逼？”
“藍耳朵的兔子什麽也沒說，隻是點了一排蠟燭。不好意思，我生日還沒到喲。”
“啊，還有這個……”
顧明朗又陸陸續續念了幾條，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眼裏的笑意褪去，轉而代之一片迷茫：“美美，你說，我真的做得對嗎？”
宋知秋輕輕歎息一聲，她也看見了，微博下的嘲笑譏諷遠遠多於支持。
遊戲博主對於網友們來說等同於娛樂，突然發了這麽一條微博，幾乎沒人相信他是真心的。就好像網紅，平日裏曬曬漂亮妝容漂亮衣服就夠了，如果哪天突然議論起國家大事來，絕對被人嘲。
宋知秋坐起身攀著他胸前的衣服往上爬。
“嗯？你要做什麽？”顧明朗伸手托了她一把。
宋知秋順勢爬到他肩頭，伸長脖子吻他的鼻梁。
她的鼻子貼在肌膚上，激起一股涼意。顧明朗咧著嘴笑，摟過她狠狠地親了親額頭：“你這是在誇我嗎？”
“喵！”宋知秋又仰起頭用小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對，你是最棒的！
顧明朗使勁擼擼她背上的毛：“謝謝，有你支持我就夠了。”
之前完全是一股怒氣在支撐著他發微博，現在，這股怒氣已經化為了勇氣。他不後悔自己站出來為宋知秋發聲。每個人都盼望著正義的到來，但如果隻是盼望沒有行動的話，正義又怎麽會來？
他在做一件正確的事，就算無數人反對，無數人譏諷，也無法否認，它是正確的。
想清楚後，顧明朗心裏一陣輕鬆，狠狠伸個懶腰，伸手開電腦：“忙到現在，倒忘了直播，給美美賺肉末茄子的事怎麽能忘，該打。”
他眼角重新染上溫和的笑意，語氣輕鬆，甚至小小幽默一把，看來真的放下了心頭的重負。宋知秋欣喜地喵了一聲。
電腦還停留在開機畫麵，顧明朗放在桌上的電話驀地想起。宋知秋探頭一瞧，看見“爸爸”兩個字在屏幕上跳躍。
爸爸？不會是來罵顧明朗的吧？宋知秋心頭一跳，擔憂地望向他。
顧明朗蹙起眉，臉色也有點難看，猶豫半晌才接通電話：“爸。”
宋知秋爬上顧明朗的肩頭，耳朵貼著手機，光明正大地偷聽起兩人對話。
三秒後，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嗯”，語調平淡，壓力撲麵而來。
顧明朗攥緊五指，深深吸一口氣：“爸，我知道你打電話是為了什麽，但我沒有做錯！”
“是嗎？”那頭淡淡道，又陷入一陣沉默，隻有唿吸聲通過電流傳過來。
什麽意思？宋知秋的心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高高吊起。
顧明朗受不了了：“爸，如果你是想讓我刪微博，那這個電話白打了！”
他話音剛落，那頭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嗯，沒想到我兒子一轉眼就長成了男人，爸爸老咯。”
“爸……”
“陳建國我知道，他還欺負不到我們頭上，你不用擔心我們。在外麵自己小心點，我會派些人暗中保護你。還有兒子，你媽說，她以你為榮。”
“爸……”顧明朗聲音哽咽，眼眶裏閃過一絲淚光。
“剛說你是男人，轉眼就給我哭鼻子，羞不羞！”顧父揶揄道。
“我才沒有。”顧明朗鏗鏘有力地否認。
顧父朗笑兩聲：“好好好，沒有沒有。我掛了，兒子加油。”
“嗯。”
掛了電話，顧明朗把臉埋在宋知秋的背上蹭了蹭。宋知秋的背部肌膚立刻感覺到幾滴零星的濕潤，額角掛下三條黑線。
……她又不是抹布！
收拾好情緒，顧明朗正準備點開直播軟件，電話又響了，這次跳的是薑楓的名字。
顧明朗沒有任何猶豫地接起，爸媽都認同了他的做法，薑楓再怎麽反對，也沒有用。
“靠，明朗，你真的發了微博，我說怎麽眼皮一個勁地跳。”
“嗯，你該不會想勸我把微博刪了吧。”顧明朗用耳朵和肩膀夾住手機，五指放在鍵盤上，熟練地輸入賬號和密碼。
“嗨，微博發都發了，刪個屁！既然要剛，咱就剛到底。”
顧明朗噗嗤一聲輕笑，正要說話，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薑楓！工作的時候講電話，信不信扣你工資！”
“是是是，經理！”
顧明朗都能想象出薑楓點頭哈腰的慫樣，咧著嘴掛掉電話，舉起宋知秋開心地轉圈：“美美，所有人都支持我，他們都支持我！”
對對對！宋知秋暈頭暈腦地想，沒想到顧明朗高興起來時是這樣的，太可怕的了。直到他放下她，她還暈乎乎地找不著方向。
顧明朗進入直播，屏幕上頓時被刷屏，粉絲們紛紛詢問起今晚的微博怎麽迴事。
他眼尖地看見一個遊客號連發了好幾條威脅信息，要求他立刻撤掉微博，不然要他好看。
我爸媽，我朋友，我貓主子都支持我，還怕你這個隻敢躲在屏幕後麵的陰暗小人？顧明朗胸中湧起一股豪氣。既然已經邁了一步，索性再邁一步。
他直接放了張陳迴的通緝令到屏幕上，說：“今晚的微博直到肇事者被抓之前我都不會刪，希望大家踴躍提供線索。如果線索真實有效，我個人獎勵五萬元！”
屏幕上整齊劃一地刷起“土豪”。
顧明朗心情極好地彎彎嘴角，開始直播。
*
宋父看見顧明朗的微博，四十八歲的男人頓時淚如雨下，抱著妻子痛哭一場後，編輯了一條長長長的感謝信私信給他。
他和妻子從女兒出事道現在，宛如走在一條黑咕隆咚的羊腸小道上，隻有他們兩個，相互攙扶，相互安慰。而顧明朗的援手，對他們來說仿佛黑暗裏的一盞明燈，沙漠裏的一口水，可以救命。
顧明朗直播到很晚，睡前才看見宋父的私信，那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幾乎溢出屏幕。不知怎的，顧明朗卻從中看出幾縷心酸無助。
月亮的清輝透過窗戶灑入屋內。顧明朗想著宋父的私信，越躺越清醒，索性坐起身，翻起老同學的微博。
*
宋知秋的微博名叫他的眼裏有星星，聽起來充滿小女生暗戀的情思。顧明朗想起薑楓說的八卦，猛搖搖頭。宋知秋暗戀他？不可能，不可能！
宋知秋的微博也不多，一共一百來條，顧明朗反正睡不著，索性從最新的一條看起。
別看宋知秋微博名起得文藝，微博的內容卻一點也不文藝，多是些關於日常生活的記錄，養養小花小草，喂喂小貓小狗，尋覓尋覓美食，間或流露出一絲傷感或遙遠的遐想，叨叨絮絮的樣子，就像一個普通的活生生的小女生。
顧明朗看著看著，嘴角時不時噙起一抹笑。隨著她的敘述，四年的大學時光猶如一幅重新填了色的畫卷，栩栩如生。
他的眼裏有星星：在學校附近發現一家超好吃的小店，豬蹄簡直一絕，就是太喜歡放蔥了，挑起來好費勁[攤手]。
附上一張圖片，圖片中豬蹄色澤鮮亮，醬汁濃鬱，看起來十分勁道，但這一切都沒有盤子一角堆成小山的蔥末顯眼。
不吃蔥？顧明朗長眉一挑，目光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奶貓，好笑地搖搖頭，居然和美美一個毛病。
他接著往下翻，又看到一條微博。
他的眼裏有星星：排骨湯這麽好喝，裏麵為什麽要放胡蘿卜，沒人覺得煮過的胡蘿卜吃起來有一股怪味麽？嗚嗚嗚，放過胡蘿卜吧。
下麵也配了一張圖片，背景很眼熟，正是他們學校裏的第二食堂，二樓最西邊那家的排骨湯很有名，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隊，甚至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慕名而來。
宋知秋也不吃煮過的胡蘿卜？顧明朗眉頭微微蹙起，刷微博的大拇指頓在屏幕上，心頭不受控製地湧上一股懷疑，一次可以說巧合，兩次……太巧了吧？
他轉頭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奶貓，眼中驚疑不定。
屋外忽然傳來“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裏非常明顯。小奶貓耳朵動了動，挪了挪小身子，繼續睡得死死的。
顧明朗亦被驚醒，拍拍額頭，他怎麽會有美美就是宋知秋的想法，就算美美非常通人性，也不可能真的是人。都怪今天過得像過山車般跌宕起伏，讓他腦子開始跑火車。
他晃晃腦袋，把荒謬的想法趕出去，繼續刷起微博，刷了幾條，手指不由自主移到上麵的搜索框，輸入“茄”字，然後按下迴車鍵。
屏幕上唰唰唰出現三條微博，無一不是在讚美茄子。
他的眼裏有星星：忽然有感，茄子真是世界上最百搭的食物，怎麽煮都好吃。
他的眼裏有星星：迴到家發現爸爸準備了蒸茄子，肉末茄子，茄子煲，幸福到流口水！
他的眼裏有星星：食堂阿姨做的肉末茄子味道超正宗，幸好報了這所大學！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顧明朗像傻瓜般僵住，忘了唿吸。三條飲食習慣全中，真的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一瞬間，顧明朗心中的疑問達到頂點，更多可疑的細節鑽入腦海。美美喜歡吃人食；美美能聽懂他的話；美美不喜歡陌生人碰，卻第一次見麵就對宋父宋母友好到過分；甚至她現在仰麵向上，露出肚皮的睡姿，也成了非常值得懷疑的點。
顧明朗躡手躡腳地坐起身，放輕腳步，蹲在床邊看小奶貓。
她睡得好香，胸膛有規律地一起一伏。粉色的小鼻子小嘴巴萌死個人。顧明朗伸出手指戳戳她肚子，小奶貓伸爪抱住，腦袋無意識地挨過去蹭了蹭。這種放鬆的姿態，代表著她對他的全身心信賴。
顧明朗心虛地咽了口口水，嘴唇張圓，發出氣音：“宋知秋？”
小奶貓砸吧砸吧嘴，伸出小舌舔舔他的手指，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還是不是？顧明朗一瞬間的蒙圈。他小心翼翼地移開小貓爪子，站起身，俯視著她，腦子裏亂成一團麻。
哈哈！哈哈！貓怎麽會是人，貓的身體裏怎麽可能有人的靈魂？荒謬！荒謬！再怎麽想，貓和人飲食習慣一樣的可能性比貓是人大多了。什麽年代了他居然還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奇奇怪怪的書看太多了！
顧明朗一邊唾棄自己，一邊輕手輕腳走到床另一頭，拿起自己的枕頭薄被鋪到窗邊的躺椅上。
即使他一個勁地告訴自己想多了，腦海中還是有個聲音小小地說，萬一——他說萬一，是真的話，兩人睡一張床，有傷風化……
*
這一覺睡得非常沉，宋知秋醒來時外麵天光大亮。她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轉頭，沒有看見顧明朗的身影，咦？
小奶貓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環視一周，發現他躺在窗邊的躺椅上，亮得刺眼的陽光鋪在身上，也不嫌熱。
宋知秋跳到躺椅上，用爪子拍拍顧明朗的肩膀。
顧明朗失眠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模模糊糊睡著。宋知秋一拍他，他就醒了，扭頭看見那雙藍汪汪的眼睛，驚得跳起，差點從躺椅上摔下來。
“美……美美！”
“喵？”宋知秋疑惑地歪歪頭，你怎麽了？為什麽有床不會睡躺椅？
顧明朗訕訕地抹抹額頭，裝作沒有看懂她的疑問，眼珠子左右亂轉：“沒想到睡這麽沉，一覺醒來都這麽晚了，美美是不是餓了？我做早飯給你吃。”
說著埋頭往外衝，都忘了抱著她一起走。
宋知秋腦中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眨眨眼睛，跳下躺椅跟在他身後。
顧明朗的反常持續著整整一天，不抱她，不親她，甚至有時不敢與她對視。但宋知秋偶爾迴頭，又能捕捉到他偷看她的眼神，甚至耳朵尖的一點紅。
幸好他沒有忘了每日例行的喂野貓，不然大黑他們該等急了。
晚上，顧明朗還沒恢複正常，到了睡覺的時間，竟抱著被子枕頭放到客廳的沙發上。
“喵？”宋知秋這下真不理解了，顧明朗該不會被什麽人穿了吧？
對上宋知秋打滿問號的雙眼，顧明朗摸摸鼻子清咳兩聲，眼睛盯著門框自言自語：“天天睡床，我都睡膩了，今天睡沙發玩玩。”
淚啊，他再怎麽對自己說美美是貓，不是宋知秋，可懷疑的種子一但種下，拔都拔不出。萬一，萬一他的猜測是真的，美美就是個女孩子，他怎麽能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睡一個房間，一張床，太……流氓了！
什麽毛病？宋知秋無語地翻個白眼，踩著貓步迴房。
顧明朗暗暗歎息一聲，替她關好房門，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
宋知秋獨自睡一張兩米寬的大床，頓時有些不習慣。豎起耳朵仔細聽客廳的動靜，安安靜靜的什麽聲音也沒有。
宋知秋撇撇嘴，無聊地望向窗外的月亮。
正看得出神，視線裏忽然出現一張兇巴巴的臉。宋知秋嚇了一跳，整個貓差點彈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三花貓。
她舒了口氣，跳到窗台上：“阿花，你怎麽來了？”
三花貓抬起前爪敲敲窗戶，示意她開窗。
“等下。”宋知秋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找到一支筆，咬在嘴裏艱難地將窗戶的扣子頂上去。
三花貓推開窗，肅著臉道：“聽說你在找陳迴？”
“嗯嗯。”宋知秋點點小腦袋。
“小區裏有個人長得很像他，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什麽？宋知秋一愣，忙不迭點頭：“要！當然要！”
“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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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的事？什麽任性的事？難道他要……
宋知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奔到書房前抬起小爪子彭彭拍門。門板太過厚實，宋知秋爪子拍痛了也不見顧明朗來開門,她扯開嗓子喵喵叫，顧明朗充耳不聞,大概鐵了心要做那件“任性的事”。
宋知秋心急如焚，轉頭看見出門前落在沙發上的平板，忙奔過去打開，不知刷新多少次，終於刷到顧明朗新鮮出爐的微博。
他轉發了宋父用原主賬號發的信息，附言：今天去看了老同學,第一次發現生命如此脆弱。叔叔阿姨遭逢巨變，一夜白頭，肇事者的父親卻威逼他們簽諒解書,揚言看誰耗得過誰。我一直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現在依然相信。正義不會缺席，但也希望它不要來得太晚[祈禱]。
看著這條信息,宋知秋心間似乎流過一條小溪,狂躁的情緒漸漸被撫平。顧明朗在書房裏獨自呆了這麽久，想必已經將後果考慮周詳。也許他會受到人身威脅,也許父母會被牽累,也許……但所有的也許都抵不過內心對天下不平事的憤怒。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一顆赤誠之心更寶貴？
她跳下沙發,蹲在書房門口一聲一聲的叫,勢要喊到顧明朗開門。
半分鍾後,門內傳來走路的聲音。門被打開，顧明朗臉上掛著與平時一般無二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糾結。他俯身抱起她：“不好意思啊，忽略你了。”
“喵。”
宋知秋的平靜讓他有些驚訝，還以為貓主子會賞他幾爪子呢。
顧明朗摟著宋知秋坐到電腦椅上，拿起手機低頭看看她，語氣輕鬆地笑道：“念點好玩的東西給你聽聽。”
“嗯哼，這位網名番茄炒蛋的網友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壞人一定會有報應的，顧神加油，我們都是你的後盾！”顧明朗撓撓宋知秋的下巴，“知道顧神是誰嗎？就是我。”
她明白了，原來他在念微博底下的評論。
“生薑紅茶說，這樣的事見多了，心就麻木了，希望壞人得到懲處，讓我們看到光明。”
“嗯，還有這個咖啡不加糖，好像是個暴脾氣，他說，我靠，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恐怕會控製不住殺了對方。殺人？怎麽行，你說對不對？”
顧明朗含笑衝宋知秋挑挑眉。
“喵~”宋知秋仰頭望著他，藍眼睛閃了閃。
“別急別急，還有更好玩的呢，這個名字一串數字的網友說，我靠，什麽時候遊戲博主開始靠著這種新聞博眼球蹭熱度了，lowlowlow。”顧明朗撇撇嘴，“嗬，我才不low。”
“全都給我讓開說，陳迴我認識啊，當初上學的時候就很囂張，他爸爸很寵他的，傻逼，你和你家人都要倒黴了。切，誰是傻逼？”
“藍耳朵的兔子什麽也沒說，隻是點了一排蠟燭。不好意思，我生日還沒到喲。”
“啊，還有這個……”
顧明朗又陸陸續續念了幾條，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眼裏的笑意褪去，轉而代之一片迷茫：“美美，你說，我真的做得對嗎？”
宋知秋輕輕歎息一聲，她也看見了，微博下的嘲笑譏諷遠遠多於支持。
遊戲博主對於網友們來說等同於娛樂，突然發了這麽一條微博，幾乎沒人相信他是真心的。就好像網紅，平日裏曬曬漂亮妝容漂亮衣服就夠了，如果哪天突然議論起國家大事來，絕對被人嘲。
宋知秋坐起身攀著他胸前的衣服往上爬。
“嗯？你要做什麽？”顧明朗伸手托了她一把。
宋知秋順勢爬到他肩頭，伸長脖子吻他的鼻梁。
她的鼻子貼在肌膚上，激起一股涼意。顧明朗咧著嘴笑，摟過她狠狠地親了親額頭：“你這是在誇我嗎？”
“喵！”宋知秋又仰起頭用小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對，你是最棒的！
顧明朗使勁擼擼她背上的毛：“謝謝，有你支持我就夠了。”
之前完全是一股怒氣在支撐著他發微博，現在，這股怒氣已經化為了勇氣。他不後悔自己站出來為宋知秋發聲。每個人都盼望著正義的到來，但如果隻是盼望沒有行動的話，正義又怎麽會來？
他在做一件正確的事，就算無數人反對，無數人譏諷，也無法否認，它是正確的。
想清楚後，顧明朗心裏一陣輕鬆，狠狠伸個懶腰，伸手開電腦：“忙到現在，倒忘了直播，給美美賺肉末茄子的事怎麽能忘，該打。”
他眼角重新染上溫和的笑意，語氣輕鬆，甚至小小幽默一把，看來真的放下了心頭的重負。宋知秋欣喜地喵了一聲。
電腦還停留在開機畫麵，顧明朗放在桌上的電話驀地想起。宋知秋探頭一瞧，看見“爸爸”兩個字在屏幕上跳躍。
爸爸？不會是來罵顧明朗的吧？宋知秋心頭一跳，擔憂地望向他。
顧明朗蹙起眉，臉色也有點難看，猶豫半晌才接通電話：“爸。”
宋知秋爬上顧明朗的肩頭，耳朵貼著手機，光明正大地偷聽起兩人對話。
三秒後，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嗯”，語調平淡，壓力撲麵而來。
顧明朗攥緊五指，深深吸一口氣：“爸，我知道你打電話是為了什麽，但我沒有做錯！”
“是嗎？”那頭淡淡道，又陷入一陣沉默，隻有唿吸聲通過電流傳過來。
什麽意思？宋知秋的心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高高吊起。
顧明朗受不了了：“爸，如果你是想讓我刪微博，那這個電話白打了！”
他話音剛落，那頭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嗯，沒想到我兒子一轉眼就長成了男人，爸爸老咯。”
“爸……”
“陳建國我知道，他還欺負不到我們頭上，你不用擔心我們。在外麵自己小心點，我會派些人暗中保護你。還有兒子，你媽說，她以你為榮。”
“爸……”顧明朗聲音哽咽，眼眶裏閃過一絲淚光。
“剛說你是男人，轉眼就給我哭鼻子，羞不羞！”顧父揶揄道。
“我才沒有。”顧明朗鏗鏘有力地否認。
顧父朗笑兩聲：“好好好，沒有沒有。我掛了，兒子加油。”
“嗯。”
掛了電話，顧明朗把臉埋在宋知秋的背上蹭了蹭。宋知秋的背部肌膚立刻感覺到幾滴零星的濕潤，額角掛下三條黑線。
……她又不是抹布！
收拾好情緒，顧明朗正準備點開直播軟件，電話又響了，這次跳的是薑楓的名字。
顧明朗沒有任何猶豫地接起，爸媽都認同了他的做法，薑楓再怎麽反對，也沒有用。
“靠，明朗，你真的發了微博，我說怎麽眼皮一個勁地跳。”
“嗯，你該不會想勸我把微博刪了吧。”顧明朗用耳朵和肩膀夾住手機，五指放在鍵盤上，熟練地輸入賬號和密碼。
“嗨，微博發都發了，刪個屁！既然要剛，咱就剛到底。”
顧明朗噗嗤一聲輕笑，正要說話，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薑楓！工作的時候講電話，信不信扣你工資！”
“是是是，經理！”
顧明朗都能想象出薑楓點頭哈腰的慫樣，咧著嘴掛掉電話，舉起宋知秋開心地轉圈：“美美，所有人都支持我，他們都支持我！”
對對對！宋知秋暈頭暈腦地想，沒想到顧明朗高興起來時是這樣的，太可怕的了。直到他放下她，她還暈乎乎地找不著方向。
顧明朗進入直播，屏幕上頓時被刷屏，粉絲們紛紛詢問起今晚的微博怎麽迴事。
他眼尖地看見一個遊客號連發了好幾條威脅信息，要求他立刻撤掉微博，不然要他好看。
我爸媽，我朋友，我貓主子都支持我，還怕你這個隻敢躲在屏幕後麵的陰暗小人？顧明朗胸中湧起一股豪氣。既然已經邁了一步，索性再邁一步。
他直接放了張陳迴的通緝令到屏幕上，說：“今晚的微博直到肇事者被抓之前我都不會刪，希望大家踴躍提供線索。如果線索真實有效，我個人獎勵五萬元！”
屏幕上整齊劃一地刷起“土豪”。
顧明朗心情極好地彎彎嘴角，開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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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父看見顧明朗的微博，四十八歲的男人頓時淚如雨下，抱著妻子痛哭一場後，編輯了一條長長長的感謝信私信給他。
他和妻子從女兒出事道現在，宛如走在一條黑咕隆咚的羊腸小道上，隻有他們兩個，相互攙扶，相互安慰。而顧明朗的援手，對他們來說仿佛黑暗裏的一盞明燈，沙漠裏的一口水，可以救命。
顧明朗直播到很晚，睡前才看見宋父的私信，那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幾乎溢出屏幕。不知怎的，顧明朗卻從中看出幾縷心酸無助。
月亮的清輝透過窗戶灑入屋內。顧明朗想著宋父的私信，越躺越清醒，索性坐起身，翻起老同學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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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秋的微博名叫他的眼裏有星星，聽起來充滿小女生暗戀的情思。顧明朗想起薑楓說的八卦，猛搖搖頭。宋知秋暗戀他？不可能，不可能！
宋知秋的微博也不多，一共一百來條，顧明朗反正睡不著，索性從最新的一條看起。
別看宋知秋微博名起得文藝，微博的內容卻一點也不文藝，多是些關於日常生活的記錄，養養小花小草，喂喂小貓小狗，尋覓尋覓美食，間或流露出一絲傷感或遙遠的遐想，叨叨絮絮的樣子，就像一個普通的活生生的小女生。
顧明朗看著看著，嘴角時不時噙起一抹笑。隨著她的敘述，四年的大學時光猶如一幅重新填了色的畫卷，栩栩如生。
他的眼裏有星星：在學校附近發現一家超好吃的小店，豬蹄簡直一絕，就是太喜歡放蔥了，挑起來好費勁[攤手]。
附上一張圖片，圖片中豬蹄色澤鮮亮，醬汁濃鬱，看起來十分勁道，但這一切都沒有盤子一角堆成小山的蔥末顯眼。
不吃蔥？顧明朗長眉一挑，目光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奶貓，好笑地搖搖頭，居然和美美一個毛病。
他接著往下翻，又看到一條微博。
他的眼裏有星星：排骨湯這麽好喝，裏麵為什麽要放胡蘿卜，沒人覺得煮過的胡蘿卜吃起來有一股怪味麽？嗚嗚嗚，放過胡蘿卜吧。
下麵也配了一張圖片，背景很眼熟，正是他們學校裏的第二食堂，二樓最西邊那家的排骨湯很有名，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隊，甚至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慕名而來。
宋知秋也不吃煮過的胡蘿卜？顧明朗眉頭微微蹙起，刷微博的大拇指頓在屏幕上，心頭不受控製地湧上一股懷疑，一次可以說巧合，兩次……太巧了吧？
他轉頭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奶貓，眼中驚疑不定。
屋外忽然傳來“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裏非常明顯。小奶貓耳朵動了動，挪了挪小身子，繼續睡得死死的。
顧明朗亦被驚醒，拍拍額頭，他怎麽會有美美就是宋知秋的想法，就算美美非常通人性，也不可能真的是人。都怪今天過得像過山車般跌宕起伏，讓他腦子開始跑火車。
他晃晃腦袋，把荒謬的想法趕出去，繼續刷起微博，刷了幾條，手指不由自主移到上麵的搜索框，輸入“茄”字，然後按下迴車鍵。
屏幕上唰唰唰出現三條微博，無一不是在讚美茄子。
他的眼裏有星星：忽然有感，茄子真是世界上最百搭的食物，怎麽煮都好吃。
他的眼裏有星星：迴到家發現爸爸準備了蒸茄子，肉末茄子，茄子煲，幸福到流口水！
他的眼裏有星星：食堂阿姨做的肉末茄子味道超正宗，幸好報了這所大學！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顧明朗像傻瓜般僵住，忘了唿吸。三條飲食習慣全中，真的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一瞬間，顧明朗心中的疑問達到頂點，更多可疑的細節鑽入腦海。美美喜歡吃人食；美美能聽懂他的話；美美不喜歡陌生人碰，卻第一次見麵就對宋父宋母友好到過分；甚至她現在仰麵向上，露出肚皮的睡姿，也成了非常值得懷疑的點。
顧明朗躡手躡腳地坐起身，放輕腳步，蹲在床邊看小奶貓。
她睡得好香，胸膛有規律地一起一伏。粉色的小鼻子小嘴巴萌死個人。顧明朗伸出手指戳戳她肚子，小奶貓伸爪抱住，腦袋無意識地挨過去蹭了蹭。這種放鬆的姿態，代表著她對他的全身心信賴。
顧明朗心虛地咽了口口水，嘴唇張圓，發出氣音：“宋知秋？”
小奶貓砸吧砸吧嘴，伸出小舌舔舔他的手指，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還是不是？顧明朗一瞬間的蒙圈。他小心翼翼地移開小貓爪子，站起身，俯視著她，腦子裏亂成一團麻。
哈哈！哈哈！貓怎麽會是人，貓的身體裏怎麽可能有人的靈魂？荒謬！荒謬！再怎麽想，貓和人飲食習慣一樣的可能性比貓是人大多了。什麽年代了他居然還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奇奇怪怪的書看太多了！
顧明朗一邊唾棄自己，一邊輕手輕腳走到床另一頭，拿起自己的枕頭薄被鋪到窗邊的躺椅上。
即使他一個勁地告訴自己想多了，腦海中還是有個聲音小小地說，萬一——他說萬一，是真的話，兩人睡一張床，有傷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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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非常沉，宋知秋醒來時外麵天光大亮。她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轉頭，沒有看見顧明朗的身影，咦？
小奶貓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環視一周，發現他躺在窗邊的躺椅上，亮得刺眼的陽光鋪在身上，也不嫌熱。
宋知秋跳到躺椅上，用爪子拍拍顧明朗的肩膀。
顧明朗失眠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模模糊糊睡著。宋知秋一拍他，他就醒了，扭頭看見那雙藍汪汪的眼睛，驚得跳起，差點從躺椅上摔下來。
“美……美美！”
“喵？”宋知秋疑惑地歪歪頭，你怎麽了？為什麽有床不會睡躺椅？
顧明朗訕訕地抹抹額頭，裝作沒有看懂她的疑問，眼珠子左右亂轉：“沒想到睡這麽沉，一覺醒來都這麽晚了，美美是不是餓了？我做早飯給你吃。”
說著埋頭往外衝，都忘了抱著她一起走。
宋知秋腦中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眨眨眼睛，跳下躺椅跟在他身後。
顧明朗的反常持續著整整一天，不抱她，不親她，甚至有時不敢與她對視。但宋知秋偶爾迴頭，又能捕捉到他偷看她的眼神，甚至耳朵尖的一點紅。
幸好他沒有忘了每日例行的喂野貓，不然大黑他們該等急了。
晚上，顧明朗還沒恢複正常，到了睡覺的時間，竟抱著被子枕頭放到客廳的沙發上。
“喵？”宋知秋這下真不理解了，顧明朗該不會被什麽人穿了吧？
對上宋知秋打滿問號的雙眼，顧明朗摸摸鼻子清咳兩聲，眼睛盯著門框自言自語：“天天睡床，我都睡膩了，今天睡沙發玩玩。”
淚啊，他再怎麽對自己說美美是貓，不是宋知秋，可懷疑的種子一但種下，拔都拔不出。萬一，萬一他的猜測是真的，美美就是個女孩子，他怎麽能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睡一個房間，一張床，太……流氓了！
什麽毛病？宋知秋無語地翻個白眼，踩著貓步迴房。
顧明朗暗暗歎息一聲，替她關好房門，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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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秋獨自睡一張兩米寬的大床，頓時有些不習慣。豎起耳朵仔細聽客廳的動靜，安安靜靜的什麽聲音也沒有。
宋知秋撇撇嘴，無聊地望向窗外的月亮。
正看得出神，視線裏忽然出現一張兇巴巴的臉。宋知秋嚇了一跳，整個貓差點彈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三花貓。
她舒了口氣，跳到窗台上：“阿花，你怎麽來了？”
三花貓抬起前爪敲敲窗戶，示意她開窗。
“等下。”宋知秋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找到一支筆，咬在嘴裏艱難地將窗戶的扣子頂上去。
三花貓推開窗，肅著臉道：“聽說你在找陳迴？”
“嗯嗯。”宋知秋點點小腦袋。
“小區裏有個人長得很像他，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什麽？宋知秋一愣，忙不迭點頭：“要！當然要！”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