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七月,上前往熱河,康熙指責胤禩“係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謀殺胤禩、結黨行奸,直言他用滿朝臣子之諫言逼宮之事,所言所語,字字誅心,胤禩奏稱冤抑,卻辯無可辯。後康熙諭其“行止卑汙”,直言與他絕父子之恩,停其銀米,胤禩大受打擊,不願見人。


    胤禩以往雖然不怎麽受寵,但在朝堂上一直受重用,雖然也曾經被皇父責難,但他從來沒想過,康熙會直言與他斷絕父子關係,這令他極為淒惶。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派貼身太監送給皇父的海東青變成了死鷹,本以為是胤禔胤祉甚至於是胤禛的手筆,可是後來查到結果讓他震驚。


    此刻,酒菜齊備,昔日人稱的八爺黨諸皇子俱都在座。胤禩削瘦蒼白,握著酒盞一杯接一杯地喝。


    胤禟率先道:“八哥,你把我們兄弟都叫來,卻不說話,這是為什麽哪?”


    胤我低著頭悶聲喝酒,灰頭土臉的,也不說話。以往他跟胤禟關係最好,兩人排行挨著,所以座位也是緊挨的,但今天不知為什麽,他離胤禟有些遠。


    胤禎今日卻笑的極為開心,一掃往日沉鬱模樣,仿佛一夜間又變成了以前那個爽朗的青年。


    胤禩咽下一口酒,道:“九弟,十弟,十四弟,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到如今已經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吧?”


    胤禟點點頭,胤禩又道:“我胤禩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有你們幾個兄弟,就算我誰都不信,我也相信你們幾個。”


    胤禟怔了怔,仰脖又喝下一杯酒。


    “你們告訴哥哥,我做的哪裏不好?我可有什麽對不住你們的?”


    胤我忙搖搖頭:“八哥對我們一向推心置腹,老十亦從不對八哥含糊。”


    胤禩拍了拍胤我的肩膀,扭頭向胤禟:“九弟你呢?”


    胤禩一直是個溫和體貼的君子作風,從不曾如此咄咄逼人,胤禟眼神躲閃,竟被嚇住了。


    胤禎坐在下首,此時卻站起來走到胤禟身邊,笑道:“八哥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再含糊了。不錯,我和九哥早就對你有意見了,隻是隱忍不發而已。”


    胤禎雖然也經常跟著胤禩混,但絕不如胤禟受重用,胤禟身為胤禩的左右手、最信任的人,能在胤禩眼皮子底下做多少事情?看那兩隻死掉的海東青就知道了。


    胤禩這樣細致謹慎的人,胤禔他們的手能這麽輕易地插進來?


    胤禩隨手扔掉酒盅,冷冷道:“你?因為褚越兒?”


    胤禎臉色驟然一變,然後不動聲色地看了胤禟一眼,冷冷道:“她還沒那麽大的能耐,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提她做什麽。八哥,我和九哥都能看的清楚,從一開始皇父就沒有屬意過你,不管你做再多,就算滿朝文武都和你交好也枉然。”


    胤禩低著頭想了半天,忽笑了,“十四弟長大了……你說的不錯,我也看出來了,皇父不曾屬意過我。”他拿起一杯酒,提高聲音:“九弟、十弟、十四弟,我們一起長大,二十年的兄弟,我胤禩銘記於心。喝了這杯酒,以前恩怨一筆勾銷,我們仍然是兄弟!”


    胤禎麵帶詫異,他沒想到,胤禩前一刻還惱著,這一刻竟消氣,表示既往不咎了,果然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胤禟看著胤禎,等他點頭,忙不迭拿起酒盞道:“那是自然!”


    胤禎仰也拿起一杯酒,胤禩人脈極廣,能力卓絕,他自然不會放過。


    胤我瞪大眼睛,想不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胤禩笑道:“十弟,愣著做什麽,還不把酒杯拿起來?”


    胤我虎著臉站起來,忽然一手掀翻了整張桌子,冷冷道:“我老十今天算是明白了,什麽兄弟、什麽感情,都是狗屁!我竟糊糊塗塗活了這麽多年,怪不得人人都稱我蠢,我就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說完,大步走了。


    胤禩麵色不改,“老十還是這麽魯莽的性子,不分場合發他的牛脾氣。”


    胤禟聽罷,麵上尷尬散了些,附和道:“正是,迴頭我說他。”


    “來人,換一桌酒菜,我們繼續喝。”


    “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此後,胤禩胤禟幾人推胤禎為首,慢慢地,十四在朝中越發地出彩,康熙一向喜愛他,胤禎更加如魚得水了。


    康熙五十六年,策旺阿拉布坦侵擾西藏,皇太後不豫,康熙發布詔書,始稱有頭暈之症,形漸消瘦,特召諸子諸卿詳議立儲大事。某臣上疏請複立胤礽為皇太子,上斥責,命誅之。


    是年,皇太後薨,上不勝悲慟,亦病三月有餘,眾皇子侍病。


    這時候的康熙,已是耳順之年,垂垂老矣。


    五十七年,康熙名胤禎為撫遠大將軍,進軍青海,稱其大將軍王。五十八年,命其駐師西寧。


    朝臣奏請建褚,康熙屢屢不應,一直拖下來,篤定瞞著眾臣,但眾皇子各個不是省油的燈,均握著實權在朝堂內外明爭暗鬥,康熙視而不見。


    林黛玉隨著年紀漸長,精致容貌竟絲毫無損,反而更添一段成熟婉約,仿若曆久彌新的美玉,令人讚歎歲月對她的厚愛。


    胤禛表麵上還是淡而穩的,但私底下隻有林黛玉知道,他越來越暴躁,在家裏控製不住情緒就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裏呆一整夜,隔日若無其事地陪她和孩子們用早膳。


    蘇培盛走進四宜堂,向林黛玉稟道:“福晉,爺今兒公務繁忙,不迴來歇息了。”


    林黛玉正教導雙生子功課,聞言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蘇培盛告退後,林黛玉繼續看雙生子寫大字,弘晝沒有定性,早就煩了,見狀放下筆,笑道:“額娘,今天阿瑪不迴來,我陪你睡吧?”


    弘曆說:“省省吧你,多大了還要和額娘睡一張床。”


    弘晝嘟嘴扮鬼臉:“額娘香香,就是喜歡和額娘睡,你不喜歡就別來啊。”


    林黛玉輕拍了下弘晝的頭,“每個正經,寫你的字。”


    弘晝不情不願地拿起筆。


    林黛玉無奈,四個男孩子裏,弘暉性格越發向胤禛靠攏,雖然穩重,用句市井俚語說,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弘旻被眾人寵大,雖然不至於忘形,但他頗為隨性,不愛四書,偏喜詩詞六義,不像皇家貴人,倒似魏晉名士;雙生子裏的弘晝喜歡跟舅舅們混,小小年紀把林瓊油腔滑調不靠譜的格調學了個七成,叫人頭疼;弘曆倒還好,就是打小喜歡親近漂亮丫頭,不是弘旻愛美之心的親近,而是他但喜歡美色。


    沒一個正常孩子。


    林黛玉雖然坐著,但目光頻頻往外望,弘曆道:“額娘不用看著我們寫字了,阿瑪大概還沒有用晚飯,額娘你去給阿瑪送些吃食吧。”


    林黛玉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弘晝一眼,“好孩子,不用擔心你阿瑪,他忙著呢,我不好去擾他。”


    弘曆道:“阿瑪胃不好,他自己也不上心,額娘雖然日日盯著,也有不到的時候,比如現在,你不在,他一定又忘記了,蘇培盛又權不住他。”


    林黛玉聞言,想到果然是如此的,便道:“弘晝,不許偷懶,我去看看你阿瑪就來。”


    弘晝喜道:“知道啦,不會的不會的,額娘快去吧。”


    林黛玉走後,弘曆立刻喊:“連月過來給我磨墨。”連月是雍親王府最好看的小丫頭。


    弘晝趁勢喊:“我要喝茶,要點心吃。”偷偷跑去架子那邊摸出來一把小弓似模似樣地比劃起來。


    “小四,你太機智了,用阿瑪把額娘趕走。”


    弘曆像個大人似的歎氣:“你知道什麽,我這可是設身處地為額娘著想。”


    “啥?”弘晝疑惑看向他。


    弘曆道:“你想啊,以前阿瑪天天晚上陪著額娘睡覺,連我們倆都攆的遠遠的,現在卻總是歇息在外書房裏,為什麽?”


    弘晝想起傷心事,放下小弓,幽幽道:“因為他嫉妒我更得額娘喜歡……”


    弘曆打斷他,“肯定是因為他厭倦了額娘,在外頭金屋藏嬌了!”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重重點頭。


    “啥意思?什麽金?阿瑪背著額娘偷偷藏金子?”


    弘曆白了他一眼,“就是他在書房養了個姨娘、小老婆、漂亮姑娘!我們要敦促額娘看著阿瑪,省得阿瑪讓小老婆生出來弟弟妹妹,到時候我們就失寵了!”


    弘晝點點頭,接著又問:“怎麽可能,誰能有額娘好看呐,阿瑪最喜歡額娘了,不會娶小老婆的。”


    弘曆搖搖頭,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說:“我跟你說啊,男人不管家裏老婆多好看,看見別的姑娘都會喜歡的,這是本性。而且,那麽多年隻對著額娘一個老婆,早都膩了,阿瑪真可憐。”


    弘晝恍然大悟:“小四說的好有道理,你懂的真多。”


    “那是,我給你說啊,以後我一定要娶個比額娘還好看的福晉,侍妾隻要像連月那樣的就可以,越多越好……”


    弘暉默默收迴手,避開門口小丫頭們的視線轉身離開,小四真是越來越作死了,有這麽個弟弟好丟人……


    林黛玉去小廚房拿了幾樣清粥小菜,然後去了前頭的書房。


    書房門口,蘇培盛正在打盹,見林黛玉來了,正要通報,被她止住了,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胤禛背對著門,昂首看著牆上一幅錦繡河山,雙手背在身後,不止已站了多久。


    林黛玉把食盒放在小幾上,上前拉住胤禛的手,“想什麽呢?”


    胤禛恍然迴過神,沉鬱神色一掃而逝,“你怎麽來了,天涼露重,小心生病了。”摸摸林黛玉的手心是溫熱的,才放下懸著的心。


    林黛玉踮著腳尖借燈光看胤禛的臉色,手指撫著他眼下:“都青了,還這樣苦熬著不顧惜身子,當自己還年輕嗎。”


    胤禛道:“最近因為國庫虧空的事情忙得團團轉,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林黛玉顰眉,不讚同道:“你當我是個婦道人家好糊弄,我也沒辦法。你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這事竟能讓你通宵達旦地忙活?”


    胤禛扯了扯嘴角,“福晉冰雪聰明,什麽都瞞不過你。”


    林黛玉示意他看小幾,“吃點飯去。”


    “嗯。”


    胤禛頂著林黛玉的目光吃了半碗粥,苦著臉放下筷子,“飽了……”


    林黛玉拉著他往書房旁邊的耳房走去,將胤禛按在耳房裏那張榻上,“現在,休息。”


    胤禛無奈合衣躺下。


    “閉上眼睛。”林黛玉橫眉怒目的命令,給他蓋上被。


    胤禛閉上眼睛,雙手搭在腹上。


    林黛玉將燈吹滅,半坐半躺地攬著胤禛,在黑暗中輕輕拍他入睡,正是個哄孩子的姿勢。


    胤禛笑了一下,翻個身迴抱住林黛玉,埋頭在她身上汲取馨香。不一會,便有了些困意,逐漸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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