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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市最繁華地段有一家地下酒吧,叫自由空間。


    段然將車子停在地下車庫,找到直梯下達地下三層。一走進去,震耳欲聾的音響聲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迎麵撲來。酒吧中央的圓形舞台上燈光刺眼,性感火辣的混血美女縱情扭動著身體,到處充斥著奢靡和曖昧的濃烈氣息,聲潮一浪高過一浪。


    段然對這種環境並不陌生。從前在蔣暮身邊做事,無論談生意還是排遣解悶,這種地方並不少來。


    聽說,喜歡來這種地方的人,都是因為寂寞。


    他卻覺得,寂寞可以排遣,但沒必要被誰看見。


    在天台上開一罐啤酒,吹吹涼風,好過這裏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宋庭獨自坐在酒吧光線稍暗的一個角落,遠離舞台。他點了一瓶龍舌蘭,用冰塊冰著,又讓服務


    生拿了兩隻杯子,顯然是在等人。


    酒吧裏嘈雜喧鬧,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舞台上一張張迷醉的臉孔,眼底流露出一絲鄙夷。


    這不是他尋常會來的地方,也不符合他身份。


    按他的意思,是要約在一家高檔會所或咖啡廳,起碼是安靜的地方。但對方不同意,用他的話來說,咖啡廳是用來給女人約會的,男人之間,應該要一起喝一杯酒。或者爬山,攀岩,飆車……他大方的給出宋庭一係列選項,最後宋庭還是選在酒吧——不安靜,起碼安全。


    段然一進來,就有服務生過來引路。段然客氣迴絕,這地方他來過幾次,很容易就找到宋庭說的位置。


    走過去,沒打招唿,直接在他對麵的半環形沙發坐下。


    宋庭一抬頭,正對上段然似笑非笑的臉。他穿著黑色修身的夾克和長褲,頭發剪得很短,看上去清爽幹淨。昏暗的光線下,一雙眼睛銳氣逼人。


    宋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好久不見。”他伸出手,極其禮貌而紳士地說。


    段然沒有迴應,他抬手叫過一位服務生打開龍舌蘭,然後親自往宋庭麵前的杯子倒進小半杯,塞到對方手裏。


    “宋先生怎麽有空,約我出來啊?”


    “一直想見你,是你不給麵子。”


    段然笑了下,不說話。他從兜裏摸出一包煙來,低頭點了支,淡白色的煙霧在他修長的指尖上方騰騰升起。他揚起下巴,半眯著眼睛打量宋庭。


    他一身西裝,眼神冷肅,整個氣質都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顯然不常出入這種場所,不過今天為了他段然,破了戒了。


    “宋先生說笑,以你今時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誰會不給你麵子。”段然刻意強調“今時今日”四個字,意味深長。


    宋庭喝了一口酒下去,抿了下唇,有些諷刺地笑了:“你段然敢。”


    段然笑笑道:“宋先生見我幹什麽呐?看我過得好不好?你沒那麽好心吧。”


    宋庭跟著笑了下,道:“段然,別見我像見到仇人,我對全天下沒有好心,但對我兄弟沒有惡意。”宋庭將“兄弟”兩個字也咬得很重。


    段然眯起眼,似笑非笑:“少跟我來這套,有話直說。”


    段然說話絲毫不客氣,宋庭卻也沒生氣,仿佛早就習慣。他拿起那瓶龍舌蘭,剛想給段然倒上,卻被段然伸手一攔。他說:“我不喝紅酒。”


    宋庭“哦”了一聲,然後叫住一位服務生要點啤酒。段然又說:“算了吧,喝酒隻能跟誌同道合的人喝,喝的是交情。你喝紅的,我喝啤的,沒意思。”他說著,手伸過來,在煙灰缸邊緣磕了磕煙灰。


    “聽說你離開蔣暮了?”宋庭問。


    “聽誰說的?”段然淡笑,“有吃有喝的,我舍不得。”


    “段然,你心裏應該清楚,蔣暮是什麽人,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


    “宣嶼也不是個東西,你怎麽不離她遠點?”段然望著宋庭,嘴角帶著笑,眼裏卻閃過毋庸置疑的玩味。


    宋庭太陽穴青筋突地跳了下,沒說出話來。


    他了解段然,跟他硬碰硬絕對討不到便宜。他平複了半天,又給自己倒了半杯酒,仰頭一口喝完,換了話題。


    “上次成氏慶功宴,你是跟孝然一同出席的,你們很熟?”


    “熟啊。”


    “什麽時候認識的?”


    “有十五年了吧,那時她才這麽高——”段然伸手比出一個高度,笑說,“怎麽,忘了?”


    宋庭明白段然的意思,他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是說,後來。”


    “後來啊,後來的故事可就多了。”段然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圈的白色煙霧,挑著眉說:“還得多虧你,做出這麽喪盡天良的事。否則,我這種人,有什麽機會認識豪門千金呢?”


    宋庭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段然盯著宋庭,目光冷颼颼的:“你不用試探我,你想知道什麽,直說,別拐彎抹角。從小到大,你是什麽樣子,我不知道麽?”


    宋庭放下杯子,把身體往後靠了靠,與段然拉開一些距離,打量著他。老實說,他有點怕段然,雖然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領教太多人,也見識過太多世麵,他早已從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局促又自卑的少年成長為今天這樣精明詭譎,長袖善舞的商界精英。但不可否認,他還是有點怕段然。或許是因為太了解,他太清楚段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有著怎樣的魅力。就像從前在那個貧窮落後的村子,即使是個孤兒,即使不學無術,打架鬥毆,他還是能贏得所有人關注的目光。


    宋庭沉默半晌:“我認為我們兄弟好久沒見,出來喝一杯敘敘舊,沒想到一見麵劍拔弩張。”


    段然涼涼一笑,“所以才讓你有話直說,我這人,不擅長敘舊。”


    宋庭笑了下,誠懇地說:“那我就開門見山。段然,來盛宣吧,幫我。”


    段然跟著笑起來:“得了吧,我沒文化,沒本事,連初中都沒念完,我幫你?幫你做什麽?把盛宣搞到手?你已經做到了。”


    他說著,煙霧背後,笑容冷淡。


    “你跟在蔣暮身邊十年,為她做過什麽,又有多少本事,我心裏有數。”


    “那我也不願意。”


    宋庭看著他:“因為孝然?”


    段然再次聽到孝然的名字,斂起了嘴角的笑。宋庭提到孝然的時候,他的眼神,深邃而又空洞,像一件冰冷的硬邦邦物件,沒有一絲溫度。


    他冷聲說:“你沒有資格提她的名字。”


    “你有資格?”宋庭譏笑反問,“你在她麵前裝不認識我的時候,已經沒有資格了。”


    段然沒接話。他知道,宋庭一直在等機會說這句話。所以此時,他的臉上,除了滿足,還有一絲挑釁的快感。


    宋庭將杯子遞到嘴邊,又飲了一口。


    他和段然,從小一起長大,他性格安靜,喜歡念書,考試卷子張張滿分,段然卻隻愛玩兒。他總覺得自己樣樣比段然強,卻又在段然自信陽光的臉上,在鄰居們熱情的目光中,甚至在他擼起袖子跟別人打架為自己解圍的時候,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其實樣樣不如他。


    所以當他來到大城市,在“新界”站穩了腳跟,想要揮灑義氣拉一把段然卻被他拒絕的時候,他的心裏,除了不解,還有不快。在l城這樣冰冷又陌生的城市,他隻有自己一個人,舉目無親,應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牢牢抓住自己,可他沒有。


    宋庭清楚地記得,那時段然說了一句話,“你好就行了,不用管我。我想活我自己的。”


    他不知道段然跟蔣暮攪在一起是不是他所謂的“活他自己的”,但他確實一直沒來找過自己。


    他一直覺得,或許段然認為,當年拒絕他是死要麵子,來找他,就是“認輸。”他不知道的是,


    段然從沒跟他計較過輸贏。


    一晃就是這麽多年,段然倒也沒什麽變化,隻是那張臉愈發帥氣逼人了。


    宋庭想著,理了理衣領,又微微抬高了下巴。


    兩人冷漠對視著,仿佛彼此都很清楚對方在想什麽。


    音樂停下來,晚上的演出正中間歇場。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一個穿著暴露,化著濃妝的高挑女人扭著腰走了過來。


    她挑動嘴角,大膽的俯下身,胸前的一對渾圓若隱若現的暴露在段然眼前,聲音比她的妝容還要嬌媚幾分:“帥哥,我能坐這麽?”


    段然沒吭聲。宋庭雖擅交際,生意場裏談笑風生,卻也不是亂來的人。他的臉上,甚至有些輕蔑。


    兩人都沒說話。那女人以為得到默許,笑盈盈的貼著段然就要坐下。


    宋庭餘光瞥了眼這女人,剛要說話,卻聽段然冷冷地說:“起來。”


    那女人“咦”了一聲,又看了段然一眼。


    他目光平靜,嘴角卻微微上翹,好像在笑,又好像沒笑。昏黃的燈光在他淡漠的臉上打出朦朧光暈,反而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女人的屁股已經貼在了椅子上,再站起來就未免尷尬,來多了這種場合,顯然已經是個老手,她不急不徐地遞了紅唇上去,朝段然的鼻尖嗬了口氣,嬌笑道:“給點麵子嘛。”


    段然偏過頭,看著她抹了有四五層厚的粉底,笑起來眼角和法令紋都卡粉了,一張嘴露出一口大黃牙,冷著眉深吸了口煙,煙霧吐在她鼻尖,表情揶揄:“你要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我就給你點麵子。”


    那女人愣了一下,接著呸了一聲,罵了句不要臉,然後扭著腰氣唿唿地走了。


    “不解風情。”宋庭說了句。


    “風情這種東西,得看跟誰。”段然不鹹不淡地說。


    宋庭聽段然這麽說,隻是笑笑。這時兜裏手機響了下,他掏出來看看,是宣嶼。他沒迴複,把手機放迴兜裏,又倒了杯紅酒進杯子。


    “急著走了?”


    “沒有。”


    段然掐了煙,又點上一支,不緊不慢地說:“正好,我也有一個問題。”


    宋庭點頭:“問。”


    “跟孝然同屋那個女孩,你知道吧?”


    “知道。”


    “她的腿,怎麽斷的?”


    段然聲音不大,卻又像刻意壓低嗓音,字字重得壓人。


    宋庭一聽,有幾秒沒作聲,過了會兒,說:“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孝然走後,宣嶼找到了她,倆人好像起了爭執,她手底下那些人沒輕沒重,差點傷著孝然,結果那姑娘過來擋,正好被棍子打在腿上——”宋庭說,“不過這事兒也不能怪宣嶼,她不是故意的。”


    段然冷笑了下:“結果已經發生,說是不是故意有用麽?如果我不小心弄死了宣嶼,跟你說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諒我?”


    宋庭忽然愣住了。


    段然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轉冷,看得人心頭發怵。


    宋庭稍頓一下,一時無法開口。卻聽見段然的聲音再次響起,“當然不能。所以,別再找借口了。”


    宋庭沉默半刻,認真地說:“宣嶼是我的女人,我當然在意。可孝然跟你,有什麽關係?”


    “一張桌子吃飯,一個屋簷下睡覺,你說什麽關係?”


    “……”


    酒吧裏音樂聲嘈雜,整個場子像大火爐一樣燥熱,伴隨著男人的口哨和女人的尖叫。


    隻有這個角落,安靜得快要窒息了。


    宋庭幾乎用盡力氣來思考段然這句話。他的表情很認真,但以宋庭對孝然的了解,又覺得不大可能。


    他盯著段然看了很久,卻看不透他的眼睛。


    “你愛她?”宋庭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便問出來。


    終於,段然的眼眸垂了垂,不說話。他的煙夾在手中,好久都沒動。


    最後燃到隻剩一小截,白色的煙灰落到他手背上,他吹了下說:“你沒必要知道。”


    “如果她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跟你沒有關係。”


    “沒關係?”宋庭突兀地笑了聲,他往前傾了下身體,側過臉對著段然,聲音沉而有力:“我這隻耳朵,為你聾的,沒關係嗎?”


    段然看著他的左耳沉默很久,過了會兒,認真地說:“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我的命來償還,我可以給你。如果你是拿過去的義氣作為交換,想我去盛宣,沒可能。”


    “你是我兄弟。你不幫我?”


    “幫你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嗬——”宋庭收起了他一貫的君子微笑,冷冷地說,“他不過是曾經栽培過我,這點恩情我早就還完了,我能走到今天,是憑自己本事。我對他,無虧無欠。”


    段然“嗬嗬”笑了下,用一種看穿了的眼神看著宋庭:“你這樣說,心裏舒坦多了吧。”


    “什麽意思?”


    “人做了壞事,總不能到處承認自己做了壞事,所以逢人就說自己清白無辜,幹幹淨淨,這多得勁兒。”


    宋庭強壓著一股火,硬撐著說:“段然,你是我兄弟,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生氣。”


    段然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別啊——”他冷笑了聲,“你不生氣,我反而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麽混帳事來。”


    宋庭沉起臉,皺起眉,無話可說。


    他承認,雖然他在文化學識上甩了段然幾條街,可嘴皮子功夫,他從來說不過段然。何況他還理虧。


    他忽然覺得約段然出來是錯的。


    “今天見麵,你是來氣我的?”


    段然又笑,友好地提醒道:“哪裏,今天見麵,是你約我的。”


    宋庭覺得,他被段然氣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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