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康熙不解。


    “很多事情離你們的時代太過遙遠,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孝莊歎了一口氣道,“當年我和蘇麻打探到了很多我們在關外都無法知曉的事情,哀家對此也隻能說,可能女人的心更要纖細一些,很多容易被細作忽略的問題,哀家和蘇麻卻能看到另外的玄機。”


    “不,依我看,這是皇祖母和蘇麻有著很敏銳的洞察力,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看到一些情情愛愛流言蜚語背後的玄機。”康熙可不認為這是屬於女人的纖細。


    孝莊對康熙的恭維顯然是非常受用,笑著說道,“當年我們偶然碰到隱居的陳圓圓和冒襄,詳談之下,哀家得知這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秦淮名妓,心裏大吃一驚,想著哀家的時機來了。”


    “陳圓圓當年引得多少俊傑想要一睹芳華,她不是一個空有皮囊的女子,哀家知道的她,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最難能可貴的是,她雖是風塵女子,但是身上卻氣質高潔,和當年宮裏海蘭珠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當年,我隻是想,帶了她迴關外,好惡心惡心海蘭珠。”孝莊對於她的老對手過了這麽多年還有這深深的厭惡。


    對於孝莊他們當年的後宮之爭,康熙沒什麽興趣,也不想妄加評論些什麽,這個時代的女人再厲害,也不會有當年武則天的魄力,宋朝之後的程朱理學把女人的地位壓的太低,像是孝莊如此心機的女子,不也隻是想著宮鬥,輔佐少主,卻從來都沒有相取而代之的心思,難道說孝莊治理不好這個大清嗎?這樣的話,康熙不信,他了解的孝莊永遠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視野要比很多男子都要寬廣。


    “後來我想到清軍入關指日可待,哀家的福臨也需要更多的籌碼,便放棄了把陳圓圓這一顆好棋子浪費在海蘭珠身上。”孝莊道,“冒襄是個明末有名的文人,可是他身上也有著男人的劣根性,他也許愛過陳圓圓,可是他同樣也愛其他身世可憐卻風華絕代的女子,他似乎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真情和憐惜。”


    說道這裏,康熙心裏一頓,這樣的男子多情又無情,那個女子遇上了都是一生的悔恨。


    女人,生來就是霸占欲極強的,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都是一樣的,那便不會再珍貴。


    “哀家當初在關內知道兩個人都對陳圓圓很感興趣,一個是現在的吳三桂,還有一個便是當初大順王朝的李自成。”孝莊笑道,“李自成當初心跡天下皆知,他對陳圓圓的感情也許並不輸於現在的吳三桂,至少他當年敢開口娶妻而不是納妾。他李自成雖是一個農民皇帝,可是想要娶一個風塵女子為妻,也是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在哀家看來,吳三桂和李自成都要比冒襄更愛陳圓圓。”


    “額娘,那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陳圓圓才會離開冒襄聽了你的吩咐呢?”順治和康熙都對於孝莊突發而至感慨的兒女情長興致缺缺,他們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什麽讓陳圓圓甘心做一個細作。


    “當年陳圓圓和冒襄隱居後,陳圓圓徹底是消失在世人眼中,但是冒襄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家大業大的,怎麽可能會耐得住隱居的寂寞?”孝莊冷哼一聲,對於當年很出名的冒襄,她非常不屑。


    “那個時候我為了心裏的私心,把自己弄傷,賴在了陳圓圓和冒襄的居所。”蘇麻想起當年的事情,臉上還淡淡地湧出了很多笑意,“陳圓圓當年對哀家百般照顧,她那麽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卻還有著一手好廚藝,哀家養傷了兩個月,足足胖了不少。”


    康熙心裏道,當年的孝莊可真是狠心,對自己都不手下留情,什麽樣的傷,能養了兩個月,真是想想都佩服。


    “哀家和蘇麻留宿,更是給了冒襄經常不迴的借口。”孝莊道,“哀家最後實在是熬不住了,必須要走的時候,心裏著實為怎麽帶走陳圓圓苦惱了很久。可是怎麽也沒想到冒襄把這個機會親自送到了哀家手上。”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康熙問道。


    “當初冒襄領迴來一個女子,你們也都應該有所耳聞,也是秦淮名妓,叫董小宛。”孝莊道,“在哀家看來,董小宛除了會沒事跟海蘭珠和那個董鄂妃一樣會掉兩滴眼淚外,沒一樣比得過陳圓圓。”


    康熙無語地看著順治,黑曆史啊,永遠都洗不白咯!


    “當年陳圓圓其實已經懷孕了,本來興致衝衝的想要告訴冒襄這個好消息,不曾想冒襄給了她那麽大一份禮物。”孝莊想起當年的陳圓圓,心裏還是有著微微的疼痛,“那是哀家第一次見到陳圓圓絕望的樣子,她沒有歇斯底裏的喊,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個知道了,便迴了房間,那個時候哀家跟了進去,她在流淚,她對哀家說,你有什麽企圖便都說了吧,如今她什麽都沒有了,這個家不像家的地方她也不要了。”


    “所以陳圓圓一時衝動就從了祖母?”康熙難以理解這樣的想法。


    “你永遠不會理解一個女人懷著孕滿心歡喜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的感覺。絕望不需要很多理由,隻要丈夫的心不在了,她的天便塌了。尤其是陳圓圓,她當年付出了多少才換了最後的安逸生活,可是現實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孝莊說道。


    康熙點了點頭,他似乎能夠明白,一直以來的依靠突然不再是她的依靠,哀莫大於心死,想必那個時候的陳圓圓是非常迫切地要離開那個地方,而孝莊的出現便是她最後的稻草,盡管她知道孝莊並不懷好意。


    “後來哀家安排她平安誕下一名女嬰,她當初連看也不看,就讓哀家抱走。”孝莊歎道,“身為一個母親,哀家覺得真是太過殘忍,可是哀家後來知道錯了,她不是不愛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而是看見了孩子就再一次把她的傷口拉開,把她的驕傲和尊嚴撕碎。”


    “後來她養好了身體,就按照哀家所說,埋在了吳三桂身邊,是時候挑撥吳三桂和李自成的關係。後來有段時間她已經後悔了,想要要迴孩子,可是冒襄和董小宛又傳出更多動人的愛情故事,這又讓陳圓圓走進了死胡同。”


    康熙暗歎一聲,可悲可歎,一個女子的一生卻因為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毀了。而孝莊便是間接推動人。


    “哀家想,她如今進京,怕是想要見一見當年的女嬰吧。”孝莊歎道,“她愛了那個冒襄一生,便也恨了一生。如若她能愛上吳三桂,也就不會進京了,愛是不舍得讓對方受苦的,哀家後來念著當年她真心照顧兩個月的事情對她網開一麵,我們入關後,哀家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她對吳三桂動手。她明明知道這一次引吳三桂進京,很有可能讓吳三桂身首異處,可是她還是做了。”


    對於孝莊的話,康熙半信半疑,政治者又怎麽會心慈手軟?


    當年陳圓圓還悉心照顧過她這個陌生的病者,可是她還是把人家一個無辜的女子推向了如今的境遇,這都算網開一麵,那康熙真是不知道說什麽了,說到底,這就是康熙和孝莊的觀點不一樣,生活時代不一樣,造就了不同的價值觀。


    “當年那個女嬰呢?”順治問道。


    “死了,死在了一場瘟疫中。”蘇麻歎道,“當年我們不可能把她帶迴宮,隻能尋了一處人家,沒想到長到六歲便死在了瘟疫之中。”


    “哎,如今她唯一的念想也沒了。說起來,是哀家對不住她。”孝莊歎道,“如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哀家便迴了。”


    看著孝莊離去,康熙心裏歎息,傷害已經造成,如今在這裏感慨對不住又有什麽意思?


    那個半老卻風韻猶存的陳圓圓,終究是一生可悲可歎,遇人不淑,不管是冒襄還是孝莊,這兩人一人一份力,推她入萬劫不複之地。


    康熙惆悵萬千的走在宮中的青磚大道上,一時間倒是有些悲春傷秋。


    政治的背後到底毀了多少人的一生?康熙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了。


    他希望日後的政治能少一些陰謀,多一些坦誠和光明在其中。


    吳三桂和陳圓圓兩人一直壓著石板路走了一天,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兩人就這麽一直走著,像是要走到天的盡頭。


    “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曾經做過很多錯的事,爺還會不會像這樣拉著我的手?”陳圓圓沒有勇氣說出當年所有的事情,她給的愛太遲了,她不願意再這份遲到的愛上再添上一刀。


    “圓圓永遠都不會做錯的事。”吳三桂拉起陳圓圓的手,放在嘴邊親吻,“錯的開始,對的結尾。沒有過去的磨礪,如何能有今日的圓圓?不管是對的錯的,爺隻是愛你這個人。”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出現。”陳圓圓眼淚無法控製,她抱著吳三桂的腰,心裏疼痛萬分。為什麽不在我為自己贖身之後出現?為什麽要在我那麽絕望之時出現,為什麽她的懺悔晚了一步,為什麽?陳圓圓有很多為什麽想要問自己,心裏酸楚萬分,她這一生,自詡聰慧豁達,可是卻把自己的生活處理的一片狼藉,如今,連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也要被她逼入絕境。


    我們迴雲南吧,她很想這麽說,可是她清楚的知道,進了北京城,再出去就難於登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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