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計可施。


    甚至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要怎麽思考。


    在黑暗中,唯一能夠抓住的便是有些偏頗的情報。


    無法知道那些情報是否是正確的。


    換言之,他們目前隻能被被動的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在經曆了波折之後,他們的反省會也終於開始了。


    最終決定權者當然是學霸葉亞了。


    “那麽,首先來複習一下大家在一周前所決定的、遇到人格交換時該怎麽辦才好的方法吧!基本方針是盡可能聯絡對方,互相確認狀況;盡量避人耳目,不隨便行動;在麵對其他人時,盡可能徹底扮演對方;不做多餘的事,隻要遵守這幾點,應該能敷衍過一段時間……但你們的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吧!”


    盤著腿坐著的葉亞,瞪著所有人的臉看。即使用那種方式坐著,她依然挺直背脊,不會駝背;與其是說是盤腿坐,不如說是坐禪。


    “首先,基本中的基本——和異性人格交換時,曾經誤闖男生廁所跟女生廁所的人自首!”


    “是。”


    “是。”


    “是。”


    “是。”


    除了葉亞以外的人都曾走錯過。


    “為什麽會走錯?倘若男女人格交換,這是最應該留意的事情啊!根本老套到不能當題材了!”


    “果然還是改不掉習慣呢……而且很多時候進廁所是為了逃避,所以忍不住就——喏?”


    “喏是什麽意思啊,尹妍,都是因為這樣,害我們不太好意思進廁所耶!”


    都高中生了還會搞錯男廁女廁,與其說會被周圍嘲笑或指指點點,不如說隻會很普通地被保持距離,特別是像李乘西或葉亞這種個性的人物,要是跑錯廁所,周圍的人會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隻有當外表是青山時,才會被旁人大喊壞蛋,且差點被交給老師處理,當時的內在人格是夏唯,她都快哭出來了。


    “對了,我有個提議,就是之前,大家多跑一下廁所如何?”


    夏唯舉起手,如此說道。


    “你剛剛不是說不好意思上廁所嗎?”


    葉亞有些無奈的小聲嘀咕道。


    “可是,我們女生上廁所真的是不方便呢,討厭……!”


    夏唯看起來一副受打擊的樣子,鼓著包子臉低著頭碎碎念。


    “不用那麽排斥吧?既然你那麽說了,我們會多少注意一點的。”


    “那好,謝謝你,李乘西。”


    “喂,李乘西,你幹麽一個人提升自己的好感度?我也會多加留意的,唯。”


    “隻要不那麽在乎,完全沒問題的喔!”


    尹妍略略笑著說道。


    “對了,這些家夥的並沒什麽大不了喔,夏唯。附帶一提,太一的比較大。”


    “那種地方要好好處理才行,而且在一部分人之間,已經傳出了我們最近有點奇怪的傳聞了。不過不管怎麽說,目前應該不會被發現其實是我們的內在人格交換了才對。”


    的確,像人格交換這種事,倘若不是自己希望對方知道,實在很難想象對方會憑一己之力察覺到,因此奇怪的部分也會全部被歸類為本人的人格就是了。


    “說到家裏……尹妍,之前我與尹妍交換人格時,明明是半夜,卻沒有其他人在,那是……?啊,我是覺得高中女生晚上一個人在家有點危險……”


    大概是因為這算是不太方便問的話題吧,夏唯這麽說的聲音慢慢變小。


    尹妍沒有立刻做出反應,稍微停滯了一下。


    無聲的沉默降臨到房間內。


    “啊……那個啊……嗯,因為之前沒機會說,所以我也沒講過。其實我爸媽已經離婚,我是跟母親兩人一起住的,但是母親她也很忙……大概是這種感覺吧。不過,要是一般的男生,隻要噴一下防身用的催淚噴霧劑,然後痛扁他們一頓就行了,所以你不用替我擔心也沒關係。”


    “關係可大了喔!就算是一般的男生,像那樣不當成一迴事是最危險的!要是不事先準備好對策的話,等到有事情發生就太晚了。”


    可以說是憤慨激昂吧——總之夏唯抓狂的程度差不多就是這樣,跟平常交談時的嬉鬧聲不同,是一種認真且用盡全力的呐喊。


    “咦……?啊、呃……抱、抱歉。”


    尹妍大吃一驚,說出道歉的話語。


    這真是非常罕見……不,甚至可以說是首次見到的展開。


    當尹妍道歉之後,夏唯原本高漲的情緒看來多少也冷卻下來了。她也跟著低頭道歉。


    “唔,啊,我才是……抱歉。”


    沉重的空氣支配著五人。


    ——迴想起來,到目前為止還算是幸運的。


    明明出現人跟人之間的人格交換這種脫離常軌的狀況,卻沒有特別發生什麽大事。


    當然,仍舊造成了一些不便沒錯。


    但是到目前為止,至少在表麵上看得見的地方,也隻有那樣而已。


    在人跟人之間的人格不知何時何地會交換的狀態下,有可能不傷害到某些存在、不破壞掉某些存在嗎?


    不,無論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


    隻是那種狀況還沒發生而已。


    那樣的幸運究竟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呢?


    然後,倘若那種狀況發生時,自己將會變成什麽樣呢?


    當人與人之間彼此連結之後,會前往何方呢?


    葉亞「砰」一聲地拍響雙手。


    “總而言之——反正人格交換,也就是別人待在自己的身體裏的時間,並不至於到好幾個小時;所以隻要每個人都負起責任來使用別人的身體,遇上麻煩也能夠靠事後補救來徹底敷衍過去吧。雖然也有光靠那樣沒用的間題……不,現在就別提那些了。”


    雖然多少有點勉強,但葉亞仍然轉換了現場的氣氛。


    就是因為她辦得到這種事,大家才會把控管現場的工作交給葉亞,並非隻是單純地被她的強勢奪走主導權的關係……李乘西是這麽認為的。


    她這次換用嘲諷的語調說道。


    “目前的問題在於已經出現實際損害的部分,是吧,青山?”


    “咦,有哪裏出了問題嗎?”青山怔怔地張大了嘴。


    葉亞整個人訝異地向前一倒。


    “你怎麽會不記得啊!你在我的英文小考中拿了很淒慘的分數吧!”


    “啊……那個啊,可是我真的努力過了耶。”


    “滿分三十隻拿了七分,哪裏算得上努力過了啊!托你的福,下次我得參加補習!再加上我平常成績很好,所以還被叫去問發生了什麽事……真是的!即使是笨蛋,如果隻給自己造成麻煩倒還好,一旦會給別人添麻煩,就已經構成罪狀了吧。”


    “那也沒辦法啊~我也不是自願當笨蛋的。”


    青山有些不滿地撥弄著瀏海。


    “好啦,葉亞你也別太苛責他了,反正那次考試不會反映在成績上,而且笨蛋無論怎麽努力,依舊還是笨蛋啊。”


    李乘西居中協調,然後——


    “對啊,葉亞,何況笨蛋就算死了也醫不好。”


    尹妍這麽說道,


    “對呀,葉亞,笨蛋就隻能笨笨地死去啊。”


    夏唯也跟著說道。


    “各位,你們根本沒在替我說話吧?應該說你們講的話比較過分耶!」”


    青山真是受大家喜愛。


    “雖然你們好像認為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我們可不曉得人格交換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喔……?萬一到期中考還是期末考時也是這樣的話……”


    啊——三人倒抽了囗氣,想象著葉亞刻意不說出囗的後續,同時感到畏懼。


    在這當中,處於核心的笨蛋開口了。


    “咦?什麽意思……?要是我在考試中變成【某個人】,還有相反地某個人變成【我】……啊!我不及格的科目就會減少了嘛!呀唿~”


    “相對的會有人被迫增加就是了!倒不如說,這裏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考不及格喔!”


    雖然葉亞語帶諷刺,但對青山似乎沒什麽效果。


    “……我們積極一點來思考吧,積極一點!相信這種狀況很快就會結束的。”


    夏唯撥起瀏海,一邊按著頭,一邊這麽喃喃自語。


    之後依然是一群人吵吵鬧鬧地繼續進行反省會(從中途開始成了單純的閑聊會),但在過了傍晚之後,葉亞說“我爸媽要迴來了”,於是會議便到此結束。


    途中,跟迴家方向不同的尹妍分別之後,李乘西、夏唯跟青山三人一起踏上歸途……照理說應該是這樣,但碰巧在三人到達轉乘站的畤候,青山跟尹妍人格交換了。


    總之「外表互相交換了」的尹妍跟青山聯絡上對方,確定彼此繼續往迴家的方向前進,萬一沒有複原的話,就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啊,話說迴來,這就是【青山】的角度啊……還真高呢!我還是第一次變成【青山】耶,畢竟他的身高有一百七十以上麻。”


    尹妍似乎相當愉快的樣子,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


    “別那麽大聲……不,就算別人聽到,也不曉得是在說什麽吧。”


    李乘西本想開口提醒,但立刻換了想法。


    “喔喔~唯看起來超級嬌小的耶。”


    尹妍一邊這麽說道,一邊伸手想要撫夏唯的頭,結果夏唯立刻撇過頭閃躲,身體也跟尹妍保持距離。


    “咦?”


    “啊——”


    兩人一瞬間陷入沉默。


    即使想要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來帶過這件事,卻微妙地有股異樣的空氣流過現場。


    之後,尹妍有些尷尬地露出苦笑。


    “不、不是啦,尹妍,我並不是因為討厭被你碰才躲開的喔!剛才是因為你變成青山的關係,我才會躲開的,所以說——”


    “我知道啦,夏唯,我才要跟你道歉呢……我或許有點沒神經吧。”


    “……青山要是看到這副光景,八成會哭吧。”


    想到友人,李乘西不由得這麽喃喃自語著。


    「因、因為青山總是用奇怪的態度撲過來,我才會像這樣成了條件性反射閃躲,我並沒有討厭他討厭成那樣喔!雖然他是個笨蛋,但也不是壞人……」


    「喔、喔喔……說得也是。」


    雖然是半開玩笑說的話,但夏唯用非常認真的語調這麽迴答,李乘西不禁感到困惑。


    這時,夏唯要搭乘的上行電車進站了,兩人隻好在僵硬的氣氛下跟夏唯分別。


    結果,即使來到離青山家最近的車站,【青山】的內在人格仍然是尹妍,所以原本要到下一站的李乘西也決定在這站一起下車,陪尹妍打發時間。


    在目前這個階段的人格交換,將社團五名成員的交換全部合計,一天平均是一到八次,一次的交換時間最短約一分鍾,最長頂多是兩小時左右,可以推測要恢複原狀並不會花上太多時間。


    李乘西跟尹妍兩人一起進到車站的候車室,裏麵並沒有其他乘客。


    兩人隔著一個人的空位,坐在中間有扶手隔開的長椅上。


    李乘西往右邊一看,可以看到熟悉的好友側臉,但並不代表對方就在那裏;相對的是別的好友——應該可以這麽稱唿的女性友人正坐在那裏。


    “太不小心了……”


    剛才在電車裏也一直鬱悶不吭聲的尹妍,像是忍耐不住似地喃喃自語著。


    “你是說剛才跟夏唯的對話嗎?嗯,我想那隻是時機之類的不太對,應該不用那麽在意吧。”


    “的確也能那麽想,但是我不行……我不能做出會讓人感到厭惡的事……不能那樣……絕對……不能那樣啊。”


    尹妍就像這樣異常地消沉,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有更勝於對不起夏唯的罪惡感在折磨著她。


    “啊~……”尹妍彎下身體,用手遮住臉龐。


    感覺她的存在非常脆弱且淡薄,彷佛隨時會碎裂一般。


    李乘西認為必須從旁扶持對方才行,他想那麽做。


    “你怎麽了啊,尹妍?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李乘西這麽問,但尹妍沒有迴答,身體也依然維持靜止的模樣。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


    李乘西覺得一直盯著人家看也不太好,於是看向外麵的風景。


    “……李乘西。”


    過沒多久,尹妍非常小聲地開口問道。


    “……什麽事?”


    李乘西緩緩地應聲。


    “我啊……在像這樣開始人格交換之後,到舊書店翻了不少所謂『人格交換劇情』的漫畫呢……”


    “喔喔,你有做那種事啊。”


    李乘西有點看不透話題的方向。


    “然後呀,果然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在說男女之間互相交換的故事呢,然後,那種作品有相當高的機率……會出現變成【男生】的女孩子,那什麽了呢!」


    尹妍用非常燦爛的滿麵笑容這麽對李乘西說道。


    “所以說,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該那樣做比較好——”


    “等、等一下,這個話題跟剛才和夏唯的對話有關係嗎?”


    “哈,咯咯咯,你在說什麽啊,怎麽可能有關係呢。”


    “喂,到剛才為止的嚴肅氣氛上哪去了?我還以為這個話題也含有什麽重要的意義,才會認真地聽你說……把我的集中力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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