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葉亞的話,他隻是淡淡的迴答:“天曉得。”


    他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的上揚,那是不曾見過的帶著些許陰影……


    甚至可以說是有一丟丟可怕而詭異的的笑容。


    他再次道:“好了,祝各位旗開得勝……我一點鬥誌鬥沒有,當然也不會跟你們戰鬥,隻是隨著氛圍變化講出來了而已……”


    他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社團辦公室。


    因為需要確認一下狀況,所以他們過了一陣前往了學校執教室。


    隻見和平常沒什麽卻區別的一年三班導師兼文化研究社顧問——李騰正在那裏。


    問他剛才都在做些什麽,他便迴答:“在做什麽?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努力想要完成這份文件……奇怪?喂,為什麽時間都過了這麽久,卻根本沒有進展……真是神秘啊……你們把這當成學校的七不可思議,刊登在下次的文研報》上吧!”


    這時葉亞似乎已經快無法忍受,結果接下來的……


    “……嗯?左手怎麽有點痛……好像腫起來了耶?……等等,要是將這兩個要素組合起來推論的話……我懂了!是我用會對左手造成負擔的姿勢打瞌睡吧!什麽啊~是這麽迴事啊!唉呀~真傷腦筋、傷腦筋啊……”


    這番悠哉到不行的發言,讓葉亞徹底抓狂,無視於自己正身處於職員室,對李騰使出鎖頭功,並轉動拳頭。


    “痛痛痛痛很痛耶,葉亞!再怎麽說,我也是教師喔!”


    “既然是教師,就該有點教師的樣子,至少要會深思熟慮!我已經沒力氣跟你追求線索了,因為感覺隻會浪費時間而已!”


    雖然隻能推測對方是否將這點也列入因素之一,但忘憂草之所以會利用李騰的身體的理由,李乘西似乎能夠了解……了吧。


    ……


    在天星高中,參加社團活動是種義務——這是在以校規基本上相當寬鬆為賣點的山星高中裏,唯一被認為麻煩的規定。


    就校方的意圖來說,他們似乎是希望學生能藉由致力於社團活動一事,減少變壞的機率,所以校規相對地訂得寬鬆一些,以培養學生的獨立自主性。


    雖然有一部分學生對此覺得反感,認為倘若是初中生也就算了,明明都成為高中生,竟然還要強製參加社團活動;然而關於社團活動的預算跟設施等項目的充實程度,高中在某些方麵遠勝於其他學校。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社團的數量之多。


    隻要能夠湊齊規定的社員人數,活動內容幾乎是什麽都行。多虧這種寬鬆的承認手續,眾多社團宛如雨後春筍般蓬勃地成立,總數甚至超過一百個……話雖如此,大部分都隻撐了幾年便廢社了。倘若加上“現在仍實際在運作”這個條件,數量會稍微縮減到較接近一般常識的範圍內。


    不過即使沒有實際運作,名義上社團仍然是存在的,因此一年級生會從數量過百的社團當中,選出自己想加入的社團。


    隻不過有件事需要注意,就是有一條規則明文規定,“倘若沒有湊齊五名社員,便無法以社團的身分進行活動。”


    在天星高中因為強製所有學生都要加入社團,所以新生必須在規定的日期之前,向導師繳交入社申請書。假如選擇目前仍在活動的社團,便會直接獲準入社;如果選到目前名存實亡的廢棄社團,倘若能在期限內找到新生跟破格想在二、三年級轉社的人,隻要湊滿五人而讓活動被公認的話,便能夠入社。


    雖然製度上這麽規定,但幾乎大部分學生都會想加入前述“目前仍實際在運作的社團”,畢竟大部分人想參加的社團在範圍內都不虞匱乏,更重要的是,很少有人會想要複興目前沒有在活動的社團。


    盡管偶爾也會有學生想加入隻有名義上存在的社團,但那樣的學生通常都會事先拉攏人脈,因此不曾發生“雖然想加入某個社團,社員人數卻不滿五個”而必須重新選擇社團的情況。


    不過,無論怎麽說都會有例外。


    例如極度深愛著職業摔角、根本不曉得要是沒湊滿五人,便無法以社團的身分進行活動的規則,隻是在社團活動一覽表中一看到社團名,便立刻在入社申請書上寫下“職業摔角研究會”並當場繳交的、名為李乘西的男生。


    例如到初中為止都一直理頭於泰拳道,卻不知是否因此成了主因,一上高中便開始對可愛的東西顯現出異樣關注,一在社團活動一覽表上發現有個名為fancy社,隻在六年前曾活動過兩年、實際狀態完全不詳的社團,便做出這一定是上天的啟示這種像是在某方麵覺醒般的發言.


    盡管周遭的人都說”根本湊不到五個人”,卻仍然主張”今年有很多可愛的女生,所以一定沒問題的”這種不知所雲的論點,在入社申請書上寫下fancy社並繳交的、名為夏唯的女生。


    例如自述興趣是收集和分析情報,原本打算加入電腦社,卻在體驗入社的最後一天,跟電腦社社長發生了無法和好的嚴重衝突,於是急遽向導師拿迴已經提出的計算機社入社申請書,自行摸索手段,打算複興情報處理部的、名為葉亞的女生。


    例如聽聞像是都巿傳說的消息,也就是據說在天星高中裏麵,有所謂的玩樂社,加入的名為夏青山的男生。


    例如覺得社團數量太多,要從中選擇也很麻煩,倒不如以聽由上天安排的感覺來選,比較能遇到新鮮的驚奇和感動,而且應該也會成為相當精采美好的迴憶——像這樣不知是認真的,於希望加入社團一欄中寫上交給老師決定,展現出最終選擇全部交給導師決定這種破天荒的態度、名為尹妍的女生。


    然而這樣的他們,隻要處於名為學校的社會性空間裏麵,便隻是被該社會規則綁住的存在。尤其是身分不過是高中生的人們,通常隻能被要求強製配合體製行動。


    不過這點果然必須加上“倘若是平常”這種限定的詞匯。


    的確,在多數的情況下,他們或許會屈服於擁有壓倒性權力的體製那方。


    但是他們有時也會反抗。


    例如隸屬於天星高中一年三班的李乘西、尹妍以及葉亞他們所提出的“老師,我沒聽說沒有五個人就不行這迴事。”或“唉呀,所以說就交給阿騰決定嘛,我可是很期待老師的眼光喔!”或“總之拜托你再稍微延長一下截止日期,我一定會再拉四個人加入的。”這些主張。


    例如隸屬於天星高中一年一班的夏唯和夏青山他們的“老師!這一定是算錯了,請你們試著再招募一次!高中女生都很喜歡可愛的東西,所以絕對沒問題的!”或“咦?沒有嗎?那要不要由我來創立呢~可以吧?要五個人?很快就會湊到了吧~”這些主張。


    話雖如此,那樣的反抗幾乎不會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因為這世界並沒有那麽單純,也沒有那麽脆弱到會因為任何人的反抗而輕易改變。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這些主張不是直接被吞沒,就是被擊垮。


    不過果然也是會有例外的。


    反抗有時會產生當事者們預料之外的變革。


    例如基本上擁有隨便、懶散又敷衍的個性——講好聽點是不受常識束縛,講難聽點則是想法有點脫線的人物——認為要說服李乘西、尹妍以及葉亞三人,讓他們參加既有社團的工作很麻煩,而產生幹脆把這三人聚集起來,創設一個可以讓他們自由發揮的全新社團還比較快吧?這種可以說是超凡脫俗的想法,名為李騰的教師。


    例如個性隨便又愛湊熱鬧,而且是個身材不賴的美女,傳聞在學生時代肯定是類似偶像般的存在,還帶有一點天真,擔任一年一班導師的、名為田涼教師。


    像這樣的各種偶然跟條件重迭後,李乘西等人所隸屬的文化研究社便誕生了。


    換言之,所謂的文化研究社,可以說是非法者們對抗體製的勝利象征,也可以說是與周遭有點脫軌的學生,以及同樣有點脫線的教師組合起來後,所引發的化學反應產物。


    在這種時候,“後者代表的意義要強烈許多”不過是瑣碎的問題而已……大概。


    因為前述理由而誕生的文化研究社,其社團的宗旨是“不受既有限製所束縛,在各式各樣的領域中進行廣範圍的文化研究活動”,如果翻譯的話就是要做什麽都行。


    於是李乘西等五人按照社團宗旨,活用社辦跟社團經費——基本上都是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過,畢竟是高中的社團,不可能太過放任,因此學校方麵規定各個社團有義務每個月報告一次活動紀錄,做為保留社團的條件。文研社是將活動紀錄匯整成《文研報》這種形式,在校內張貼或分發。


    但是,九月某日——


    他們麵臨到關係文化研究社存亡的危機……不,社團存亡根本不算什麽,重點是這件事可能還會衝擊到各自的人生。


    也就是指在五人之間發生的人格交換現象,以及跟忘憂草的相遇。


    ……


    “我想你們應該也明白,今天請大家集合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進行這一個星期的反省大會!”


    對於葉亞因為太過起勁而彷佛蘊含著怒氣般的話語,李乘西、尹妍、夏唯和夏青山各自應和。


    遇見忘憂草是上周五的事,之後又過了一個星期,今天是周六,文研社的五名成員在葉亞家集合。


    “那麽首先……嗯?”


    某個房間響起了電話鈴聲。


    “抱歉,我去接一下電話,你們乖乖等著啊。”


    葉亞像是在對小朋友說話般這麽交代後,離開了房間。


    “嗯……葉亞的房間還是一樣很像她的作風呢!上次來好像是為了決定名為宿營的玩樂旅行日程?”


    青山四處張望房間內部,這麽說道。的確,整間房間幾乎由單一色調和穩重的顏色所構成,雖然床、桌子、書架、電視跟計算機等必需品大致上都不缺,卻完全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多餘家具;在效率性、機能性方麵特別強化過的葉亞房間,非常符合她的作風。


    “唉~葉亞真好呢,可以擁有這麽寬敞的單人房,就算聚集五個人也不會太擠。雖然我最近也總算有自己的房間了,但因為房間很小,放了必需品之後就幾乎沒位置了。


    加上妹妹又會因為房間沒有電視,經常跑來我房間賴著不走……倒不如說,那家夥不知怎的長那麽高大,很礙事呢!竟然長得比我還高大……不過我覺得嬌小一點比較可愛,所以倒是還好啦。”


    夏唯坐在地板上,一邊吃著桌上的點心,一邊這麽喃喃說道。


    ……


    房門在這時打開——


    “喂,你們在吵什——”


    砰咚!


    雖說因為命中青山而減弱了氣勢,但仍然以相當快的速度在空中飛舞的沉甸甸記憶枕,漂亮直擊葉亞的顏麵——似乎非常準確地打中了——命中的衝擊讓葉亞的頭整個往後仰,而且枕頭並沒有掉落下來,就那樣掛在葉亞的臉上。


    彷佛時間被濃縮般、讓人感到異常漫長的幾秒鍾經過之後,葉亞終於將頭轉迴平常的位置,枕頭則掉落到下方。


    隻見有個兇神惡煞正站在那裏。


    其他四人完全無法抗議,隻能不斷顫抖。


    “……已經做好覺悟的家夥先舉手認罪吧……!”


    結果,尹妍跟李乘西挨了一記彈額頭,夏唯挨了兩記,青山則是挨了兩記彈額頭+一巴掌。


    與附身到李騰身上的忘憂草相遇之後,李乘西等人選擇認命接受這場人格交換的選項……不,正確來說,是不得不這麽選擇。


    首先,他們沒辦法無視人格交換這件事,無論是在什麽時候,人格交換都會強製發生,李乘西等人也不可能一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


    然後,他們無法對抗人格交換這件事,即使想挺身對抗,卻不曉得要對抗的目標,因此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李乘西等人唯一確定跟人格交換現象的根源相關的人物——忘憂草雖然可能會成為線索,但即使仔細觀察被忘憂草附身的李騰,對方目前依舊完全沒有再度現身的動作。


    他們無計可施,不知所措,也不曉得該怎麽思考。


    在黑暗中摸索後唯一能抓住的東西,隻有忘憂草留下的、非常偏頗的情報。


    雖然無法得知是否正確,但也隻能相信那是正確的;換言之,就是隻能選擇抱持總有一天會結束的渺茫希望,認命地接受這場人格交換過生活一途。


    曆經波折後,反省會總算開始了,最終決定權者當然是葉亞。


    “那麽,首先來複習一下大家在一周前所決定的、遇到人格交換時該怎麽辦才好的方法吧!基本方針是盡可能聯絡對方,互相確認狀況;盡量避人耳目,不隨便行動;在麵對其他人時,盡可能徹底扮演對方;不做多餘的事,隻要遵守這幾點,應該能敷衍過一段時間……但你們的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吧!”


    盤著腿坐著的葉亞,瞪著所有人的臉看。即使用那種方式坐著,她依然挺直背脊,不會駝背;與其是說是盤腿坐,不如說是坐禪。


    “首先,基本中的基本——和異性人格交換時,曾經誤闖男生廁所跟女生廁所的人自首!”


    “是。”


    “是。”


    “是。”


    “是。”


    除了葉亞以外的人都曾走錯過。


    “為什麽會走錯?倘若男女人格交換,這是最應該留意的事情啊!根本老套到不能當題材了!”


    “果然還是改不掉習慣呢……而且很多時候進廁所是為了逃避,所以忍不住就——喏?”


    “喏是什麽意思啊,尹妍,都是因為這樣,害我們不太好意思進廁所耶!”


    都高中生了還會搞錯男廁女廁,與其說會被周圍嘲笑或指指點點,不如說隻會很普通地被保持距離,特別是像李乘西或葉亞這種個性的人物,要是跑錯廁所,周圍的人會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隻有當外表是青山時,才會被旁人大喊壞蛋,且差點被交給老師處理,當時的內在人格是夏唯,她都快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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