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自從看到源石結晶在韓白衣手中燃燒著消失殆盡之後,整個人就處於一種‘懵’的狀態。


    好像連魂帶腦子都被一起抽走了。


    就連行走都是被因陀羅拽著連拉帶踹往前走,從下半身一直到腦子都好像被什麽東西凍住了,死活都轉不動。


    ‘這不對啊!’


    天火直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剛剛發生的事實。


    ‘源石本身就是源石能的固化形式,本身是一種借助天災傳播,依靠岩石中的部分化學物質作為憑依,呈現做人們所利用的源石能源。’


    ‘而人類的一切源石技藝,無論是攻擊、醫療、輔助、強化,全部都是基於源石能之上。’


    ‘源石能......是不可能毀滅源石能的。’


    這些知識都是泰拉世界的人們為了研究源石的本質,通過無數次的實驗、犧牲得來的極難得的‘有效信息’。


    對於泰拉世界而言,這一點比金山銀山都要珍貴。


    但是,天火通過研讀無數資料、進行無數次實驗,最後才得以證實,從而相信並確定的結論,卻被韓白衣在眼前親手打碎。


    維娜等人並非專精源石學科,對很多事情並不了解。


    但天火正因為專精、甚至是從事這一行業,所以才會震驚於韓白衣做的事情。


    ——他親手將科學界通過無數次實驗與理論證明並確認無法‘點燃’的源石,燒成了粉末。


    直到過了許久,天火才從腦迴路堵車的狀態緩過神。


    她沒有喊著什麽‘這不科學!’之類的無聊話,而是將灼灼的目光投到韓白衣身上。


    科學本身是一種認知和了解事物的手段,而並非真理本身,一切都需要不斷的辯證、探索與研究。打著科學的旗號標榜絕對正確的人,本身就是科學最大的背叛者。


    天火想研究一下這個男人。


    一邊想著,一邊就要站起身。


    咚。


    腦袋頓時被一股大力壓下。


    天火立刻反應過來,對按著自己腦袋的因陀羅怒目而視。


    因陀羅根本懶得看她。


    直到這時,天火才發現周圍的場景變化似乎有點大。


    此時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座極具維多利亞風格的三層豪宅,入門即是寬闊的客廳,周圍牆壁以暖黃為主色,搭配以梨花紋路的紅木家具,中間擺著四方相對的寬沙發,最中央是一張茶幾。


    客廳左側是蜿蜒向上的樓梯,一共有三層。


    最頂層的天頂鋪設以奢華的彩琉璃瓦,明亮的陽光自四麵八方透射而來,並不耀眼,卻令人不自覺的溫暖。


    低調的奢華。


    韓白衣一行人中,隻有韓白衣一人此時正坐在客座長沙發主位上,維娜坐在左手邊,因陀羅、摩根、高文全都站在韓白衣身後。


    唯有天火被綁著小手蹲在地上,剛剛想要站起來還被因陀羅一把按了迴去,心裏有點委屈。


    她一介堂堂天才法術少女,出身名門的高等職業術師,年紀最輕的國立大學博士生導師,何曾受過這種待遇?!


    要不是實在打不過那個男人,她早就翻臉了!


    韓白衣則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而是認真的看著麵前這個有著一頭紫發的中年小胡子。


    準確的說,應該是看著他身後的三個女人。


    紫發小胡子倒是一臉殷切:“白先生,這次多虧有你,才能保住小女性命。隻不過,這個源石病......”


    說著,紫發小胡子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親生女兒。


    玫蘭莎坐在右邊客座,與維娜相對,卻又與每個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恐懼感染者,


    厭惡感染者,


    排斥感染者。


    這是深深烙印在泰拉‘文明’世界中每個人內心深處的規定。


    正是這種無處不在的‘隔離’,才將感染者們真正與這個‘文明’的世界割裂開。


    哪怕他們之前是父女、母子、夫妻等等最親近的關係,亦是如此。


    甚至,越是血緣關係相近之人,越是要遠離,也越是應該遠離感染者。


    因為礦石病的感染途徑雖然是血液,但卻不僅僅是血液。


    如果血緣相近,而且源石技藝適應性較強,從而造成本能的源石共鳴,也可能讓血脈相近之人(雙胞胎、胞姐妹、兄弟)感染源石病。


    即便感染者的父母兄妹沒有觸碰到感染者的血液,也可能糊裏糊塗的一覺醒來也變成了感染者。


    誰都解釋不清這個‘共鳴’是怎麽產生的。


    紫發小胡子,也即是玫蘭莎的父親——特瓦萊·諾福克麵對如此情況,也隻得深深歎氣。


    他是愛他的女兒的。


    但源石病是絕症,這是泰拉世界公認的事實。


    特瓦萊·諾福克苦笑著,伸手請出身後的三位女子道:“您看,這是剛剛來到這片街區的‘使徒’組織的三位醫療者,我聽聞她們在對礦石病方麵的抑製性療法十分有效,在遇到之後便立刻請來了。”


    “在搜尋玫蘭莎的途中,我家族中的武裝隊員們也不止一次的與感染者暴徒們交戰過,有七位已經被確診患有源石病。現在......連我的玫蘭莎也......”


    韓白衣點點頭,直視著他身後的三人。


    閃靈、夜鶯、臨光。


    使徒組織。


    這三人在明日方舟遊戲中,都屬於最尖端的頂級幹員。


    按照稀有度排序,前兩位【醫療】都是六星級,臨光雖是五星,但卻是稀有的‘奶盾’,也就是既能加血又能當坦克抗輸出的【重裝】職業。


    一邊想著,韓白衣的目光一邊在為首的閃靈手中的術師杖上劃過。


    似乎是注意到了韓白衣的目光,渾身被黑色羊毛披風籠罩的閃靈,不動聲色的將術師杖掩進披風裏。


    在看到三人的瞬間,韓白衣忽然就想起來——自家那個連名字還沒起好的勢力,似乎缺少一個醫療團隊啊!


    他覺得閃靈她們仨就挺合適。


    不過這種念頭,韓白衣也就是放在心裏想想,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韓白衣轉過頭看著特瓦萊·諾福克:“那按照您現在的想法,要準備怎麽治療您的女兒呢?”


    特瓦萊搖搖頭,頗有些無力的雙手緊握著。


    “我不知道。”


    “我現在,大概隻能讓閃靈小姐她們試著治療玫蘭莎。如果......如果沒有成效的話,隻能選擇萊茵生命或是羅德島,送到她們那裏去治療了。”


    特瓦萊麵上的苦澀很是明顯。


    萊茵生命和羅德島,雖然都是泰拉世界的經濟前五十強企業,也同樣是尖端醫療企業,但是哪怕是她們,在麵對源石病的時候也隻有保守治療和實驗治療這兩種方式。


    保守治療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拖延死亡。


    實驗治療則是當實驗體,試驗尚未上市的新型藥物。


    無論是哪一種,對一個父親而言,都不是一個可選的選擇。


    他很絕望。


    也同樣很無力。


    玫蘭莎的母親在得知玫蘭莎感染源石病之後,就直接昏厥了過去,現在還躺在房間裏默默流淚,隻留下特瓦萊一人承擔這份選擇的壓力。


    閃靈隻是默默看著。


    人的感情並不相通,但唯有習慣之後即是麻木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閃靈見過的類似的場景實在太多了,因為源石病而直接父子反目、兄弟相殺都不曾少見,像他們這般選擇治療,甚至已經算得上脈脈溫情。


    不過,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玫蘭莎這個感染者本人卻似乎並沒有什麽絕望之感,清澈的目光反倒像尋常青春期的沉默小姑娘一樣,時常在茶幾和韓白衣身上遊移。


    閃靈看向韓白衣。


    嗯,無論從哪個種族的審美而言,都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


    然後垂下眼簾。


    不自覺的又看了一眼。


    韓白衣則是認真的看著特瓦萊:“如果說,我能治療玫蘭莎的源石病,我是說根除......”


    “......你願意傾家蕩產試一試嗎?”


    閃靈的眉頭頓時高高皺起來,臨光和夜鶯的目光也不由往他的方向投來。


    心中默默給他打上標簽。


    十分英俊......的騙子。


    特瓦萊也頓時皺起了眉頭,目光朝身側管家的方向瞥了一眼。


    管家搖搖頭。


    特瓦萊這才沉沉吐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有錢的肥羊,對特瓦萊而言,被敲詐隻不過是尋常事。


    但那也分對象。


    敲詐他的人,隻能是權勢者與強者。


    他之前之所以會對韓白衣那麽恭敬,就是因為他的管家是一位習有‘探知’這種輔助能力的職業【輔助】。


    這一技能可以幫他探知對方的真實實力,又因為這管家從小自諾福克家族長大,不會背叛,這才成為了他的管家。


    把招子放亮,是肥羊生存守則的第一條。


    正因如此,看到管家搖頭,示意不可力敵的時候,特瓦萊才會按壓著脾氣和韓白衣平靜交流。


    麵對韓白衣的說法,特瓦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看在韓白衣實力的份上,選擇死馬當活馬醫。


    站在一邊的閃靈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但還不等她上前幫忙,管家已經在韓白衣和特瓦萊的共同示意下,帶著一個圓球狀、下置履帶低速前進的醫療機器人走了過來。


    【滴】


    【醫療機器人t1022為您服務】


    【開始臨床診斷分析......】


    不一會兒的功夫,從醫療機器人嘴裏吐出來三張照片,這些都是造影相片,也就是泰拉世界的ct檢查。


    【臨床診斷分析:造影檢測結果顯示,該公民體內髒器輪廓模糊,可見異常陰影,循環係統內源石顆粒檢測異常,有礦石病感染跡象】


    【滴】


    【體細胞與源石融合率:1.3%】


    【血液源石結晶密度:0.19ul】


    【醫囑:內循環檢測結果較為積極,建議加強身體鍛煉以配合治療】


    【結論:輕度感染者】


    閃靈和特瓦萊一同走上前,認真的看了幾遍,又結合自己的醫療經驗,在玫蘭莎腹部的傷口處檢查了一陣子,確定了醫療機器人的診斷大致無誤。


    作為一個常年生活在抗源石第一線的醫療工作者,而且身邊隨時跟著兩名礦石病患者,閃靈很清楚礦石病人的病灶及體內外表現症狀。


    等他們都檢查完了,韓白衣也不說話,就那麽走過來,在閃靈懷疑的目光中把玫蘭莎擺弄著放平在沙發上,撩開腹部的衣物,將傷口露出來。


    天火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忽然從沙發後麵冒出來,目光灼灼的盯著韓白衣按在玫蘭莎腹部的手掌。


    光著小肚子被這麽多人看著,玫蘭莎的一張小臉不由有些泛紅。


    韓白衣就跟那位八十年代傳說中的青雲門棄徒韓立一樣,一副標準的內功大師相,盤坐在玫蘭莎身前,雙手貼著她的小肚子就開始運功。


    實際上也就是做做樣子,把靈機運到手上當做五毛放光特效,順帶在腦門上硬生生擠出點汗來,顯得自己好像很累很厲害的樣子。


    然後,就見眼前顯示出係統麵板。


    【檢測到有可吸收物質......】


    【是否轉化】


    這種時候韓白衣當然不能立刻選擇,不然他是個騙子大師的傳聞那不就實錘了麽。


    於是韓白衣就端坐在玫蘭莎身前,雙手包裹著靈機,一個勁兒的摸著玫蘭莎光滑的小肚子,時不時還捏捏肉肉,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


    等過了得快二十分鍾,韓白衣差不多心滿意足的時候,這才收迴真功,順帶在麵板上選擇了一個【是】。


    唿——


    玫蘭莎忽然感覺自己肚子裏熱熱的。


    眾人低頭看去,隻見玫蘭莎被韓白衣簡單縫上包紮的傷口處閃爍著淡淡火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身體裏燃燒著,韓白衣的雙手依舊摩挲著玫蘭莎的小肚子,一副專心輸出的模樣。


    天火的眼睛亮晶晶的,幾乎閃爍著光。


    就連閃靈都被眼前這未曾見過的場景驚訝了一下,仔細觀察著玫蘭莎的狀態,手中隨時準備著醫療法術。


    但是,玫蘭莎雖然麵帶異色,但似乎隻是因為肚子裏暖烘烘的太過舒服,以至於小臉有些發紅,時不時還哼唧兩聲。


    維娜等人也紛紛湊過來看。


    韓白衣忽然長長吐了一口氣,臉色不知怎麽的就蒼白下來,滿頭都是大漢,以至於頭發都被汗水打濕,雙手微顫。


    與此同時,玫蘭莎肚子裏的火光也消失了。


    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眾人都呆愣的空隙間,閃靈反應過來的速度最快,立刻按下醫療機器人的掃描按鈕,給玫蘭莎進行新一輪的身體狀況檢查以及造影攝像。


    玫蘭莎被按摩得太舒服,小小打了個嗝,然後立刻捂著小嘴,略有些慌亂的朝韓白衣看了一眼。


    韓白衣則是一直盯著醫療機器人。


    不止是韓白衣,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閃靈,特瓦萊,維娜,因陀羅,天火......甚至是一直麵無表情的夜鶯,此時都在盯著這個圓圓的,看起來呆頭呆腦,像是球一樣的醫療機器人。


    【滴】


    【臨床診斷分析:造影檢測結果顯示,該公民體內髒器輪廓清晰,未見異常陰影,循環係統內源石顆粒檢測未見異常,無礦石病感染跡象,現階段可確認為非礦石病感染者。】


    【體細胞與源石融合率:0%】


    【血液源石結晶密度:0.10ul】


    【醫囑:具有一定感染風險,請進行合理規避】


    【結論:正常】


    在醫療機器人的報告聲落下之後,眾人的目光齊齊的投到韓白衣身上。


    諾福克家的大廳中,驟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其中唯有夜鶯、閃靈、臨光、天火四人的目光尤為熱切,熾熱得幾乎能將韓白衣融化成水。


    特瓦萊·諾福克站在原地,不知怎麽的,他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預感。


    泰拉世界的曆史,可能要從他家開始,拐向某個未知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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