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火車拉起尖尖刺耳的汽笛聲,徐徐開動了。


    大學首個寒假,藍羽踏上了返鄉的路程。這趟列車要行駛三十多個小時才能到達家鄉。和急著見父母兄長的心情相比,這火車可太慢了。


    對麵坐著金浩,他的長相和他的年齡及不相稱,已經禿了頂。


    藍羽和他在高中畢業的前一年是同班同學。


    沒有說過話,拿到大學入學通知書的時候,是老師告訴藍羽,說金浩和她考入同一個大學,她並沒有在意。


    然而,此次通往返鄉的路和他同搭一趟車,竟然成了藍羽人生首次遇到的煩心事兒。他像是念了一把緊箍咒,以致藍羽好些年都甩不掉它。


    金浩把車上沒有座位,卻想坐到藍羽旁邊兒座位上的人,都一一拒絕推到別處去了。等到了夜間困了,她自然就能把整個三人座位全給占了,一個人舒舒服服的躺下,睡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藍羽看見金浩他似乎一夜都沒睡,猛猛吸著煙。桌上的小鐵盤子裏堆滿了煙頭兒,看起來足有兩盒煙的。


    天已大亮,火車終於進站了,藍羽看見月台上的爸爸和哥哥在招手,她拉起行李包兒就跑下車。迴頭看了一眼金浩,她沒笑,也不言語。


    瞬即,他們各自迴自己的家了。


    藍羽自己都覺得這是個奇跡,搭伴兒上的火車直至到家三十多個鍾頭兒,他們之間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不,一個字都沒說。


    迴到家,家人對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學校,她的大學,充滿了好奇,七嘴八舌問這問那。最讓人頭疼的問話,就是有沒有男孩子欺負啊,不能小小年紀就談戀愛啊,這樣的。


    不過,藍羽還真的沒談呢,所以很輕鬆地應付過去了。


    忙過三巡,大家的好奇心也算基本滿足了。


    這兩天,藍羽也就有了自己活動心眼兒的空閑。


    她打開書包,拿出一張同鄉照。


    這是這學期末,同鄉聚會的時候拍照的,她的眼睛停留在了其中一張白淨的臉,這是個看似把持的深沉的臉透露著悠然自得的表情,厚厚的嘴唇顯得有些貪婪,不過沒那麽要緊了。


    他的家鄉在離她住的城市大概六十裏地,他們約好放假後的第一個星期天在河南橋亭見麵。


    藍羽挑好最能表現形體,但又不誇張的一身衣靴換上,將自然卷曲的頭發,梳成三十年代上海時髦的文雅發型。


    她照了照鏡子,嗯,高高的鼻梁、美美的雙眼皮兒裏包著清澈見底兒深邃的瞳孔,上麵長長地向上翹起的雙眸忽閃忽閃的,薄而豐滿的嘴唇線條分明,皮膚雖然算不上很白,但是很細膩。


    這個象牙塔般優雅的勃頸上,頂著的清秀麵孔裏麵也應該是很充實的,十年多的墨水兒裏浸泡過,不會是一個繡花兒枕頭。


    嗯,她非常滿意。


    藍羽一路哼著小調蹦蹦噠噠到了約定的地點,遠遠地看見他一隻手掐著腰站著,正在低頭看另一隻手裏拿著的什麽。藍羽心頭砰然冒出一股溫泉,似乎暖暖地流向身體的各處,滋潤著每一個器官。


    她陶醉了,臉上開始露出羞答答的笑容。


    他是丁振。


    抬頭看見她如約而至時,他顯得很興奮:


    “來了!”


    “嗯。”


    “看,給你的。”他手上拿的,一隻塑料發卡,粉紫色的像丁香花。


    “真好看。”


    “我給你帶上吧。”於是,她在亭子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他把卡子認真的別在了藍羽的頭上。她想象著這個發卡,和今天她梳的發型真的好配啊,一定很好看。


    慢慢地,他也在她的旁邊坐下來,搓著雙手,說道:


    “我想假期早點兒迴學校,你能一起走嗎?”藍羽想了想,迴話:


    “行。”


    “那,我們就說定了?”


    “好。”她點點頭。


    ......


    “離假期結束早還著呢,你怎麽這麽快就迴學校啊?”媽媽不解。


    “我趕功課呀!”理由很牽強,但不顧了。


    反正上了火車,就是勝利大逃亡。


    火車在第一個站上停下來,藍羽把頭伸出窗外,她恨不得把整個上半身都探出車窗外麵,左右張望:


    “唉,在這兒呢!”他看到她了,一手一件拎著行李包,飛快地向她在的這個車廂入口兒跑來。丁振登上了火車,先和坐在藍羽旁邊座位上的男子換了換車票,就站在那裏唿唿直喘,這一頓忙叨的!


    “來喝口水!”藍羽遞過去杯子,早就給他預備好的,晾著呢。他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杯,看起來唿吸平穩了,坐下來看看她,滿意地笑了:


    “我以為趕不上了,中午好多親朋好友臨送我一起吃飯,出來有點晚了。”他微笑著,有點像小孩子。


    “還好趕上了,來給我。”她把他摘下來的背包掛在了靠車窗邊兒的衣帽掛上。


    藍羽長這麽大,除了媽媽,丁振是頭一個讓她體驗這麽揪心地企盼一個人的到來。


    ......


    迴到學校裏發現,還真有一些同學是假期沒迴家的,每個宿舍都有。就是沒有食堂開飯。丁振自己有小煤油爐,可以自己開小灶,不愁沒飯吃了。


    他們雖然不在一個宿舍樓,卻也不遠,再說一頓飯的功夫就走到了。


    “明天你能陪我上街嗎?我有個妹妹要買衣服,我不會買女孩兒的衣服,你去幫我挑唄。”


    “嗯,我陪你去。”藍羽欣然答應。


    藍羽陪著他買完衣物,在迴來的路上,還順路逛了逛公園。


    “來,咱們吃根冰棍兒,再迴去吧。”他買了兩根冰棍兒,兩個人坐在公園裏的長椅上,邊吃邊聊。


    聊到老鄉金浩,他問:


    “你和金浩是同班同學啊?”


    “嗯,考大學那年分快慢班兒分到一個班兒的,那年忙功課,都沒和他說過話。”


    “......”


    “你和他熟嗎?”


    “我們一起上體育課。”


    “哦,對啦,和我們一起上體育課的女同學,有個叫阿蘭的,說是你們那個縣城來的,經常提起你。她的體育成績可好啦,她告訴我說她認識你很早呢。知道嗎?”


    “不太熟,不是一個高中的。”


    “以後老鄉聚會多了,就熟啦。”


    此時,冰棍兒也吃完了,丁振遞過來他的手絹兒,藍羽有些詫異,但還是接過來擦了一下嘴,就給他遞了過去。他沒有接,藍羽隻好自己拿著。


    小說裏可都說了,應該是洗好了再送還,那就以後洗好了還吧,藍羽這麽想著。


    這個假期,她過的別說多愉快了。


    開學了,同學們陸續返校。


    這個學期的課程很緊,同學們你爭我奪的賽著成績。


    恢複高考,對他們這些新時代的寵兒機會實在是難得,都憋著一股勁兒呢。


    感到幸運的不隻是這些,如今他們能夠在這美麗的校園裏享受著陽光,擁有年輕人的自由天地,包括談情說愛。


    五月的校園,滿園的丁香花兒芬芳,撩得人心蠢蠢欲動,惹得年輕人到了午後三、四點鍾,在教室裏根本就坐不住。他們寧可放棄這一點兒自習時間,也要紛紛走出教室到操場,打球或者去花園散步。


    今天和往常一樣,藍羽走到一簇丁香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待著丁振的到來。他們約好每個月的12號在此見麵,無論有什情況,都不誤。


    今天他來得有些晚,坐下來的時候,他直接就說:


    “金浩找過我,他說我不道德,搶了他的女朋友。”他說完抬起眼皮兒看了看藍羽,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還是隻說出來一句,讓藍羽足以驚呆無語:


    “我看,我們...以後不能再見麵了吧!”


    藍羽忽然覺得一盆冰水從頭頂潑了下來,冰涼的氣息一直延伸到了她的手指間,腳趾尖,凍的她直打寒顫。她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丁振,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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