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縣衙的後衙內,男席因為不如何吃酒,比女席那邊結束得早。敏兒起身收拾衣物,準備待會跟著玲瓏去秦府小住。宋老爺和樊二郎找個安靜角落談點心買賣,樊二郎不像秦小豬擅長拉讚助。他沒想到宋老爺會提出來入夥,心裏也沒這方麵謀劃,一時手忙腳亂。宋老爺瞧這孩子沉穩不是一天兩天,陡然見他慌了手腳,覺得很是有趣。和樊二郎道:“你無需著急現在給我答複,迴去和郭二好生謀劃好。就說我改日去府上拜訪,順便和你們商議此事。”


    樊二郎謝過宋老爺,等女席那邊結束,眾人便駕著三輛馬車一道迴城。路上商議好晚間如何安置,他們從南門進城。方夫人幾個拐了個彎,去國子監方明德那裏住宿。樊大郎見過方明德,便被樊二郎力邀著去小樓陪她一宿。玲瓏把樊家兄弟送到小樓後,才帶著敏兒迴了自己府上。


    因為方夫人來時忘記給方明德寫信,叫她提前準備。方探花夜間突然聽到有人拍門,吃了一驚。打開門看見是母親和夫郎來了,心中欣喜不已,她讀書餘暇也正在想他們。蔡婆子買給葳蕤的這個小院不太大,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廂房搗騰下也能收拾出來兩三間。方明德把自己住的那間讓給方夫人,打算自己和樊大郎住到書房講究一夜。想著晚間便是不做什麽,擁著樊大郎說些暖心話也是好的。


    等抱了枕頭被子出來,卻聽見那邊樊二郎要拉著大郎去秦小豬那裏住去。方明德醞釀的情緒、想好的台詞,全嗝屁在了嗓子眼裏。一時鬱氣難平,她把這事歸咎到秦小豬頭上,對那豬的不痛快立馬暴漲。太不像話了有木有,秦小豬就是個壞典型的集中體現。


    且說小蔡大人和姬圭兩位大神出了海,京中沒人鎮著。什麽士農工商三教九流都往秦小豬的小樓跑。說是去觀摩小樓建築設計,品評樓中美味佳肴。每次方明德去那邊撞見這些人,都氣不打一處來。心道,秦小豬你多少是個朝廷官員,這迎來送往成何體統。況且家中還有讀書的小丫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整天家裏弄得跟菜市口一般,叫錦兒怎麽平心靜氣做學問。


    還有幾個和玲瓏交好的小郎君,沒事也愛往小樓跑。方明德不幸聽過他們私下議論。竟然是來看秦小豬這個“美女”的。方探花真想替他們的父母問問這些小鬼,你們的道德感哪去了。身為官宦士紳人家出身的小郎君,平日難不成連《三從四德》都沒讀過嗎。好吧。方明德讀過。當然她不會承認那是她青春萌動時,打著學術研究名義自欺欺人,研讀過兩三遍。


    今晚這事,不管秦小豬有沒有主觀意願,反正造成了打攪別人家夫妻團聚的事實。不過如此一來。方明德獨自睡書房的倒是寬敞了。


    到了秦小豬的宅院門口,樊二郎扶著樊大郎下了車。這條街上住了好些大人娘子,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大紅燈籠,上麵寫著家主姓氏。明晃晃的燭光照在路上,走路行車都不成問題。樊二郎去拍門,隻拍了一下。門就開了。秦小豬紅著眼睛迎出來道:“我都擔心死了,你們怎麽這會才迴城,吃過飯沒。”樊二郎見狀。曉得秦小豬一直在門口蹲著給他留門。心中一暖,也不與她計較女子哭哭啼啼亂沒形象的事。


    從身後拉出樊大郎,笑道:“秦小豬,快看這是哪個。”秦小豬揉揉眼睛,定睛細看。真個是樊大郎。她便想飛撲過去,抱著人蹭。樊二郎早在一旁盯著她以防不測。見狀便咳嗽出聲。秦小豬猛地驚醒,在樊大郎身前止住腳步,不大自然地抱拳作揖道:“好久不見大郎哥,你過得可還好。”想了想,才加上一句,“方家老爺夫人,太老爺老夫人,方家諸位可還好。”


    樊二郎見秦小豬對上樊大郎這副無措神情,便覺得心中氣悶,轉念又覺得自己這反應有些奇怪。索性不去看小豬,轉過身和玲瓏告別,目送了他的車馬離開。秦小豬見樊二郎走開不理會自己,才有些著急。她還記得向樊大郎求娶樊二郎的事,如今大郎親自來了,可別在這時候惹惱樊二郎才好。


    秦小豬存了三分理智,靈機一動給自己解圍。在院子裏吆喝一聲,說大郎哥哥來了。錦兒和郭二都還沒睡下,在樓上聽到這話,還以為秦小豬夢囈。身子探出陽台看向院子,當中秦小豬和樊二郎簇擁著的那個,可不正是樊大郎。錦兒歡唿一聲跑下樓來,郭二也隨即下了樓,他還是出門後途徑方家時,和樊大郎見過一麵。那會子郭二心裏滿心滿腦都是二嬸的事,也沒留心樊大郎嫁做人父後的境況。


    現在一切過去,去的去來的來。郭二心緒漸漸平複,二迴頭認真去看大郎。發現他雖是做了探花娘子的夫郎,但除了多了些已婚男子的韻味,本人便再沒什麽變化。依舊是那個笑靨如花的美男子,村人交口陳讚的小郎君。心裏不禁有些羨慕佩服,若是他二嬸還在,自己大概也可以一直平靜幸福下去吧。不過這話卻是不用再提,他心裏已經有了新的最重要的人。就是屋裏那個小丫頭,前些時候才請方探花給起好了大名。


    因是在半路馬車上生的,和馬有緣。又是屬馬的,大名便喚作千裏。起完了大名,探花娘子隨口道,如此恰有個現成的小名,可以叫阿駒。寓意便是希望這孩子長大成人,成為千裏寶馬,絕世名駒一樣的人士。郭二是個大字不識的鄉下男子,覺得方明德和肉身文曲星相似,哪裏有不聽的,事後便給這娃娃用上了大小名。小嬰兒也討喜,旁人對她叫阿駒,她便咯咯笑個不停,可見她也是喜歡這個名字。


    晚間也不用特意安排,秦小豬當初就給樊大郎留好了廂房,就在樊二郎隔壁。樊二郎道:“那用如此麻煩,哥哥向來和我一起住的,我們睡一個屋子就是。”秦小豬一想可不是如此,便自去廚下給他們燒水洗漱。


    小樓裏原先是很有些男男女女,仆夫仆婦。有簽字畫押雇請來的幫工,也有落下賣身契的家奴。樊二郎和秦小豬幾人都使得不大習慣,若說樊二郎等人是自家勞作慣了,閑著不舒服。那麽對秦小豬而言,最大的不便就是隱私問題。明明一家人住的舒服,卻總有些不相幹的人出沒其間。這些也不是客人,時辰到了便會自行離開。


    最後秦小豬和眾人商議了一下,有賣身契的都發還他們,簽了合約的也做些修改。隻叫這些人願意留下的白日過來幫工,晚間各迴各家。早九晚五一般做活,工錢上亦有所增減。結果好些人都不理解秦小豬對他們的這份尊重,反而以為家主過於吝嗇,為了省銀子居然連這麽奇葩的主意都想得出來。最後隻有那些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活計,或是因為有業務特長漲了工錢的,才繼續迴到秦小豬的小樓“上班”,其餘人都跑到別家去了。


    秦小豬在此事上犯了個現代人常犯的錯誤,自以為的公正正義。不加明辨,便想當然把自己的思維往別個事上套用。秦小豬成長於消滅了奴隸製封建製的現代化社會,所以沒法理解時人投身做大戶人家奴仆的想法行為。


    雖然女帝在自由民的賦稅徭役上推敲琢磨,力求做到國家的索取在民眾承受範圍內。但律法的製定是一迴事,執行又是另一迴事。上麵人設想再好,執行上出了問題,也是白搭。苛捐雜稅一大把不說,還有許多不具名目的稅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從這一點來說,秦小豬和整個席家村都是幸運的。他們當初隸屬清官宋縣令治下,如今也是歸頗有些俠氣的書生縣令楚中孚管轄。


    吏民之爭帶來的直接後果,便是百姓逃離土地,成為城市流民。前麵也說過,士農工商各有等級,這是在戶籍裏注明了的。就算同是手藝人,沒有門路也沒法從一個行業跨越去做另一個。這些失去田地的人沒有其他求生的手段,大戶人家又對人力有需求。算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有的人便自賣其身。或是為了兒女能得活路,自家把孩子賣入朱門。做幫傭的地位上看起來比奴仆高一些,但在主人家眼裏始終是外人。實際權益上,他們更像是臨時工和正式工的區別。家奴和主家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最後安度晚年的也不少。


    當然,前提是遇上一戶慈悲富貴的好人家。反例就是秦小豬這樣的。別個活不下去想到她家借光討口飯吃,她卻拿銀子和好話,把人打發出去。時人有些接受不了,好一點的說他們家是鄉下來的土包子,傭人多了覺得折壽不敢用。嘴巴壞的就指名道姓說秦小豬苛待下人,真是有多少張嘴都難洗清。


    比較囧的是,秦小豬本人對此居然沒有耳聞。外甥打燈籠,照舊四平八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於是,所謂謠言止於智者。大夥見秦小豬一派天然呆,便又有人出來為她洗白。說秦少監不是那般刻薄寡恩的人,恐怕其中有誤會雲雲。


    ps:果然溫度是個重要因素。


    飛蝠啾啾漫天舞,月華如水沁半城。夜半窗欞清涼至,鍵盤劈啪不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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