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戰陣一事,老田最後憋屈認栽。軍營之中又沒地找人生事去,生生把這口鳥氣憋在心裏好多日不得發泄。如今可算是得了機緣,正好拿胡虜胡亂砍殺一番,順便借遼軍將士的大好頭顱給自家寶刀開光。老田原有一把好牙口的鋼刀,可惜被抓捕時,扭打間失落了去。手上這把是進了禁軍剛弄到的,不是百裏挑一,也是幾十裏挑一的好刀。縱然比不上自己原先使的,也比許多人分得的不堪一擊的燒火棍強多了。


    一眾人馬趕了幾個晝夜方到達最北的雲州,接了百姓再迴轉南下沿途聚集寰州、應州、朔州人口。不想半路到個村落時,被遼軍追了上來占領了寰州,紮在了眾人南下必經之路上。一時間情勢危急,真是進不得退不得。若隻是大軍強行突圍倒也不難,難的是眾兵士身後還有千萬拖家帶口,帶著家當牛馬全心信任朝廷,希望迴歸中原的百姓。當此危難之時,楊將軍挺身而出,提出一個計劃。由她帶領五千將士佯攻,誘得敵兵調轉注意力後,帶著敵軍兜個圈子再迴來,一行百姓兵馬就趁著這個時機突圍。又請上頭主將為她在附近溝口布下強弩硬弓,屆時給追兵一個厲害瞧瞧。


    這個計策中那誘敵之人最是冒險,但若是成功,則眾人皆可全身而退。主意挺好,奈何所托非人。倒不是主將要如何對付楊將軍,實在是那個軍中的文官王督軍不是東西。此人無甚本事卻有些身家,沾著家族萌蔭的光進到軍中混世。她本不是個能打有謀略的,但時下重文輕武成風。這人便借著這股風氣,專做轄製武將、收受重賄、竊取他人功勞的卑鄙下流事,眾人敢怒不敢言久矣。時至今日她竟憑著“累功”相加,做到了一州刺史。領本路監軍。王督軍也參與了此次護送任務,恰是眾位武將之上的“現管”。


    她目光短淺、氣量狹窄,平日就因著楊將軍不阿諛奉常她便心懷怨恨。尋常找不到借口,今日終於得了時機,要趁勢借刀殺人。


    王督軍不學無術、更不通軍事,全憑好惡瞎指揮。大仗隻要死的不是她本人,怎麽都是行得通。如若勝了自然功勞歸她,如若敗了,嘿嘿,有的是背黑鍋的人。她便道:“我無敵大軍數萬在此。如何不敢正麵對上。莫不是楊將軍在胡虜治下待得日子久了,今日見到故人,便生了二心?”這話說的霸道。現下遼國兵馬有四十萬在戰場上,又幾乎都是騎兵。便是往少裏說了,也該有十萬眾在前路攔截。而他們這一行人不過兵士八萬,卻有著十萬行動緩慢,手無寸鐵的百姓婦孺。若是楊將軍受不了王某人的諷刺挖苦。強自帶著她那雁門關幾千兵馬去硬攻遼國大軍,其下場可想而知,必死無疑。


    若楊將軍忍辱負重仍舊依計行事,便是這個計策最後成功了,救得眾人性命。事後追究起來,楊將軍戰前的迂迴之舉仍然會有通敵之嫌。將軍本就背負虜將之名。若是再被王督軍按上這麽個罪名,隻怕日後更難翻身。好一些的下場是此役之後便被冷藏。往壞裏想,若是再有人落井下石。再弄些其他莫須有的罪名證據出來,還不曉得楊將軍將會落到多淒慘的下場。


    楊將軍一生耿介正直,頗有些忌諱別個拿她虜將的名頭說事。她便是身在二府,也是因為家族是居於此,不得已而為之。如何這些人都愛那這個做借口。說三道四,她想不通。其實這事要怪也隻能怪朝廷不給力。弄丟了十六州在先。那些夫郎被強奸,不去殺仇人雪恥,卻關起門來打夫郎的,就跟這姓王的差不多一路貨色。


    楊將軍到底還是個深明大義的,為著身後百姓和將士,這個小醜再下作的侮辱和汙蔑她也得忍了。隻是隨她出兵的將士中還有幾個女兒,她自知此行兇多吉少,自己身死不要緊,家中還有老夫在堂。楊將軍虎目含淚,言辭懇切求主將留下她幼女一條性命。誰知那姓王的還是不肯就此罷休,竟是死活不肯鬆口。看形勢是意欲一舉滅了楊將軍家滿門大小女子,她的作為終於引起公憤。諸位將士百姓都不言語,隻拿眼睛怒目看這狗賊。


    眾目睽睽之下王某人也膽怯起來,連女帝從京中派來的禁軍們推己及人,一時間也都恨這王八蛋恨到骨子裏。王督軍不得已隻得答應楊將軍這最後的請求,田沙河在人群裏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撕碎這人身上披的人皮,叫人都看看這是個什麽畜生。墩子這樣憨厚的,也握緊了板斧。席驢兒和馬騮、膏藥錢不禁咂嘴,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和這人一比,她們這些破皮無賴弱爆了有木有。這樣比起來,她們陷害秦小豬那事算個毛啊。這人才是大手筆,看到沒有,這玩得多大發。楊將軍今日勝了,日後死將軍全家。楊將軍今日敗了,一下子就得有好幾萬人要陪王督軍玩丟了性命。


    將軍留下幼女,也不多說,沉默帶著兵馬出發。田沙河等人皆在其列,如今她們也算明白了。留在這裏跟這披著人皮的豺狼一起,也不見得就安全,還是跟著楊將軍殺人去吧。殺一個不賠,殺兩個賺了。殺到最後自己還沒死,那就是有功勞了。隻要這功勞沒被姓王的貪墨了,人人還是有些指望的。


    王督軍身邊體己的走狗小官,見人都去得遠了。不禁擔憂,今日她的金主言行太過鋒芒,隻怕日後不得善了。便避開人,私下問王督軍,這事可怎生是好,那楊將軍若是安然迴來,這份大功勞見證的人可不少。王督軍抽抽臉上肥油,鼻子裏哼了一聲陰森道:“什麽如何了結?我怎麽知道。我隻知道死了的仇人才是好仇人!”邊上幾個心腹聽了無不膽寒,心中不禁尋思自己幾個跟在這位愚蠢霸道的大人身邊得用,是好事還是壞事。


    姬圭雖是這次征戰總管輜重的,卻是最後一個離開京城。到手的糧草軍械自然是尾隨各路大軍而去,還有些臨時籌措來的沒到位,姬圭便在京裏不走,專門每日去三司、戶部相關衙門催促這些。除了這碼子公事,姬圭還有一件私事不敢說給女帝聽。就是姬璞跑了。姬圭已然成年,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那姬璞使了個連環計,先是化妝成宮裏小子,拿著那塊女帝禦賜腰牌大清早出了宮。因著二皇子臨出宮前交代沒召喚不得打擾他,又因為自從葳蕤到了皇宮裏後,二皇子身邊便不要別人,隻留葳蕤一個伺候。


    眾人雖見不到二皇子的麵,卻還見著葳蕤從那扇門進進出出,也隻道二皇子在屋裏又出什麽幺蛾子,都不敢去打攪。過了三兩日,眾人見葳蕤沒還和往日一般,去蔡府討要點心才覺得有些奇怪。便有人去問他,葳蕤支吾說不出來。因他是個傻的,宮人們還以為是二皇子改了口味,也沒在過問。其實這時二皇子早拿著那塊腰牌,和自己模仿姬圭筆跡偽做糧草官任命,跟著某路大軍的輜重押運隊伍跑得遠了。


    這時候姬圭才從府中一個小小子嘴裏聽說,幾天前有個年輕好看的姐姐,來府上求見三皇女不得,留下封書信走了。姬圭覺得事情蹊蹺,找出來看過,那哪裏是什麽好看的姐姐,分明是那個姬璞扮成女裝跑出來,找自己兌現承諾送他北上。她還暗自慶幸姬璞沒找到人,自己當日說的話又落了空。進宮與女帝匯報工作,遇到葳蕤才知道姬璞已然不在宮中了。姬圭很想立刻離京,逃離這個是非常場。可是公務在身,她這會還真是走不了。姬圭很是擔心宮中發現姬璞不見,要把禍事牽扯到她身上。迴到府裏又收到一封前線來信,問她是不是新任命了一個押糧官。姬圭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真想淚奔。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葳蕤手裏握著一封姬璞留下的書信。信裏說明了他是要和姬圭出門頑,還請女帝和皇後眾妃不要惦念他。姬璞把這封書信交到葳蕤手上,特別交代要等別個都發現他不見的事實後,才能拿出來。說是隻要這樣,女帝便不會怪罪葳蕤知情不舉了。也隻有葳蕤這個傻小子信他的這番說辭。


    再說秦小豬等鄉兵被留在太原戍守,此地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城高牆厚,卻有一條不方便,缺水沒蔬果。整日就是饃饃大餅,最好也不過就是些羊肉羊雜碎混煮來給人吃。偏偏那做飯的人手藝恁次,好好的羊肉做得惡心吧唧。叫吃的人直上火,聞到羊肉腥膻味道就要吐。起先秦小豬還嘲笑過朝廷給鄉兵發醬菜錢的事,如今看來若果真有醬菜也是好東西了,至少可以拿來吃饃饃。別個胃口也不知為何,都不像她這般難伺候。為了不餓死,秦小豬隻好自力更生。每日除了操練,其餘時間就在營盤附近尋摸吃的。也找不到什麽好東西,就是跟別人家養的山羊搶草料,隨便找些野菜野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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