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秋季,皇上就會降旨,要王室子弟和文武百官隨行去西山圍場狩獵。這一次,皇上下旨開恩,允許隨行官員們攜帶家眷,青瑤細心地發現,之前從慕容宇那裏拿到的候補皇子妃、太子良娣人選全部在隨行名單裏,霍青瑤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看來皇上有借此機會親自過過眼的意思。


    出城狩獵之日,秋高氣爽,陽光普照,官道全麵封路,這一次,皇上帶了不少妃嬪,除了留守宮中的皇後,適婚的幾位皇子的母妃全部在列,包括三皇子的母妃淑妃、六皇子的母妃麗嬪和五皇子的母妃如貴人,皇子中除了年紀太小的,基本都來了,反倒是霍丞相被安排留守京城,與恭親王共同代為處理國事。


    從皇城到城門的道路上,三千禁衛軍,五百近衛,官員家眷,再加上其他太醫、宮婢,浩浩蕩蕩,相銜而行,一時間旌旗冠蓋遮天蔽日reads();。


    青瑤坐在後麵隨行的馬車裏,閉目養神,身邊侍候的依然是流蘇和瀾裳,隻不過外麵多了一批新調來的侍衛,人是慕容宇安排的,他的一番好意,青瑤自然不會拒絕。


    不久,他們來到了西山圍場,先行趕到的禁衛軍們早已為他們搭好了營地,大隊人馬停下來,一陣人攘馬嘶,人們紛紛找到各自的帳篷,略做休整,侍從們收拾行李,雜役們生火造飯,所有人都忙忙碌碌。


    唯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族女眷們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偷偷觀察皇子們住在哪一頂帳篷裏。


    舟車勞頓,青瑤覺得身子懶洋洋的,也無意參與這些貴女們的私房話,於是隻是沉默地站在一邊,不欲多事,誰知道就算這樣也會引起有些人的嫉妒,隻聽一個嬌柔的聲音突然在人群中響起:“聽說某人很得貴人看重,可惜啊,沒有那個富貴命也是白搭。”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引得好幾個女眷掩唇偷笑,幸災樂禍的眼神暗暗向青瑤掃來,看來她們都知道青瑤已無緣太子妃了,想起當初她陪伴在太後左右的得意,自覺解氣得很。


    青瑤目光如電的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挑釁的女子,或許是冤家路窄,那女子居然就是她想要找的人——慕容睿的真愛,皇後的侄女,江雨柔。


    青瑤淡淡勾唇笑了,真是好,她不主動招惹偏有人自找不自在,這可是怪不得她了,於是她輕笑一聲,道:“可不是嘛,有些人呀,連給人當正妻的命都沒有,爭著搶著要給人作妾呢。”


    “你……”江雨柔臉色一白,眼眶中瞬間湧上了盈盈欲滴的淚水,身體微顫,搖搖欲墜,看起來真是好不惹人憐惜。


    青瑤仿佛恍然大悟,又道:“哎呀,我又沒有指名道姓,別急著對號入座嘛,皇上可還沒下旨呢,說不定啊,某些人連想給人做妾都做不上呢。”


    江雨柔氣得眼眶發紅,卻又無法反駁,她雖然是皇後的侄女,卻是遠房,父親隻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要不是良娣的身份不能越過太子妃去,家裏適婚的女孩子又不多,她很可能不會進入備選名單,如今聽到青瑤的嘲諷,隻能羞憤的掩麵跑了出去,引得好幾個女眷對青瑤怒目而視,青瑤毫不掩飾地直直反瞪迴去,被她強勢的氣勢所懾,倒讓她們紛紛垂頭,不敢與其對視。


    青瑤冷哼一聲,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一群欺軟怕硬、隻會說幾句酸話的蠢女人,還想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真是好笑的很。


    “這裏怎麽如此熱鬧?”


    正當氣氛尷尬凝滯的時候,突然一聲平和的問話打破了這一切。


    青瑤循聲望去,隻見一位容貌秀麗的少女款款行來,雙眸似水,唇紅齒白,眉目間有一股文雅書卷的清氣,她身著一套桃紅色的錦衣,上麵用細細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桃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行走間步態婀娜,更顯得身段窈窕,給人一種清雅中不失華貴的感覺。


    人們見到她,不自覺的表現出一絲謙卑,看來她就是皇上屬意的太子妃人選——齊夢琳。


    “野外風這麽大,妹妹們怎麽都站在這兒?不如去我的營帳喝口熱茶吧。”齊夢琳端莊親和的微笑,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有的人急忙推辭,稱侍女已經將營帳收拾好了,這就要去整理,有的人則一臉雀躍,想要借機和未來的太子妃聯絡感情reads();。


    青瑤沒有去湊熱鬧的意思,既然自己不受歡迎,何苦和彼此厭煩的人湊作堆呢?她剛想提出告辭,哪知道齊夢琳居然主動走過來牽起她的手,笑道:“這位就是青瑤妹妹吧,我早就想和妹妹一起聊聊呢。”


    青瑤微愣,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不知她是何用意,其他人見狀,彼此看看,都識時務地先行告退了,最終,隻有青瑤被齊夢琳拉著進了她的營帳。


    她們相繼落座,侍女們奉上熱茶之後便全部退了出去,青瑤見狀眉毛微挑,隻見齊夢琳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安,畢竟還隻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算再怎麽早熟,終究沒有青瑤這種幾世曆練的經驗。


    她有些忐忑地望著青瑤,輕聲問:“青瑤妹妹,我聽說太後原本屬意的太子妃人選是你,但被我搶了婚事,青瑤,我也是身不由已的,你能原諒我嗎?”


    青瑤目不轉睛的直看著她,麵上含著溫和的笑,看來齊夢琳是有意交好了,想罷,她搖了搖頭,在對方緊張的眼神下,輕聲道:“夢琳姐姐,根本無所謂原不原諒的,這婚事本來就該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即使是我也不行。”


    在原本的劇情裏,齊夢琳就是太子妃,可惜太子後來被廢,她也跟著一塊受苦,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齊夢琳暗自鬆了一口氣,畢竟身在這個圈子,有些消息都是知道的,不管現在身為丞相嫡女還是以後作為妯娌,霍青瑤的身份都值得她結交,很擔心她會心有芥蒂,剛才她見霍青瑤囂張毒舌,原本以為她會很難交流,沒想到如此好說話,不由得放鬆了些:“多謝妹妹體恤,今日一見妹妹,我就覺得很投緣,我們做個朋友吧。”


    “那是我的榮幸,”青瑤笑了笑,又轉了轉眼珠,壓低了聲音道:“或許這話我不該說,但作為朋友,我卻不得不提醒姐姐,太子良娣雖然身份低些,但她們一個背後站著太後,一個站著皇後,姐姐還需多些手腕才好。”


    齊夢琳聞言眉目低垂,神情有些低落茫然,微微一歎:“多謝妹妹提醒,我又如何不知,隻是咱們的婚事從來由不得自己做主,即使再難,也不得不認命……”


    既然嫁入皇家,她就沒想著會得到一心人,轉念又想到霍青瑤還要嫁給完全不靠譜又沒出息的三皇子,比之自己還要慘,她又有什麽資格自怨自艾呢?


    於是,她急忙堆起微笑,道:“不過為了以後過得好,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我都會很堅強的。”


    青瑤見她神色變幻,意識到她心中自有想法,於是點了點頭,微笑道:“如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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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狩獵正式開始。


    按慣例,皇帝射出了第一箭,高亢的箭鳴聲拉開了圍獵的序幕。


    四麵八方響起了號角聲,人群發出一陣陣高亢的唿喝呐喊聲,皇子與重臣們紛紛不甘落後的打馬朝不遠處的森林奔去,揚起一片煙塵。


    隻見人群之中,突然越眾而出一匹黑色駿馬,高昂的馬頭長嘶一聲,飛也似的竄了出去,上麵坐著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英武的騎裝,不懼駿馬正在疾馳顛簸,舉起持弓的手,拉弦,瞄準,放箭,動作一氣嗬成,箭光如電飛射而出,待他放下弓箭,遠處的一隻雄鹿已經轟然倒地,四蹄朝天,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支箭,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寒光reads();。


    “好箭法!”


    武將們首先反應過來,高聲叫好,眾人隨之迴神,連忙高聲附和。


    遠遠望著這一切的皇帝朗笑道:“朕還以為宇兒的箭術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如今看來,還算沒有退步。”


    身旁的太監總管高公公一見皇帝高興,急忙附和道:“可不是嘛,三殿下雖然左眼盲了,但箭術卻沒有退步,不愧是陛下的兒子。”


    皇帝想到慕容宇過去領兵作戰的英姿,又想起他受傷消沉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感歎,胸中難得湧起幾分對兒子的憐惜之情,沉默片刻,這才低語道:“宇兒似乎賦閑有一段時日了吧?”


    “迴稟陛下,已有兩年半了。”


    “這麽久了嗎?”皇帝蹙了蹙眉,隻覺得時光匆匆,轉瞬即逝,看著他們飛奔向前的模樣,不禁陷入了追思之中。


    眾皇子被慕容宇的卓越表現刺激,紛紛不甘落後的趕上來,搭弓放箭,催馬奮進,一時間,唿哨聲吆喝聲四起,群情激昂,整個圍獵的氣氛進入了一個高、潮。


    受到熱烈氣氛的感染,許多會騎馬的女眷也興高采烈地加入進去,青瑤穿了一身輕便的紅色騎裝,頭發高高挽起,筆直的跨坐在一匹棗紅駿馬上,顯得朝氣蓬勃。


    遠遠地望見慕容宇疾馳而來,在她麵前勒住了馬,他轉臉對她大聲朗笑:“青瑤,要不要比賽?”


    此時,他整個人容光煥發,英姿颯爽,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勾勒出菱角分明的線條,那樣肆意,那樣明朗,哪有一分平日強顏歡笑的陰沉模樣?


    青瑤眼眶微熱,突然明了,這才是他,他是天生的將軍,馬背上的英雄,而不該躲在陰暗處勾心鬥角,為了那樣美好光明的未來,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青瑤目光一定,雙腿一夾馬肚,揚起馬鞭揮舞了一下,高喊著“好!”便飛也似的向前奔去,慕容宇緊跟上來,兩匹馬你追我趕,互不相讓。


    一路疾馳,天高地闊,蒼鷹在空中滑翔而過,一行人無所顧忌的大喊大笑,策馬揚鞭,肆意飛揚,隻覺得滿心舒暢,無比痛快。


    過了許久,他們才慢慢停下來,下了馬,沿著叢林中的溪流緩緩前行,護衛們在後麵牽著韁繩,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慕容宇和青瑤並肩而行,享受這一刻大自然的寧靜和美麗。


    青瑤想起他之前的舉動,不解地問:“你今天怎麽突然表現起來了?”


    慕容宇淡淡一笑,“低調的時間太長了,會被父皇徹底忘記的。”


    青瑤心念一轉,笑了起來:“看來我之前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青瑤果然知曉我心,”慕容宇笑起來,附耳過去,低聲說了些什麽,她聞言眉毛一挑,等到聽完後,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正好,方便我們行動了。”


    說這話時,她的眼神黑亮如星,其中閃過一絲狠辣的厲芒。


    狩獵進行得如火如荼,等到大家都迴到營帳處,才發現這裏的氣氛很不對勁,慕容宇見狀神色一肅,這時,他留守在營區的一個侍衛跑過來,施禮低聲道:“殿下,出事了reads();。”


    “出了什麽事?”


    “屬下聽說,晉陽伯家的小姐在騎馬的時候,馬突然受驚失控,將那姑娘摔到了地上,如今生命垂危,皇上震怒,太醫正在裏麵診治,怕是不好了。”


    站在旁邊的青瑤急忙問道:“晉陽伯家的小姐,可是姚子成大人家的嫡小姐?”


    那侍衛答道:“正是。”


    慕容宇雙眼微眯,冷哼一聲,低語道:“沒想到,他的動作好快。”


    青瑤急忙低下頭,掩住了臉上異樣的神情,隻覺得心中如火燒一般,她再次見識到了慕容睿的狠辣和暴虐,為了拒絕這樁婚事,竟是如此不留餘地。


    青瑤一路沉默地迴到自己的帳篷,慕容宇見她臉色不愉,一直用擔心的眼神望著她,可是,等到她再抬起頭,卻隻留一片平靜,她對著他安撫一笑,轉身便進了帳篷。


    之後的幾天,外麵倒是風平浪靜,人們不願讓皇帝心情不悅,仿佛集體遺忘了姚小姐落馬重傷的事,依舊熱熱鬧鬧的進行著狩獵比賽,青瑤把自己關在帳篷裏不願出門,流蘇和瀾裳侍候在她身邊,見她不願說話也不敢多嘴。


    這一天夜裏,青瑤突然翻身下了床,對值夜的瀾裳說:“把我那件黑色的披風拿來。”


    瀾裳迷迷糊糊地醒來,問:“小姐,這大晚上的,你要披風幹嘛啊?”


    “叫你拿來就拿來。”青瑤目光如電的瞪視了她一眼,嚇得瀾裳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急忙跑去旁邊的木箱裏翻找披風。


    不多會兒,就把披風找到了,她為青瑤披好披風,細心地係好前麵的帶子,青瑤將連體的披風大帽子戴上,隻露出一個白皙的下巴,不是離得極近,根本看不清她是誰。


    此時正值帳篷外的侍衛換班,沒有人站崗,眼見青瑤掀開門簾就要出去,瀾裳這才著急地問:“小姐,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啊?”


    青瑤豎了一根手指在嘴前,示意她噤聲,轉身就頭也不迴的離開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中。


    瀾裳心急如焚,小姐就這麽走了,這可怎麽好,正當她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流蘇走了進來,發現小姐不在,她問了瀾裳幾句,見她什麽都不知道,氣得跺了跺腳,急忙追了出去。


    她在黑夜的帳篷群中轉來轉去,思考了半天,終於靈光一閃,跑到了慕容宇的帳篷外麵,此時不知為何,這個帳篷外也沒有侍衛守衛,她因為緊張,來不及多想,急忙湊近了帳篷,輕輕掀開帳篷一角,向裏麵望去。


    隻見帳篷裏一個身穿黑色披風的女子正背對著她站在那裏,看那身量體型,和霍青瑤無異,她對麵站著慕容宇,此時,他臉上掛著輕佻的笑容,望著那人嬉笑道:“小美人,你我早晚都會做夫妻,這就等不及了?”


    說著,他一步步向那人走近,突然,他仿佛感覺到有人窺視,目光如電地看過來,嚇得流蘇急忙放下簾子,躲到角落裏屏住唿吸,過了一會兒,發現裏麵傳出笑聲,這才鬆了一口氣,急忙趁著夜色爬走了。


    此時,大部分人已經就寢,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皇帝被聲音吵醒,十分不悅,大聲喊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高公公急忙小跑進來,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是五殿下,說有賊人潛了進來,非要到處抓人reads();。”


    “這小子,又搞什麽?”皇帝蹙緊了眉頭,眼見外麵火把的光亮和越來越大的喧鬧聲吵得人根本睡不著,隻得無奈起身,這時,外麵侍衛來報:“陛下,五殿下求見。”


    皇帝披上外衣,喝道:“讓他進來!”


    隻見帳篷門簾一掀,慕容睿疾步走了進來,一撩長袍,跪倒在地,拱手施禮道:“父皇,營區進了賊人,盜走了父皇親賜給兒臣的金鑲玉,請求父皇準許兒臣搜查營帳。”


    皇帝臉色一肅,不悅道:“你可知道這裏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女眷?你這樣半夜搜查,讓人如何服你?”


    慕容睿早已想好說辭,急忙道:“父皇,兒臣也是擔心父皇的安危啊,想那賊人竟然能進入兒臣營帳,盜取兒臣寶物,若是他有不臣之心,傷害父皇龍體那可如何是好?兒臣正是擔心父皇安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父皇明察!”說罷,就叩首在地,大有他不答應就不起身的架勢。


    他的話不無道理,皇帝想到自身安危,於是沉默片刻,同意了他的提議,慕容睿叩謝起身,轉身急忙奔了出去。


    而就在此時,慕容宇的營帳外麵,已經被一隊兵馬團團圍住,帳篷門口的侍衛們握緊了手中的長劍,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勢。


    無數火把將整個帳篷周圍照得亮如白晝,一陣馬蹄聲傳來,慕容睿打馬越眾而出,他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英俊的麵孔顯得異常的冷漠,用淡漠的眼神注視著站在帳篷外麵的慕容宇。


    此時的慕容宇正在那裏好像一個紈絝一般大聲罵人:“狗奴才!也不看看爺爺是誰,還搜查?我呸!爺的帳篷也是你們能進的?借你幾個膽子吧!”


    慕容睿看著慕容宇,冷笑一聲,道:“三哥,我奉陛下口諭,搜查闖入營地的賊人,有人說見一黑衣人進了你的帳篷,還請三哥讓一讓,讓我們看看賊人究竟在不在你的帳篷裏!”


    慕容宇看著他,突然略帶懊惱的笑了,“哎喲,原來是五弟啊,既然你已經請旨了,那我自然沒有不遵旨的道理,隻是三哥屋裏的東西大多精貴得很,你可要小心點兒,別讓你的屬下粗手粗腳的摔壞了東西。”


    慕容睿被這不冷不熱的幾句話激起了心中的火氣,心中不由得冷笑,你也不過是在這裏拖延時間,等到我翻出霍青瑤,看你們哪還有臉向皇上交代!此時他因為怕再拖下去讓人跑了,以至於忽視了慕容宇臉上不慌不忙有恃無恐的神色。


    他深吸了一口氣,揚手喝道:“給我搜!”


    身後的侍衛們聞言衝進帳篷,哪管那麽多,一陣天翻地覆,將所有東西都推翻在地,慕容宇一個勁兒的在旁邊痛心疾首地跳腳:“哎呀!我的八寶琉璃盒!我的粉彩香爐!我的纏枝青蓮玉碗!……”


    然而,隨著他毫無形象的大喊大叫,慕容睿的心中卻突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若是真的藏著人,慕容宇不該是如此表現才對。


    不好!


    慕容睿一個激靈,掀開帳簾就衝了出去reads();。


    而同一時間,皇帝正麵色鐵青地站在霍青瑤的營帳裏,旁邊跪著哭泣不止的流蘇,她一邊哭一邊叩首道:“陛下,奴婢自知不該驚擾陛下,但奴婢也是無法了,小姐不見蹤影,奴婢隻要一想到營地裏進了賊人,就嚇得要死了,小姐要是出了什麽事,可讓奴婢怎麽活啊!”


    這都是什麽事!一個兩個都這麽讓人操心!


    皇帝臉色不愉,高公公急忙勸道:“陛下,您先坐,興許一會兒五殿下那裏就有消息了。”


    皇帝嗯了一聲,坐了下來,流蘇急忙奉上茶水,忽而想到什麽,一下子臉色蒼白,差點將茶水打翻在地,好不容易把茶杯放好,又戰戰兢兢地再次跪倒在地。


    “你怎麽了?”皇帝自然發現了她的異常,流蘇仿佛被嚇到,拚命搖頭,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奴婢、奴婢沒有事……”


    皇帝氣得猛地一拍桌麵,冷聲喝道:“賤婢!你還想欺君不成!”


    流蘇嚇得麵無血色,隻能不停叩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奴婢、奴婢是害怕啊……奴婢也是為了我家小姐著想啊……”


    皇帝與高公公對視一眼,讓其他侍衛退到帳篷外麵,高公公道:“還不快從實招來,如有任何隱瞞,小心你的狗命!”


    流蘇才哭著說道:“陛下,我家小姐與三殿下早有私情,之前常常偷偷見麵,今天晚上,我發現小姐不在賬內,又聽聞營地進了賊人,一時擔心就忘了這事,但此時想來,小姐或許是去偷偷私會了三殿下也未可知,萬一,搜查的時候被人撞破,我家小姐的清譽……”


    “豈有此理!”皇帝氣得一把將桌上的茶杯掃到地上,瞬間摔得四分五裂,身為丞相嫡女,居然如此不自重自愛,毫無身為貴女的德行,他居然還想認她作兒媳婦,真是太可笑了!還有宇兒,真是太讓他失望了,本以為他還算有的救,沒想到居然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堪!


    見到皇帝暴怒,流蘇嚇得匍匐在地,頭深深垂在地上,可嘴角卻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就在這時,隻聽外麵傳來侍衛的稟告聲:“陛下,麗嬪娘娘求見,霍小姐求見,齊小姐求見。”


    皇帝微微一愣,揚聲道:“讓她們進來。”


    門簾一掀,隻見麗嬪、霍青瑤和齊夢琳先後走了進來,屈膝行禮道:“臣妾(臣女)參見陛下。”


    青瑤又道:“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是臣女的疏忽,請陛下責罰。”


    皇帝的視線在她臉上轉了轉,掃過其他幾人,隨即落到麗嬪臉上,冷聲問道:“你們幾人怎會在一處?”


    麗嬪緩緩下拜道:“迴稟陛下,今夜外麵到處都是侍衛在搜查,女眷們很害怕,所以湊在一起,想著互相有個照應,霍小姐心善,想到姚小姐重傷在床,行動不便,所以邀請我們幾人一起去了姚小姐的帳篷,聊表心意。”


    皇帝沉默片刻,視線一直緊盯著青瑤,見她神色平靜,不禁加大了身上的威壓,麵對青瑤冷聲問道:“霍氏,真是如此嗎?若是你真的去了姚小姐的帳篷,為何你的婢女卻不知道你去了哪裏?”


    青瑤聞言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這才轉眼看到跪在地上的流蘇,眉頭微蹙,道:“陛下明鑒,臣女出門時帶了婢女瀾裳,隨行的侍衛們也都是知情的,這位是臣女的婢女流蘇,今夜本不是她值夜,臣女想著她已睡下,故而沒有告訴她reads();。”


    皇帝沉默片刻,想要出口的質問微微一頓,轉而又問旁邊的齊夢琳:“齊氏,你們是何時去的姚氏帳篷?”


    齊夢琳答道:“迴稟陛下,外麵剛發生騷動的時候,臣女就醒了,不多時,霍小姐就來找臣女一起去姚小姐的帳篷,路上又邀請了麗嬪娘娘和其他幾位小姐,姚小姐正是體虛害怕的時候,我們一起陪著說說話,便也不怕了。”


    皇帝點了點頭,望向跪在地上的流蘇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樣,流蘇渾身發抖,幾乎要癱到在地,怎麽會?她明明看到小姐穿著黑披風去了慕容宇的帳篷,迴來時沒見到瀾裳,她本以為她是因為擔心小姐所以出門尋找去了,哪料到瀾裳居然和小姐一起去了姚小姐那裏,至於帳外的侍衛,根本都是一群啞巴,哪裏問得出一句話。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圓話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麵又傳來侍衛的稟告聲:“陛下,三殿下和五殿下在帳外拉扯,都要求見陛下。”


    皇帝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不悅地喝道:“成何體統!還不給朕滾進來!”


    隻聽外麵一陣喧嘩聲,慕容宇當先一步衝進帳篷,跪倒在地大聲喊道:“父皇,五弟非要衝進兒臣帳篷,把兒臣那裏翻了個底朝天,把所有的東西全摔了,實在是欺人太甚!”


    慕容睿整了整被他扯得淩亂的衣服,跪倒稟告道:“父皇,兒臣隻是奉命行事,將士行動,難免損壞,三哥揪著此事不放,真是婦人之見!”


    “你分明是仗勢欺人!”慕容宇指著他,轉而對皇帝拱手道:“父皇,五弟奉命搜查,兒臣自然不敢阻攔,可他無憑無據,不去搜查別人的帳篷,非盯著兒臣不放,誰知道他是不是別有居心!”


    “你……”


    “好了!別吵了!”皇帝冷著臉,看著下麵或跪或站的一群人,頓時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今夜之事,怕又是一個陰謀,莫名其妙的賊人,奉旨搜查的五皇子,重傷的姚小姐,與三皇子有私情的霍青瑤,強行被搜查的三皇子營帳……


    正當他眉頭緊蹙的時候,突然又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聽侍衛稟告道:“陛下,太子陛下協助搜查,他搜到了一些東西,叩請陛下移駕去看一看。”


    皇帝一撩衣擺站了起來,高公公見狀揚聲道:“擺駕!”


    見到好好站在這裏的霍青瑤,慕容睿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轉身便追了出去,青瑤與慕容宇對視一眼,其他人麵麵相覷,也都跟了上去。


    一座營帳外,太子佩劍站在那裏,旁邊的火把熊熊燃燒著,將他的臉龐映照得明明滅滅,麵無表情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霧,身後站著上百名侍衛,許多侍女仆從在外麵跪了一地。


    “皇上駕到!”隨著一聲唿喝,所有人跪拜在地,高唿道:“參見陛下!”


    皇帝麵色陰鬱的走過來,道:“起來吧。”


    “謝父皇。”太子站起身,就見後麵的慕容睿麵露焦急地問道:“太子殿下,發生了什麽事?”


    太子冷冷一瞥,沒有答話,那目光中的寒意是慕容睿從未見過的,他不由得悚然一驚,過去太子分明很倚重他,怎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漠?


    他還不知道,自己借口所謂丟失的“金鑲玉”,早已被慕容宇派人藏到了太子的帳篷內,並引導他發現了此物reads();。


    太子大吃一驚,頓時意識到,慕容睿大肆搜查的舉動分明是想嫁禍於他,說他包庇賊人或是刺客,意圖不軌,即使拿不出實證,但一顆懷疑的種子必定會種在父皇心中,加上他此前搜到的東西,幾乎讓他惱羞成怒,他現在已經再也不相信慕容睿了。


    “父皇,請您進來看。”太子躬身掀開帳簾,皇帝邁步走了進去,門簾放下,擋住了眾人窺探的視線。


    一進帳篷,皇帝目光微縮,隻見一個女子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臉色灰白,脖頸上有一條猙獰的勒痕,顯然已經死透了。


    “此女是何人?”


    太子答道:“稟父皇,此女是昌平伯(皇後母家)的遠房孫女——江雨柔。”


    “江雨柔?”皇帝微愣,他分明記得這個名字是在太子良娣的候選名單裏,怎會突然死了?“怎麽迴事?”


    太子麵色一沉,暗自咬牙,將一封信箋拿了出來,雙手奉上,“請父皇過目。”


    皇帝見他鄭重,將信箋展開細讀,閱讀完畢後,頓時大怒:“豈有此理!狼子野心!”


    太子隨即又呈上多個物件:“父皇請看,這都是兒臣搜出的物證。”


    原來那封信是江雨柔自殺之前寫的遺書,寫到早年她與慕容睿相遇,互生情愫,因為她的身份略顯低微,本以為被慕容睿收作側妃也可以,沒想到突然被本家接迴,變成了太子良娣的候選人之一,她心思鬱結,害怕有朝一日被人發現,那便是欺君之罪,沒想到她與慕容睿商量如何落選之時,卻被他告知,一定要盡力成為太子良娣,她早已*於他,這是什麽意思她哪裏會不懂,慕容睿分明是想要讓她鳩占鵲巢啊!


    太子搜出的物件都是兩人私定終身互贈的禮物,其中還有一枚慕容睿常年掛在身上的玉佩。


    江雨柔明白了慕容睿的用意,不堪巨大的壓力,故而留書一封,上吊自殺,沒想到恰逢夜半搜查,她的貼身侍女沒有來得及將遺書和物件送出去,就被太子堵了個正著。


    “把那個賤婢押上來!”皇帝氣得胸口不斷起伏,高公公急忙扶他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不一會兒,一個痛哭流涕的侍女就被侍衛拖拽了進來,她一見皇帝,嚇得匍匐在地,哭道:“陛下饒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太子冷哼一聲,“不知道?不知道你哭什麽?恩?還是覺得父皇會相信你這賤婢的話?”


    皇帝目光如冰,“給朕狠狠地打!”


    幾個侍衛立刻衝上來將她壓在地上,板子高高舉起,顯而易見,他們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一板子下去,那侍女的身上就見了血色,估計再打下去,不死也要殘廢,那侍女痛得麵無人色,實在受不住酷刑,高喊道:“陛下,我招啊!我全招!是五殿下!小姐和五殿下早有私情,五殿下卻不願意接小姐進門,小姐是被他逼死的!”


    她的聲音尖利絕望,帶著無比的悲憤,傳出了老遠,站在帳篷外麵的人自然都聽到了,一時間神色各異,慕容睿嚇得跪倒在地,高喊道:“父皇reads();!兒臣冤枉啊!”


    皇帝想到今夜的一係列事情,不由得怒火攻心,但在憤怒過後,卻是一陣心驚肉跳,慕容睿分明是有不臣之心啊!


    聯係起前前後後的一係列事情,不難推測,慕容睿不滿足於姚慧茹的身份,所以害她重傷,他自然不能把一個殘廢的女子指婚給他,他看中了霍征的權勢,所以之前在宮中的時候就想算計霍青瑤,沒成功又不願宇兒得了便宜,所以此次大動幹戈,設計汙蔑兩人有私情,若不是霍青瑤恰好去了姚慧茹處,又有多名證人在場,怕是他們兩人的婚事便也就此作罷了。


    這些也就算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和太子的妾氏有染,雖然還未下明旨,但江雨柔既然入選,沒有定論之前,她就是皇家的人了,慕容睿的行為分明是在打太子和皇帝的臉麵,難道今後還想讓自己的孩子篡奪江山不成!


    這樣一想,皇帝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沒想到慕容睿平日裝得與世無爭,居然如此心機深沉,他還做過什麽事是他沒有發覺的?


    皇帝站起身,掀開門簾走了出去,看到外麵站著許多人,一個個垂頭斂目,不敢與他對視,慕容睿一見皇帝,急忙跪走幾步,抓住皇帝龍袍的衣擺:“父皇,兒臣是冤枉的,求父皇給兒臣一個解釋的機會!”


    皇帝一眼也沒看他,視線瞥向旁邊,那裏幾名侍衛正押著流蘇跪在地上,他指著流蘇沉聲道:“將江雨柔的所有侍從和這個賤婢一起收押,嚴加審問,不願意招的話,生死不論!”


    “是!”幾十名侍衛連拉帶拽,毫不憐惜地將這些人拖走了。


    流蘇嚇得失禁,再也不複冷靜,一邊被人拖著走一邊大聲哭喊道:“小姐救我啊!奴婢錯了!求求小姐救救我吧!”


    青瑤轉過臉去,不願看她,她用絹帕捂住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齊夢琳輕拍她的後背,低聲安慰。


    流蘇眼見青瑤傷心欲絕的模樣,想到青瑤平日對她親如姐妹,不由得悲從中來,轉眼看到慕容睿,一股恨意在胸中迸發,失去理智地尖叫道:“五殿下!救救我!若不是為了你,我又怎麽會背叛小姐!難道你要見死不救嗎?”


    慕容睿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心中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栗,明明他才是布局人,怎麽會轉瞬之間,一敗塗地!


    皇帝低頭瞥了他一眼,嘲諷的冷笑一聲,照著他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腳:“滾!”隨後,他頭也不迴地離開,一邊走一邊說:“五皇子慕容睿,係浣衣局賤婢所生,心高陰險,不堪大用,命其即刻迴五皇子府,若無聖旨,不得離開府門半步!”


    慕容睿被皇帝一腳踢得趴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麵目猙獰,究竟是誰?演了一場請君入甕的大戲,抓住了他的秘密,算準了他的行動,甚至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拿捏住了太子的心思,與他徹底反目,讓他自請帶兵硬是在父皇麵前戳破一切,充分利用了流蘇、姚慧茹和江雨柔的事情讓父皇產生一係列懷疑,進而無比震怒,即使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再信任他。


    而這一切的起因,分明是流蘇跑來告訴他,霍青瑤與慕容宇夜半私會,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這個機會打擊慕容宇和霍青瑤,流蘇早已被他收服,對他癡情一片,之前傳來的消息也都是確實可靠的,所以他完全沒有懷疑……


    他僵硬地轉頭望過去,卻隻見霍青瑤正好垂目看著他,眼睛裏閃爍著冰冷無比的光芒,見他望過來,她淡淡一笑,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慕容睿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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