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熽給了聆風一個慰藉的笑,掙脫聆風的手,順便給了他周身套了一個護盾。


    “閆熽,不要去!不要去!”


    聆風淡淡的紫眸因為太過焦急浮出一層水汽。他總感覺閆熽察覺到了什麽,甚至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隻是他無法說出,直覺告訴他此刻不能讓閆熽獻祭,可任憑他再怎麽拍打,閆熽的護盾就是紋絲不動。


    閆熽淡淡笑著,抬手將龍珠高高舉起。在龍珠光芒的照射下,他整個人如同籠罩在聖光裏,褐色的頭發與眼眸都泛著淡淡的金光,耳邊的天羽翎感受到主人內心的激蕩,如風中柳葉一般在他頸邊不斷搖晃。閆熽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十方印靠近,每走一步,他就如同踏上了天梯,身子緩緩向上,寬大的衣袍在他身後隨風搖蕩。麵前的十方印散發出紫黑的光,如同地獄裏噴湧而出的火焰,而閆熽就如同一隻撲火的飛蛾。每當他向前一步,十方印裏的怨靈感受到龍珠的力量,便會愈發瘋狂地衝撞著結界,強烈的氣流將他因為舉著龍珠而露出的手臂刮出一條條血痕,可即使如此他還是眉眼堅定頂著氣流繼續向前。


    “父親常說,眾生敬神,是因為神愛眾生。”閆熽將龍珠高高舉過頭頂,直至它懸浮在自己上方。“你們是神也是眾生一員,曾守護眾生千萬年卻一朝入魔,淪為怨靈被困在陣中萬年不見陽光。而今,我願以身為引,以心為祭,還你們自由,也圓我心中所願~”


    “哈哈哈哈~!可笑至極!”突然十方印中傳出一陣狂笑。“小小新神,竟妄想救贖我等!”


    閆熽一邊雙手結印操控龍珠,一邊問:“是誰?”


    “辛寤~”那人沉穩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無知小兒,你當真以為吾是行差踏錯等一朝入魔?那不過是天道變幻為吾等設下的命數罷了。”那人聲音中摻雜了一絲悲涼。“吾等不過是新三界開啟的祭品~”


    “辛寤~”閆熽皺眉道:“上一任天君!”


    “小神,吾為了這一天等待千年,你們真當十方印解不開隻是因為那龍鳳設下的陣法不完全嗎?”辛寤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輕輕敲了敲結界。


    “是你動了手腳?”


    閆熽感到十方印結界隨著辛寤的動作漸漸有些鬆散,連忙召出元神真身壓製。


    聆風無力呆坐在閆熽的結界中看著這一切,這是他第一次,應該也是三界第一次有人看到閆熽成年後的元神真真身。那是一隻極為奇特的鳳凰,頭頂三根紅色冠羽,眼珠如閆熽一般是閃著金的褐色,尖尖的喙透出橘紅,全身羽毛皆是一片雪白,隻有翅膀邊緣鑲邊一般鍍了一圈黑色,纖長華麗的尾羽由白過渡到金最後變為火焰般的紅,遠遠看去像是一片燦爛的晚霞。


    辛寤的身影漸漸浮現在十方印中,他麵無表情道:“這得多虧了那小龍將吾收入這十方印,否則怎麽能保竹溪元神萬年不散呢。”辛寤眼神溫柔地看了眼手中一團藍紫色的元神,忽然又麵無表情看著閆熽道:“小神,這十方印中的怨靈即將衝破封印,而吾會取走你的玲瓏心為吾的竹溪重塑仙身~”


    閆熽怒道:“你本為三界之主,為何要禍害眾生!?”


    辛寤冷冷答:“眾生為何?吾之所愛,隻予竹溪一人?且龍珠自會淨化怨氣,屆時他們魂歸天地,今日會命散於此的隻有你一人。”


    閆熽聽完卻鬆了口氣,還好龍珠是能淨化怨氣的,而辛寤也沒有喪心病狂到要毀天滅地的地步。


    “辛寤,取我玲瓏心是為你心愛之人,那你呢?”反正他本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如若能多救一人,與他而言並沒有什麽壞處。


    辛寤隻淺淺勾了下嘴角,隻認真盯著手中微弱的元神確保它不會被四處衝撞的怨靈傷到,並不打算迴答閆熽的問題。


    閆熽看他快要維持不住的身形,眼中生出一絲憐憫。他曾聽聞天君辛寤神力無邊,卻生來就無情無愛,對眾生如同螻蟻。那時他就想,這樣一個人又是如何對自己的呢?如果他誰都不在乎,那麽他會不會在乎自己?現在閆熽想他大概連自己都不曾在乎。天道需要,他便成為天君一直坐高堂,天道不需要,他便隨時可以魂歸三界消散於無形。隻不過他在生命的最後遇到了想要去愛、去守護的人,所以才彌留於世。


    十方印收到龍珠的召喚已經打開了一個口,閆熽雙手結印將龍珠推向前打開十方印的結界,原身的鳳凰帶著他展翅衝了進去,為了避免龍珠被毀,他特意將龍珠卡在了結界邊上。


    “閆熽!~”


    聆風雙眼通紅,嘶吼著看閆熽進入了結界,之後那些怨靈便開始瘋狂撕扯閆熽的神元原身。閆熽周身完好,嘴角的鮮血卻汩汩落下,染紅了他胸前潔白的衣襟。他強忍住神元被撕碎的劇痛繼續咬牙抬手結印,操縱著龍珠之力洗滌怨氣,而原本龐大的原身已經無法支撐,如同被獵豹捕食的飛鳥一般掙紮著,潔白的羽毛一片片零碎飄落,白鳳淒厲的叫聲響徹天際,直至被撕咬破碎消散無形。沒了原身的支撐閆熽從空中重重跌落,地上鋒利的石頭深深刺入他的皮膚中,原身碎裂的劇痛與肉身撞擊破碎的生疼讓他忍不住口中噴出大口鮮血。


    而辛寤就隻冷冷看著,他本就沒有怨氣也沒有入魔,所以他隻是為了竹溪元神不散而甘願待在十方印裏。現在他隻等閆熽身死,十方印解開,那時他便可以帶著竹溪平安出去,三界那麽大,他總會想到辦法帶她迴來。


    閆熽躺在冷冰冰的碎石上,看到結界裏的怨氣已經消散幹淨,紫黑的霧氣慢慢散開,怨靈的魂魄也變為了金色,他終於放下心來。掙紮著費力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靠攏抵在眉間試圖抽出自己僅剩的一縷的命氣來保全自己的元神。


    “那是什麽?”


    突然辛寤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低頭仔細看了看被鮮血染紅的天羽翎。愣了一下,辛寤便又麵無表情,抬手劃開了閆熽的胸膛,直至他還在微弱跳動的心髒整個露出來。閆熽已經無力再反抗,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憑辛寤活生生刨開他的心髒,可下一秒辛寤臉上瞬間陰雲密布,他不知喃喃低語說了什麽,隻是不再盯著閆熽的心髒,而是將天羽翎從他耳間拿下,然後淡淡笑著消失不見了~


    閆熽的最後一絲命氣也散盡了,眸中生機渙散。聆風周圍的結界終於隨著主人生命的逝去而破碎。原本癱坐在地的聆風趕緊奔向十方印,由於心髒被剖開,閆熽的元神竟也從七彩石中飄出了一部分。而聆風的魔息元神被瘋狂四溢的靈力衝刷的生疼,拚盡全力也隻在萬千魂靈中將閆熽的一魂收入了龍珠中。


    聆風被已經被靈力抽刮得渾身是血,還想著爬出結界範圍再去追其餘二魂。誰想那結界竟然被靈魂衝撞慢慢裂開來,而龍珠還卡在結界邊上,被結界強力的晃動擠壓出了裂紋。聆風心道不好,若是龍珠碎裂,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能救迴閆熽了,念及此他再也顧不得其它,急忙把自己的記憶封存進隨身攜帶的留影珠中,繼而又頂著真身被炸毀的劇痛,強行剝離出自己的元息將龍珠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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