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走入寬闊的營帳之中時,後方的白帆布放下,門口突然出現一道一閃而逝的法陣,阻隔了裏麵可能傳出的一切聲音。


    “嗯哼。”


    林子墨咳嗽一聲,再次抬頭,臉上已是帶起了那道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


    他的目光朝前看去。


    一張由上等木材製作而成的寬大帥案擺在前方,其上擺放著文房四寶、軍事地圖及各式令牌印章……帥案之後,被珠簾隔開,隱約能看見一張木榻和綽約人影。


    “林先生來了?”


    柔和的女聲響起間,那道影子走了出來。


    “咳咳咳……”


    林子墨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那位穿著常服的女將軍,咳嗽道:“殿下,這……不好吧?”


    “這有什麽?身在軍隊,這些男女之別沒那麽講究。”


    長公主緩緩說道,此刻的她隻穿了件單薄的衣物,就連一雙細長白皙的小腿都遮不住。


    “殿下開心就好。”林子墨由衷地說道。


    反正吃虧的不是我!


    “外麵這麽熱鬧,殿下就不想去看看嗎?”


    “不去了。”


    從出來那一刻,長公主的目光便落在了麵前幾乎鋪滿一張桌子的地圖上,不時伸出白皙的五指移動著上麵的戰旗。


    林子墨在不遠處靜靜等待著。


    等最後一麵旗幟落下,長公主才恍然道:“不好意思,剛才入了神,讓林先生久等了。”


    “無妨,長公主心係軍民,是為大義。”林子墨笑著問道:“隻是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話音落下,長公主竟是緩緩挪步,拿起一旁的茶具為他沏了一盞熱茶:


    “我想親口為之前那事給林先生道個謝。”


    “道謝?”林子墨頓時搖了搖手,“殿下大可不必如此……”


    可他的手卻突然被按住,微微抬頭,長公主一雙堅毅的雙瞳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有必要的!”


    “若不是林先生幫忙,稷下多半是不會管此事的!”


    “……我隻是帶了個話而已,最後拍板的還是書院,所以殿下若是要謝的話便去謝書院吧。”


    說完,林子墨輕輕抿了口茶,也算是接受了長公主的好意。


    武安然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將目光移在林子墨的身上,正想開口,卻突然被一道急促的聲音打斷:


    “軍情急報!軍情急報!”


    帳外,突然闖入一個氣喘籲籲的令兵,他在進帳的一瞬間便單腳跪了下去,手中握著一卷黃紙,急促道:


    “報告大帥!偵察營在城外五十裏遭遇了蠻族部隊的伏擊,損失慘重,現在已經在往山海關撤了!”


    “什麽!!”


    帳內的兩人皆是轉頭看來,麵帶驚色。


    長公主從令兵的手中拿過那張軍情通報,展開閱讀。


    林子墨則是皺起了眉頭。


    這就遇襲了?不應該啊!


    才五十裏的距離,對山海關這樣的雄關來說,怎麽可能會有一支逃過了所有伺候的眼睛,毫無征兆地冒出來的軍隊啊?


    武安然也是在此刻出聲質問:


    “今晚負責值守的斥候呢?怎麽沒有提前預警!”


    令兵埋下頭,拱手道:


    “大帥,那些蠻子是從地底蹦出來的,我們……根本無法追查!”


    “破土而來……沙池部落的斬首小隊?!”武安眉梢一挑,沉吟道:“偵察營有五萬兵馬,怎麽會被這種小隊伏擊?”


    “殿下!”令兵雙膝下跪,聲音中帶著掩飾不去的顫抖:


    “他們……不是小隊,根據前方傳迴的通報,他們,足足有二十萬人!還有一些未見過的妖族混雜在其中,我們根本防不住啊!”


    “二十萬?!”


    聞言,武安然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肉眼可見的凝重。


    她右手一揮,那身銀色的戰甲便重新被披在了身上:


    “傳令下去!宴會即刻中止!‘海’字軍一二三營全體集合,隨我出城迎敵!”


    “得令!”


    男女聲的齊喝中,近衛與那名令兵皆是往關內疾馳而去……


    短短數息後,“咚咚……”的戰鼓聲於夜空中響起,連綿不絕,捶打著所有人的心髒,擊散了的睡意和酒精。


    中央的那座篝火被熄滅,一隻隻的火把點燃,照亮了整座雄關,萬鈞的關門被緩緩拉起,披甲騎兵立於門前,整裝待發……


    而帥帳中,林子墨地臉上逐漸揚起興奮之色。


    蠻族夜襲,還帶著妖物……難道我轉到‘海’字軍的機會就在今天?


    霎時間,他將一雙旗許落在麵前的銀甲女將身上。


    隻要她一聲令下,林子墨便能上馬出城,殺得人妖片甲不留!


    然而,耳邊傳來的女聲卻是輕輕說:


    “林先生,關外太過危險,你身在‘山’字軍,便暫且留在城內駐守,靜待我等凱旋的好消息!”


    話音落下。


    “額……”林子墨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一陣無語凝噎:“殿下,我是扶搖儒生,我覺得我還能……”


    然而他才剛伸出手,鮮豔的紅色披風便從眼前劃過。


    長公主已化作一道銀色的影子,從白帆布的帳口處消失。


    ……


    西城門。


    林子墨正帶著自己的十位‘百戰老將’立於高聳的城牆之上,宛若鎮守南天門的天兵天將。


    四周的將士臉上平靜中帶著些許竊喜,偌大的城牆上唯有他一人,發出無奈的長歎:


    “為什麽啊!”


    他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自己堂堂扶搖境儒生卻被分在了‘山’字軍,完全是因為長公主的暗箱操作!


    可長公主是山海關的大帥啊!隻要她不承認,整個山海關便無人會為他伸冤。


    不!我不需要!!


    你不能因為我幫了個忙,就如此照拂於我!這讓山海關的其他將士們知道了會怎麽看?


    我林子墨苦修多年,隻願為大武拋頭顱灑熱血!


    請狠狠地將我安排在‘海’字軍出城衝殺!


    “她這是,好心辦壞事了啊!……”林子墨長歎,忽然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在他哀歎之時,四周的守城軍們也在城牆過道上來迴跑動,點亮火燈,組裝起各種各樣的守城器具,對準了……


    下方那片空無一人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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