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校一事順利的結束了,不過皇後卻並未因此而閑適下來,反而更加的忙碌了,既要安排人手好好的調查一下蘭馨看中的那幾個親王子弟,又要詳細的籌劃蘭馨和晴兒出嫁時的流程、人員以及所需的物品,尤其是陪嫁什麽的更是不能馬虎。


    這段時間裏,太後也是心情複雜,一方麵她很希望自己喜歡的這兩個孩子能夠有個好的歸宿、能夠過得幸福,另一方麵,她卻很不希望這兩個孩子就這樣嫁出去,少了兩個孩子的陪伴,她的身邊肯定又會冷清不少。


    仿佛是看出了太後心中所想,所以在待嫁的這些時日裏,蘭馨和晴兒幾乎天天都泡在慈寧宮裏,並且他們還時不時的將和嘉、永瑆、永璂、永璟和克善等人拉來陪太後他老人家作伴。


    如此一來二去的,不但使太後的心情開朗了不少,還使得一眾小輩的關係也融洽了不少,尤其是聰慧機敏的永璂,更是深得太後的喜愛。


    由於皇宮上下喜慶的氣氛越來越濃,在別人都開心不已的時候,永璿的心裏卻越發覺得壓抑,甚至於看到那些洋溢著喜悅的微笑,他都覺得分外刺目,原本並不喜歡到處亂逛的他,這段時間也反常的天天往宮外跑。


    最先發覺到永璿情緒異樣的便是龍隱天,隻不過他卻並未采取任何的措施,而是靜靜的在一旁觀察著,就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


    雖然他始終都沒有猜透導致永璿此番變化的原因,但若非必要,他也不打算擅自插手,因為他相信永璿自己會處理好的。


    畢竟隻是一點情緒上的波動都沒辦法調節好,那麽他也就不配做一個儲君。


    而另一個感覺出永璿情緒不對的,就是其伴讀福康安。


    由於福康安和永璿幾乎每日都會見麵,兩人又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因此他會有所察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天早課之後,永璿又一次帶著侍衛離開了皇宮,福康安遠遠的看著,心中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永璿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默認了他的存在,隨後便一言不發,任憑他如何詢問都不再開口。


    馬車在京城裏漫無目的的閑逛了一個多時辰,最終停在了天橋的龍源樓門口。


    其實永璿並不是刻意來此的,隻是快到晌午了,覺得著肚子有些餓,這才隨便找了家最近的酒樓。


    龍源樓的規模還算可以,而且地段也好,是富商巨賈平日裏請客會宴的地方,出入的人還非常整齊,不像一般小酒樓那樣混雜,至於那些皇親大臣們反倒是不屑於來此處的。


    剛一進門,一陣叮叮咚咚的琵琶聲便傳入了永璿的耳中,他在收迴思緒的同時,下意識的聞聲看去,然後很明顯的皺了下眉。


    隻見一個年若十七、八歲的姑娘,頭戴素花、一身白衣,施施然的端坐在大廳中,懷抱一把琵琶,正在調弦試音,在姑娘身邊坐著的是個拉胡琴的老者。


    那姑娘試完了音,抬起頭來,掃視眾人,對大家微微一欠身,用帶著些淒然的娃娃音說道:“我是白吟霜,這是家父白勝齡,我們父女,為各位貴賓,侍候一段,唱得不好,請多多包涵!”


    白吟霜長的倒是有著一副好相貌、好身段,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巧的鼻子,櫻桃般的嘴,薄唇輕抿,嘴角微彎,笑意之中難掩哀愁,給人的感覺細致清新、純純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頗具江南女子纖細柔弱的風姿。


    “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人賣藝。”福康安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下那個白吟霜,不過在瞧見身邊的永璿皺眉之後,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麽,跟在後麵徑直的向著二樓的雅間走去了。


    這時候,白吟霜伴著琴聲,開始婉轉的吟唱起來:“月兒昏昏,水兒盈盈;心兒不定,燈兒半明;風兒不穩,夢兒不寧;三更殘鼓,一個愁人!花兒憔悴,魂兒如醉;酒到眼底,化為珠淚;不見春至,卻見春順;非幹病酒,瘦了腰圍……”


    聽到如此的靡靡之音,永璿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這下子變得更差了,若不是他知道這裏是酒樓,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跑到青樓裏去了呢。


    既然心情不好,自然得找地方撒氣,所以永璿直接停下腳步,冷著臉對身邊的侍衛吩咐道:“去找這裏的老板,讓他把這女人給我轟出去。順便警告他,再有下次,他這酒樓就別想開了。”


    侍衛領命離開之後,他就幹脆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看著,大堂裏的一切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此時,白吟霜唱完一曲,在一片喝彩聲中盈盈起立,手拿一個托盤,在席間討賞,在她走到樓梯角時,一個倚著樓梯的男子抬手就放進去一錠五兩的銀子。


    白吟霜眼睛一亮,表麵上好似吃了一驚,慌忙抬起頭,瞬間就和那名男子四目相接。


    那名男子眼睛都看直了,在聽到隨從的話之後這才清醒過來,頗顯急切的對吟霜一彎腰,有些手足失措,“對不起,此曲隻應天上有,我能聽到,太意外了!我不知道有沒有更好的方式,來表達這首曲子帶給我的感覺……希望你……希望你……”他說著說著,竟然舌頭打結,“希望你不認為這是褻瀆……”


    白吟霜定定看了男子片刻,眼裏中閃過一係列看似複雜的情緒,在外人看來很明顯就是誘惑。


    隨後,她低低說了句:“我白吟霜自幼和父親賣曲為生,碰到知音,惟有感激。謝謝公子!”


    永璿感覺那名男子很麵熟,但看了這麽半天也沒迴憶起來,索性側頭向身旁之人問道:“福康安,那人是誰?”


    “碩親王府的貝勒,富察皓禎。”福康安麵帶微笑,仿佛是在看戲一般,“就是傳聞中‘捉放白狐’的那個人。”


    “原來是他。”永璿這下算是徹底迴憶起了六哥和他說過的那件事,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些許鄙夷的神色:“這種貨色,和他倒也般配。”


    “那個漂亮的,唱曲子的小姑娘在哪兒?”這時候,另一個聲音魯莽的、囂張的一路嚷過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驥遠的好友多隆。


    本欲轉身離開的永璿,在看到這樣戲劇性的變化之後,也索性留了下來,打算把這出好戲看完,恐怕天橋上說書的都沒有這現場發生的來的精彩。


    畢竟他此番出宮本就是為了散心,既然能有免費的好戲看,而且還是認識的熟人,當然是不能錯過的了。


    多隆明顯要對白吟霜動手動腳,白勝齡自然是趕忙上前阻攔,不過那白吟霜並沒有按照常理躲在自家父親身後,反而是故意躲在了皓禎的身後,並且眼眶含淚一副嚶嚶欲泣的模樣。


    皓禎不知是一時衝動還是大男子主義在作祟,總之在吵了幾句之後,他居然和多隆直接動起手來,大堂之中很快就變得一片混亂。


    可憐的白勝齡在混亂之中不知被誰給撞了出去,磕在桌角上直接昏死了倒地。


    “爹!爹!你怎樣?”


    白吟霜見狀趕忙撲了過去,雖然表麵上急得直哭,但是一雙眼睛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徘徊在皓禎的身上。


    多隆好歹也是伊勒圖的兒子,就算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執絝子弟,那武藝也是拿的出手的,隻是幾個照麵,他就直接把皓禎給揍趴下了,若不是顧忌著對方的身份,估計他把皓禎打死都有可能。


    白吟霜一看皓禎明顯不敵,也顧不上看護自己的父親,跑過去一邊護著皓禎,一邊央求多隆道:“公子!求你別打了!快別打了!”


    多隆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下白吟霜和皓禎,眼中流露出了些許嫌惡的神色,就在他剛要開口的時候,酒樓的老板帶著幾個護衛趕了來,終於是把這場鬧劇給製止住了,圍觀的人也開始逐漸散去。


    見沒戲可看了,永璿吩咐侍衛去把多隆帶過來,他自己則和福康安一起轉很走進了雅間。


    坐定之後,福康安毫不掩飾的直接開口問道:“你對那個多隆感興趣?”


    “他現在還沒有值得我感興趣的資本……”,永璿頗為神秘的微微一笑,絲毫看不出任何氣惱的樣子,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不過也許……很快就會有了……”


    福康安聽後垂下眼簾沉思了起來,一時間好像沒什麽頭緒,不知不覺間微微皺起了眉。


    永璿並沒有為難福康安的意思,見侍衛還沒有迴來,於是言簡意賅的直接點明道:“他有可能會成為蘭馨姐姐的駙馬。”


    福康安恍然大悟,很多不解之處瞬間就想明白了,但是隨後他卻有些擔憂的看向了永璿,“如果這是十二阿哥的意思,那就不太好辦了。”


    “是十三弟。”永璿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毫不避諱的承認道:“這次是我的失誤,是我太小看他了,被算計也是活該。”


    明白了永璿的意思,福康安一邊快速的思索著對策,一邊說道:“現在想拉攏他恐怕已經有些遲了,亡羊補牢不如將計就計,而且相對而言,你的優勢要更大一些。”


    “這個我倒是並不擔心……”,永璿話說了一半便沒有再繼續,一方麵是他聽到了有人接近的腳步聲,另一方麵則是他覺得有些事隻能和那個特別的人來分享,很遺憾,福康安並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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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部分段落引用《梅花烙》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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