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格格本以為自己終於靠著一個小小的計謀成了瑞王府的格格,這尊貴、嬌寵、快樂、富足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雖然她必須為此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但那些和她眼下所過的生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妥協就會被毫不留情的趕出王府,但另一方麵,她名義上的阿瑪也確實對她不錯,即便是偶爾的侍寢對她也是很溫柔的,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滿足了。


    沒想到突如其來的“荊州之役”瞬間顛覆了她的生活,瑞王府的人幾乎全部死於戰亂,隻有她、克善、莽古泰、雲娃四個人幸運的逃了出來。


    他們穿著破舊的粗布衣裳,混雜在一大堆的難民中,從荊州城的邊門逃了出去,漫無目的的沿路奏折,無休無止,不知何處才是終點。


    她耳邊總是迴響著阿瑪和哥哥的唿叫聲,荊州城裏的喊殺聲,和難民們的呻吟聲,眼前的大隊難民更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克善在逃命的第一個晚上就發起了低燒,而且還遇上了暴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一直不見好轉。


    新月雖然心中不願,但還是盡力去照顧這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弟弟,因為莽古泰和雲娃可是瑞王府的忠心家臣和奴婢,她還要依靠他們來逃生,總比她一個人麵對這紛亂的未知要好。


    趕了幾天的路,他們終於在一處山穀中發現了水源,早已幹渴難耐的新月毫無顧忌的衝了過去,她甚至覺得若是再晚上半日,自己說不定會渴死。


    就在這時,從路邊的草叢裏跳出來六、七個手持兵刃的大漢,把這唯一的道路給攔住了,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遇到了賊寇的餘孽。


    天命注定了要讓新月在這裏遇到她心中的英雄,一身白色的甲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高大的身形、勇猛的氣勢,好像天上的神將下凡,輕而易舉的就將她從賊寇的手中解救下來。


    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男子,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神話般的情節也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努達海,官拜威武將軍,綽號叫“馬鷂子”,作戰勇猛、身經百戰,幾乎沒有吃過什麽敗仗,是個讓敵人膽寒的人物。


    他此番來荊州的任務就是平定賊寇,沒曾想卻意外的救下了瑞王府的遺孤,命運有時候還真是神奇。


    這邊正在上演英雄救美,另一邊在大營裏,永壁卻麵色鐵青的聽著副官的匯報,全軍主帥居然擅自離營,而且還隻帶了一隊兵士前去追擊賊寇,完全不顧大局,他作為監軍,不生氣才怪。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士兵安頓好,剛打完一場打仗,後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處置俘虜、安撫兵士、救治傷員,這些本該是主帥做的事情,現在反而全落到了他的頭上。


    忙碌了一整天,待到晚上,永壁終於見到了姍姍歸來的主將努達海,隻不過在看到他帶迴來的那幾個人之後,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瑞王府的人居然還有活口?


    他奉密旨前來辦事,沒想到居然讓努達海給攪合了,他殺了努達海的心都有,但礙於此刻的情勢,他不得不把這口氣給狠狠的咽下去。


    永壁覺著自己真是好脾氣,他還沒來得及找努達海麻煩,結果人家就給他弄出了個大麻煩,不知道努達海是怎麽想的,居然把新月一行人安置在了軍營裏。


    他聽完副官的報告之後立刻就坐不住了,帶上人就直奔努達海的軍帳而去,結果還沒走到門口,眼前的一幕就讓他好容易忍下的怒火再度翻騰。


    努達海取下了自己肩頭的披風,他把披風披上了新月的肩,清亮的眼中滿是溫柔。


    新月淚霧迷蒙的看著他,下一刻便情不自禁的投進了他的懷裏,嚶嚶低泣。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永壁的怒喝讓這兩個猶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瞬間分開,他幾步上前,毫不客氣的質問道:“努達海,她為什麽會在這裏?軍營當中不允許女子入內,你難道不知道嗎!”


    “監軍大人,新月是瑞王府的格格,身份尊崇,遭逢此番變故早已身心俱疲、憔悴不堪,若是安置在外怕是會有所閃失。”努達海義正言辭的解釋著,給人感覺是相當的大義凜然、有理有據。


    被如此言辭鑿鑿的頂撞迴來,永壁有些氣得不知說什麽好了。


    什麽身份尊崇,他一個王府的格格算得了什麽,別說是沒封號了,就算是有封號的格格,在京城也是一抓一大把,數都數不過來。


    遠的不說,就是他這個和親王府的嫡子貝勒,就比這個新月格格身份要尊崇的多。


    “大人,新月承蒙努達海將軍搭救,感恩在心,家中遭逢大難也是悲痛異常……”,新月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抽泣,那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分外的惹人憐惜,但沒想到下一刻她竟然直接跪了下,“懇請大人,千萬不要趕小女子離開,我……我已經無家可歸了,您是那麽的善良,那麽的慈悲,那麽的大度,一定不會做的如此殘忍的!大人,求求您了!”


    努達海看著新月如此可憐柔弱的模樣,眼中滿是溫柔和心痛,緊接著大聲說道:“監軍大人,她隻是一個弱女子,留在軍營裏也不會有什麽大礙,難道您的氣度連一個無家可歸的柔弱女子都容不下嗎?”


    永壁深吸了口氣,微微閉了下眼睛,咬牙將心中那股要殺人的衝動再度壓了下去。


    按他們的話說,他不把新月留下就是不大度、不善良、不仁慈了?那軍規呢,軍規算什麽?難道是擺設嗎?身為軍中統帥,公然違反軍規,那日後還怎麽帶兵?


    而且一個格格如此隨隨便便的就給人下跪,一點矜持氣度都沒有,比那些奴婢都不如,簡直就像是個沒骨頭的風塵女子。


    隻不過瞧著努達海絲毫不讓步的樣子,他也沒什麽好辦法,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和主將對著幹,畢竟他隻是個監軍,沒有權力調兵,萬一因此鬧出什麽大亂子可就不好了。


    眼看著這倆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沒完,永壁好容易壓下了胸口的火氣,直接毫不客氣的冷聲說道:“夠了!既然將軍你打算一意孤行,下官也不好橫加阻攔,但是……努達海,希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永壁毫不遲疑的甩手轉身走人了,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保不齊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兒來,到時候在皇上麵前就更不好交代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新月一直都跟在努達海身旁,開始了一份全新的生活。


    努達海奉命護送端親王的靈柩和遺孤進京,他們每天曉行夜宿、餐風飲露,每天在滾滾黃沙和蕭蕭馬鳴中度過,每天她都能和努達海共乘一騎,時間久了她心中的悲痛倒是緩解了不少。


    至於克善,在這段時間倒是極其安分,每天除了趕路就是躲在自己的帳中,既不到處走動,也不做什麽額外的要求,對隨行的士兵也都非常友善,一看就是個很懂事兒的孩子。


    新月對努達海的感覺是十分強烈的,他出現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無助、最恐慌的時候,給了她一份強大的支持力量;接下來,他又伴她度過了生命中最最低潮的時期,因而,她對他的崇拜、敬畏、依賴和信任,都已到達了頂點。


    隻不過在永壁眼中,新月和努達海就隻能用一個句話來說明,那就是“不知廉恥的狗男女”。


    一個還未出嫁的格格,天天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不但不知道避嫌,每天還明目張膽的親親我我,知道的明白她是個格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隨軍的軍ji呢。


    而另一個,是有著妻子兒女的將軍,就算他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自己的家人考慮吧,和一個格格鬧得如此不清不楚,看他日後該如何交代。


    隨著手中的這幾封密奏送往紫禁城,永壁敢肯定,努達海這個大將軍絕對是做到頭了。


    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折了他的麵子,就要做好了承受他報複的準備,更何況,他手中還握有“尚方寶劍”呢。


    到了京城,新月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進宮的一天,說實話她根本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進宮的第一天,她就不得不麵對太後和皇後的共同問話,說不緊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她盡力表現出自己的柔弱和可憐,誇大自身的不幸遭遇,希望能夠更多的博得兩人的同情,但效果卻並不怎麽理想。


    太後和皇後不知為何,隻是對克善喜愛有加,對她這個格格反倒是逐漸的有些冷淡起來。


    就在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聖旨給她帶來新的希望,她不但被封為“和碩格格”,而且還能夠搬入努達海的將軍府居住。


    這對她來說無意是一道曙光,既能離開這令她畏懼的皇宮,又能夠時常見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能有這樣的結果,她覺得相較之下自己之前的那些遭遇也就不那麽壞了。


    努達海也是相當的欣喜,自從和新月分別之後他就對這個娩絲花般的女子念念不忘,所以才鼓起勇氣去求了那道旨意。


    好在皇上很是和善、大度,想必也很是同情新月的遭遇,因此很順利的就得到了聖旨。


    努達海把府裏一座自成格局的小院落,撥給了新月住,還給這座小院落取了個名字,叫“望月小築”,當然,雲娃和莽古泰也都住在“望月小築”裏。


    雁姬十分殷勤,又另外撥了兩個丫頭來侍候他們,一個丫頭名叫硯兒,另一個名叫墨香。


    新月就這樣,在將軍府中,開始了她嶄新的生活。


    (注:部分段落引用《新月格格》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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