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並非心思細膩之人,秋兒究竟為甚麽哭,他想破腦袋也是不知,尋思:“難道是我打的太疼了?對,我會內功,以前打她不哭,那是不疼。現在會內功,力氣就大很多,估計打的太疼。”柔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打的太疼了,是不是?我之前受傷,我還以為沒勁,居然打你這麽疼。秋兒,你別哭啦。你要是不服,來打我罷,我也不跑,不叫,不哭,還說你打的好,怎麽樣?”


    秋兒隻是哭泣,抽抽噎噎,極是傷心。


    徐真道:“不是太疼?難道我打的你高興了?這可不對罷?你瞧,我現在就去抓魚,今天說甚麽也抓條魚上來,跟你陪罪,怎麽樣?”


    秋兒抬頭望著徐真,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道:“不是……我不是……徐真哥哥,我們……我們還能像從前……從前一樣嗎?”語氣誠摯,充滿孺慕之情。


    徐真一呆,霎時之間,福州之行,衡陽之行,索達城之行曆曆在目,他歎了口氣,抱緊秋兒,道:“我和以前一樣,一直都一樣。秋兒,難道你還不知道?”


    秋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抱住徐真,便在這山清水秀的河邊,二人緊緊相擁,不知過了多久,秋兒哭的累了,昏昏睡去,臉上仍掛清麗淚珠,嘴角卻帶著笑容。徐真將她抱起,尋一處幹燥之地放下。秋兒拉著徐真胳膊,始終不鬆,縮成一團,青絲纏繞,竟是無比的酸楚。


    徐真癡癡良久,尋思:“她一直沒變麽?她變了,她現在是女王。是立末族之母,有萬千子民,以前的日子,迴不去了。秋兒,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麽?當我迴到故鄉,踏在故鄉土地上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想念的不是故鄉的土地,而是無法迴去的童年。”輕輕抽出手臂,來到河邊,折了一根樹枝,一端拗尖,守在河邊。水中遊魚甚多,脫去鞋襪,褲腿挽起老高,踏入冰涼的河水,機靈靈打個冷戰。此地無人,魚兒渾不怕人,徐真沒有捕過魚,豈能一插便中?但想連日野果,秋兒憔悴一日,沒有肉食怎麽能成?是以守在河邊,一次又一次,到得後來,已不知多少次。河水倒影陽光,刺的他雙眼發花。


    突然間,樹枝刺入,手上一頓,隻聽秋兒拍手笑道:“中了中了!呀!真的中了!捉到了!傻瓜真的捉到了!我看到了,好大一條,快把樹枝拿出來。”


    原來她早已醒來,何時來到岸邊,徐真全神貫注,竟爾沒有發覺。


    徐真提起樹枝,果見一尾大肥魚,見秋兒坐在一旁,滿臉喜色,笑道:“怎麽樣?我不傻。”


    秋兒笑道:“我說錯,對不起。徐真哥哥最厲害,是最了不得的英雄。好罷大英雄,快點上來,晚上我們吃魚。”


    徐真道:“你一說我口水都流出來了,快快快,快點生火烤魚。”走上河岸,把魚兒遞給秋兒,道:“我去拾柴,你洗剝魚兒。”


    秋兒接過點頭,道:“你小心點,要是再被毒蛇咬中,我可救不了你。”


    徐真一凜,記起三日前被毒蛇咬中,險些丟了性命,道:“知道了。”


    篝火升起,魚兒在火上烤的茲拉直響,二人聞著香味,雙目放光,不等烤熟,取下魚兒,徐真抓起一塊送入口中,燙得直吸涼氣。秋兒登時不悅,道:“喂喂喂!我還沒吃!”抓起一塊,送入口中,亦張大了口,直吸冷氣。二人你一塊我一塊,不過片刻,一尾肥魚隻剩骨架,猶自不足,看看彼此,吃的滿臉烏黑,不約而同大笑出聲。


    次日一早,遙望西首,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山頂白皚皚一片,山腰青翠,景致壯觀,秋兒道:“那個就是雪山,咱們快到了。”


    徐真道:“就算到了雪山,還得往南走。秋兒,曼靈頓這麽遠,你是怎麽知道的?”


    兩人收拾包袱,又再上路,秋兒道:“還記得嶽姐姐給我的那本書麽?那是爸爸留給我的,書上說,橫斷山南籬,斯內克山之後,有花做金色,枝葉如球,生於潮濕之處,花汁劇毒,可以毒攻毒,亦可鍛骨伐髓,經脈重生。徐真哥哥,我那天見你臉色灰白,還以為你生了重病。但後來去解你所中蠍奎草之毒時,你脈象紊亂,時快時慢,中毒之初,脈象亦是如此。本無奇怪之處,你卻手足無力,骨骼脆響。我瞧著奇怪,仔細查看一番。”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拉著徐真的手,道:“你臉色蒼白,雙眼血紅,耳中亦有鮮血滲出。那是被人截斷血脈,氣血無法迴流,堆積身體,由雙耳、雙目、鼻孔、口中噴出。”聲音發顫,握著徐真的手冰涼一片,接著道:“何人對你如此兇狠?用這等惡毒法子對付你?經脈截斷,每日劇痛,從不止歇。你……你為甚麽不告訴我?”


    徐真大是感動,秋兒語氣中濃濃關懷之意,他怦然心動,隻覺秋兒手掌發顫,道:“怕甚麽?我命硬的很。那個人說我活不過一個月,我這都兩個多月,快三個月還沒死,看來她說的也不準。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是壞蛋,又是傻蛋,沒那麽容易死。”


    秋兒噗嗤一笑,道:“是啊,近來你力氣確是增大不少,瞧來似乎慢慢痊愈,看來傻人有傻福,這話是不錯的。”


    徐真道:“好罷。”轉過頭去,隻聽秋兒偷偷而笑,終於板不住臉,笑出聲來。


    大山在望,路途著實不近,又走三日,才到山腳。二人轉往南行,山腳之下鬱鬱翠翠,河流頗多,濕氣朦朧,朝陽初升之時,彷如仙境。徐真劇痛愈加嚴重,強自忍耐,每多走一步,都是天幸。不過半日,陡然間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轉,身側一人喘著粗氣,青絲掃在臉上,他扭頭看去,卻是秋兒。徐真渾身酸軟,道:“秋兒……我沒事,你……你放開我……”


    秋兒歡唿一聲,很是開心,道:“是啊,沒事我扶著你就是。咱們拖太久的日子,不能再拖啦。徐真哥哥,你若不允秋兒扶著你,隻好先打贏我再說,否則我是不肯放下你的。”


    徐真苦笑道:“你這句話我記住了,等我休息……休息一會,非……非打贏你不可……”聲音微弱,有氣無力,幾乎自己也無法聽到。


    秋兒道:“好啊!等你身體好了,我就跟你打架。”


    二人終日行走大山,渴飲泉水,餓食野果,秋兒一個年輕少女,連日趕路,毫無怨言。再往南走,秋兒足下加快,天色剛亮便即趕路,不到天色全黑,絕不停下。徐真傷勢加重,休息片刻,才能走路,不過數裏,又得停下。秋兒眼中焦急之意甚濃,要來扶他,徐真堅持不肯,否則便不再前行。秋兒急得淚花閃動,卻無可奈何。


    這日爬上一座大山,林木之間蛇蟲更多,行走片刻便即遇上一條,有時方寸之間,數十條蛇遊走,大多顏色豔麗,頭成三角。秋兒道:“這裏叫做斯內克山,在索達語中,是蛇山的意思,毒蛇自然會多。”她從包袱中拿出一些黃色粉末,灑在二人身上,又給徐真一枚藥丸讓他服下,道:“再往前走,毒蛇更多,不用藥物壓製,咱們過不去的。”


    徐真見她事事想在頭裏,早有準備,又是感激,又覺自己一無是處。倘若沒有秋兒相伴,這些路程自己一人如何能走?接連五日,均在山上。下了斯內克山,穿於樹林,行出兩日,猛聽得轟隆聲響,尋聲而去,隻見一道瀑布飛珠濺玉,直衝而下。


    瀑布頗大,高約五十餘丈,水流落下,激蕩潭底,水汽蒸騰,在陽光下五彩斑斕。秋兒很是歡喜,奔到水潭邊上,戲水玩鬧。徐真站在岸邊,尋思:“現在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如果一直這樣多好?”二人身心俱疲,當下不再趕路,在水潭邊休息。


    徐真插魚神功了得,竟爾捉了兩條,秋兒歡唿一聲,圍坐篝火,吃的津津有味。徐真見她開心,心情亦覺輕鬆,道:“這裏風景好看,有山有水,要是住在這裏也不錯。不過瀑布聲音太大,吵的人晚上睡不著。也對,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想看瀑布,還嫌瀑布吵,可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麽?”


    秋兒道:“你喜歡這裏,那就在這裏多待一會,你心情好,我也很是開心。徐真哥哥,你看那邊。”指著東北方,接著道:“那邊的石塊後麵,正好一塊平地,離瀑布不太遠,要是住那裏,聲音一定小很多,你說對不對?”


    徐真轉頭望去,見大石高約丈餘,東側一塊平地,雜草不高,空出五六丈方圓一處,確是絕佳之所,道:“看著挺合適,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秋兒道:“好!”


    徐真站起身子,頭頂陽光直射,驀地裏眼冒金星,往後便倒。秋兒驚唿一聲,搶上相扶,徐真雙眼緊閉,牙齒緊咬,七竅流血,臉色變黑。她驚懼交集,輕輕放下徐真,從包袱中拿出數種藥草,好一通忙活,徐真臉色漸轉蒼白,又過片刻,睜開雙眼。


    陽光刺眼,徐真伸出左手遮擋陽光,笑道:“你看著我幹嘛?”微微一怔,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坐起身子,強抑痛楚,道:“那裏沒甚麽好看,還是不去了。秋兒……”


    秋兒道:“是啊,看的多了,也沒甚麽好看。我去找點兒東西,徐真哥哥,你拿著這個。”掌中一個瓷瓶,青色柚花,幾已分不出來她的手掌更白,或是瓷瓶更白。接著道:“要是頭暈或者痛就服一粒藥丸,我一會兒就迴來。”


    徐真接過瓷瓶,心情沉重,讓這麽一個小姑娘照顧,究竟何時是個頭?如此下去,不死不活,當真煩惱至極。


    秋兒道:“隻要找到波尼花,你的傷勢一定有救。徐真哥哥,大英雄的成長從來都是磨難重重。我聽傅大叔說的潘陽湖朱爺爺大戰陳友諒,當時陳友諒大軍六十多萬,朱爺爺隻有二十萬人,數量相差數倍,但朱爺爺可從沒氣餒,否則怎會有這大明天下?哥哥受傷,不過一件小事,咱們已然下了斯內克山,如今尋到波尼花便可,難道哥哥事到臨頭,反而要放棄麽?”


    徐真一呆,望著秋兒,見她眼中滿是鼓勵之意,不由得雙眼濕潤,枉自己活了三十八年,倒不如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堅強。他打起精神,笑道:“你說的對。你要去找甚麽?我跟你一起去。”


    秋兒很是歡喜,笑道:“我去尋的東西很是麻煩,哥哥不識,去了也幫不上忙。倘若哥哥非要幫我,那麽再捉幾條肥魚,待妹子迴來,紅燒給哥哥吃。”話音未落,拿起包袱,將包袱中雜物取出,放在岸邊,伸出手掌,接著道:“你這把劍借我用用。”


    徐真解下長劍,道:“客氣甚麽?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秋兒伸手接過,笑道:“我去啦。”快步而去,消失密林之中。


    徐真經脈劇痛,早已忍耐不住,見秋兒離去,忙服下一枚藥丸。藥丸入腹,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劇痛稍稍減弱,仍是痛的渾身顫抖。他咬著牙齒,站起身子,尋思:“秋兒要吃魚,我去捉魚。”


    連日山中穿行,終日隻吃野果,體力早已不支,適才暈倒,傷勢愈發嚴重,他痛的唿吸困難,走一步也千難萬難,稍稍動彈,眼前金星亂舞,直欲昏迷。心中卻憤怒之極,尋思:“名偵探這麽沒用,連條魚都抓不住,活著幹嘛?今天要麽抓魚,要麽直接痛死就行,老子決不放棄。”憑著一股狠勁,樹枝撐地,當做拐杖,竟爾走出十餘步,


    兩人休息之處距水潭不遠,約莫三丈有餘,徐真雙腿發顫,站在岸邊,見河邊一塊凹槽,其中不少遊魚,他拿起樹枝,挽起褲腿,雙足甫一下水,冰冷之下,精神又是一震。接連兩次抓魚,有了經驗,他知魚兒在水底之時,不易捉到,隻有靠近水麵,自己才能成功。


    見岸邊不少碎石,搬起碎石,堵住凹槽入口,將水攪渾等候。魚兒雖多,並不肥大,樹枝去插甚是不易。徐真拋下樹枝,伸手下去摸魚。所謂渾水摸魚,水攪渾了,不必再用樹枝。魚兒滑溜,在手邊遊動,他可以碰到,每次要抓住之時,魚兒稍動,便即逃走。


    忙過片刻,一尾魚也沒有捉到,反而因長時彎腰,頭暈眼花。他唿唿大口喘氣,在一旁坐下休息片刻,這次脫下外衫,撕扯尺餘一塊布下來,用尖枝在布上刺出數十個小洞,製成一張簡易漁網。雙手拿著漁網,自凹槽外圈而內,將魚兒趕至一角,漁網一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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