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收劍而立,向風清揚道:“老爺爺,我這胡亂耍出來的劍法,能擋得住他的快刀嗎?”


    風清揚搖頭道:“擋不住,還差得遠呢!”


    徐真嚇了一跳,道:“擋不住?”


    風清揚道:“要擋,自然擋不住,可是你何必要擋?”


    徐真一聽,恍然大悟,心道:“有老爺爺在場,他不敢殺我,我又幹嘛要擋?”仗劍出洞。


    田伯光橫刀而立,叫道:“徐兄,你得風老前輩指點訣竅之後,果然劍法大進,不過適才給你戳倒,乃是一時疏忽,田某心中不服,咱們再來比過。”


    徐真道:“好!”挺劍歪歪斜斜的刺去,劍身搖搖晃晃,沒半分勁力。


    田伯光大奇,說道:“你這是甚麽劍招?”眼見徐真長劍刺到,正要揮刀擋格,卻見徐真突然間右手後縮,向空處隨手刺了一劍,跟著劍柄疾收,似乎要撞上他自己胸膛,手腕立即反抖,這一撞便撞向右側空處。


    田伯光更是奇怪,向他輕輕試劈一刀。


    徐真不避不讓,劍尖一挑,斜刺對方小腹,田伯光叫道:“古怪!”迴刀反擋。


    兩人拆得數招,徐真將石壁上數十招華山劍法使了出來,隻攻不守,便如自顧自練劍一般。


    田伯光給他逼得手忙腳亂,但覺徐真劍劍快捷無論,每一劍直指自己要害之處,雖說有心在他身上割兩刀,但當真去割兩刀,徐真長劍刺到,田伯光小命就要丟了,是以數十招過去,他又驚又怒。


    徐真刷刷刷三劍,全是從希奇古怪的方位刺削而至。


    田伯光仗著眼明手快,一一擋過,正待反擊,徐真忽將長劍向天空拋了上去。


    田伯光仰頭看劍,砰的一聲,鼻上已重重吃了一拳,登時鼻血長流。


    田伯光一驚之間,徐真以手作劍,疾刺而出,又戳中了他的膻中穴。


    田伯光身子慢慢軟倒,臉上露出十分驚奇、又十分憤怒的神色。


    徐真迴過身來,風清揚招唿他走入洞中,道:“你又多了一個半時辰練劍,他這次受創較重,醒過來時沒第一次快。隻不過下次再鬥,說不定他會拚命,未必肯再容讓,須得小心在意。你去練練衡山派的劍法。”


    徐真兩番打倒田伯光,自覺已然成為一代高手,歡喜的抓耳撓腮,反而激起一股好勝之意,知劍法中有招如無招,存招式之意,無招式之形,衡山派的絕招本已變化莫測,似鬼似魅,這一來更無絲毫跡象可尋。


    田伯光醒轉後,鬥得七八十招,又被他打倒。


    眼見天色向晚,徐真邀田伯光一起用食,風清揚隻吃小半碗飯便飽了。


    田伯光憤憤不平,食不下咽,一麵扒飯,一麵罵人,突然間左手使勁太大,啪的一聲,竟將一隻瓦碗捏成十餘塊,碗片飯粒,跌得身上地下都是。


    徐真哈哈大笑,說道:“你跟一隻飯碗過不去幹嘛?”


    田伯光怒道:“他奶奶的,我是跟你過不去。隻因為我不想殺你,咱們比武,你這小子隻攻不守,這才占盡了便宜,你自己說,這公道不公道?倘若我不讓你呐,三十招之內硬砍下了你腦袋。哼!哼!他媽的那小尼……小尼……”他顯是想罵儀琳那小尼姑,但不知怎的,話到口邊,沒再往下罵了。站起身來,拔刀在手,叫道:“徐真,有種的再來鬥過。”


    徐真道:“好!”挺劍而上。又施故技,對田伯光的快刀並不拆解,劍法變幻,隻攻不守。


    不料田伯光這次出手甚狠,拆得二十餘招後,刷刷兩刀,一刀砍中徐真左腿,一刀在他左臂上劃了一道口子,但畢竟還是刀下留情,所傷不重。


    徐真又驚又痛,劍法散亂,數招後便給田伯光踢倒。


    田伯光將刀刃架在他喉頭,喝道:“還打不打?打一次便在你身上砍幾刀,縱然不殺你,也要你肢體不全,流幹了血。”


    徐真疼的身子發抖,但不願示弱,道:“肯定再打!就算我打不過你,難道老爺爺也會看著你行兇?”


    田伯光道:“他是前輩高人,不會跟我動手。”說著收起單刀,心下畢竟也甚惴惴,生怕將徐真砍傷了,風清揚一怒出手,看來這人雖然老得很了,糟卻半點不糟,神氣內斂,眸子中英華隱隱,顯然內功著實了得,劍術之高,那也不用說了,他也不必揮劍殺人,隻須將自己逐下華山,那便糟糕之極。


    徐真撕下衣襟,裹好了兩處創傷,走進洞中,搖頭苦笑,說道:“老爺爺,這下壞了,他真的殺我,你看我都掛彩了。”


    風清揚道:“好在天色已晚,你約他明晨再鬥。今晚你不要睡,咱們窮一晚之力,我教你三招劍法。”


    徐真道:“是。”出洞與田伯光約好,迴入洞中,邊走邊道:“老爺爺,三招太少了吧?你多教幾招。”


    風清揚道:“哼哼,三招你還嫌少?我瞧你人倒挺聰明的,也不知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倘若真的聰明,那麽這一個晚上,或許能將這三招劍法學會了。要是資質不佳,悟心平常,那麽……那麽……明天早晨你也不用再跟他打了,自己認輸,乖乖的跟他下山去罷!”


    徐真道:“不行!他肯定是要抓我下山去幹壞事,我怎麽能跟他一起走?老爺爺你放心,要是明天我打不過他,我抱著他一起跳崖,也絕不會把你說出去的。”


    風清揚淡淡的道:“這也不必。”抬起了頭,沉思半晌,道:“一晚之間學會三招,未免強人所難,這第二招暫且用不著,咱們隻學第一招和第三招。不過……不過……第三招中的許多變化,是從第二招而來,好,咱們把有關的變化都略去,且看是否管用。”自言自語,沉吟一會,卻又搖頭。


    徐真尋思:“這麽難學?光聽他說一會都頭昏腦漲,要是真學起來,那還不要了我的老命?”心中直打退堂鼓,正欲開口說不學,想起田伯光,不由得暗暗叫苦:“這淫賊堵在門口,我不學會了武功,怎麽能打得過他?打不過他,這惡賊把我弄下華山,師傅一看我麵壁亂跑,多半直接開除,小師妹可就嫁定了林平之,我……我不得一頭碰死去麽?唉,老徐是全國聞名地名偵探,這點兒苦怕什麽?學!”


    風清揚又喃喃的道:“第一招中的三百六十種變化如果忘記了一變,第三招便會使得不對,這倒有些為難了。”


    徐真聽得單是第一招便有三百六十種變化,不由得吃了一驚,隻見風清揚屈起手指,數道:“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甲轉丙,丙轉庚,庚轉癸。子醜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風雷是一變,山澤是一變,水火是一變。乾坤相激,震兌相激,離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越數越是憂色重重,歎道:“真兒,當年我學這一招,花了三個月時光,要你在一晚之間學會兩招,那是開玩笑了,你想:‘歸妹趨無妄……’”說到這裏,便住了口,顯是神思不屬,過了一會,問道:“剛才我說甚麽來著?”


    徐真道:“你剛才說的是甚麽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


    風清揚雙眉一軒,道:“你記性倒不錯,後來怎樣?”


    徐真道:“老爺爺你說:‘甲轉丙,丙轉庚,庚轉癸……’”一路背誦下去,竟然背了一小半,後麵的便記不得了。


    風清揚大奇,問道:“這獨孤九劍的總訣,你曾學過的?”


    徐真道:“沒學過,不知道甚麽‘獨孤九劍’。”


    風清揚問道:“你沒學過,怎麽會背?”


    徐真道:“我剛才聽你念的。”


    風清揚滿臉喜色,一拍大腿,道:“這就有法子了。一晚之間雖然學不全,然而可以硬記,第一招不用學,第三招隻學小半招好了。你記著。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一路念將下去,足足念了三百餘字,才道:“你試背一遍。”


    徐真早就在全神記憶,當下依言背誦,隻錯了十來個字。


    風清揚糾正了,徐真第二次再背,隻錯了七個字,第三次便沒再錯。


    風清揚甚是高興,道:“很好,很好!”又傳了三百餘字口訣,待徐真記熟後,又傳三百餘字。


    那“獨孤九劍”的總訣足足有三千餘字,而且內容不相連貫,饒是徐真記性特佳,卻也不免記得了後麵,忘記了前麵,直花了一個多時辰,經風清揚一再提點,這才記得一字不錯。


    風清揚要他從頭至尾連背三遍,見他確已全部記住,道:“這總訣是獨孤九劍的根本關鍵,你此刻雖記住了,隻是為求速成,全憑硬記,不明其中道理,日後甚易忘記。從今天起,須得朝夕念誦。”


    徐真應道:“是!”


    風清揚道:“九劍的第一招‘總訣式’,有種種變化,用以體演這篇總訣,現下且不忙學。第二招是‘破劍式’,用以破解普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現下也不忙學。第三招‘破刀式’,用以破解單刀、雙刀、柳葉刀、鬼頭刀、大砍刀、斬馬刀種種刀法。田伯光使的是單刀中的快刀法,今晚隻學專門對付他刀法的這一部分。”


    徐真聽得獨孤九劍的第二招可破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第三招可破種種刀法,心想吹牛的吧。他心中不信,臉上神色不以為然起來。


    風清揚道:“怎麽?你還不信?”


    徐真道:“能破盡所有刀法?有那麽厲害?”


    風清揚哼了一聲,說道:“倘若不能破盡天下所有刀法,又豈能叫做破刀式?獨孤九劍的劍法你師父沒見識過,這劍法的名稱,他倒聽見過的。隻不過他不肯跟你們提起罷了。”


    徐真大感奇怪,問道:“為甚麽不提?”


    風清揚不答他此問,說道:“這第三招‘破刀式’講究以輕禦重,以快製慢。田伯光那廝的快刀是快得很了,你卻要比他更快。以你這等少年,和他比快,原也可以,隻是或輸或贏,並無必勝把握。至於我這等糟老頭子,也要比他快,唯一的法子便是比他先出招。你料到他要出甚麽招,卻搶在他頭裏。敵人手還沒提起,你長劍已指向他的要害,他再快也沒你快。”


    徐真連連點頭,道:“是,是!古時候打仗都講究料敵如神,用在打架上麵,也是一樣的道理。我知道他要戳我肚子,肯定就先護著肚子了。”


    風清揚道:“對,對!孺子可教。任何人一招之出,必定有若幹征兆。他下一刀要砍向你的左臂,眼光定會瞧向你左臂,如果這時他的單刀正在右下方,自然會提起刀來,劃個半圓,自上而下的斜向下砍。”於是將這第三劍中克破快刀的種種變化,一項項詳加剖析。


    徐真隻聽得心曠神怡,便如一個鄉下少年忽地置身於皇宮內院,目之所接,耳之所聞,莫不新奇萬端。


    這第三招變化繁複之極,徐真於一時之間,所能領會的也隻十之二三,其餘的便都硬記在心。


    一個教得起勁,一個學得用心,竟不知時刻之過,猛聽得田伯光在洞外大叫:“徐兄,天光啦,睡醒了沒有?”


    徐真一呆,低聲道:“天亮啦,我居然學了一晚上武功。”


    風清揚歎道:“隻可惜時刻太過迫促,但你學得極快,已遠過我的指望。這就出去跟他打罷!”


    徐真道:“好。”閉上眼睛,將這一晚所學大要,默默存想了一遍,突然睜開眼來,道:“老爺爺,為甚麽這劍招一直都是戳別人?”


    風清揚道:“獨孤九劍,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攻敵之不得不守,自己當然不用守了。創製這套劍法的獨孤求敗前輩,名字叫做‘求敗’,他老人家畢生想求一敗而不可得,這劍法施展出來,天下無敵,又何必守?如果有人攻得他老人家迴劍自守,他老人家真要心花怒放,喜不自勝了。”


    徐真想起前世偶爾接觸到的影視作品中,有不少都會提到這個‘獨孤求敗’,驚喜交集,心道:“原來我學的居然是獨孤求敗的武功,這人名氣那麽大,功夫肯定厲害的很。”心癢難搔之下,歡喜不盡。


    隻聽田伯光又在唿喝:“快出來,讓我再砍你兩刀。”


    徐真叫道:“我來啦!”


    風清揚皺眉道:“此刻出去和他接戰,有一事大是兇險,他如上來一刀便將你右臂或右腕砍傷,那隻有任他宰割,更無反抗之力了。這件事可真叫我擔心。”


    徐真一凜,心道:“這個不能不妨。”提劍出洞,立時裝出一副萎靡之狀,打了個嗬欠,又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說道:“田兄起得好早,昨晚沒好睡嗎?”


    田伯光一舉單刀,說道:“徐兄,在下實在無意傷你,但你太也固執,說甚麽也不肯隨我下山。這般鬥將下去,逼得我要砍你十刀二十刀,令你遍體鱗傷,豈不是十分的對你不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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