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又是唿啦一聲大響,徐真嚇的心髒幾欲跳出嘴來,扭頭便跑。


    他眼前不能視物,足下一絆,額頭劇痛,居然撞在石壁上。


    這一撞力道猛惡,徐真險些昏暈過去,搖了搖頭,仍覺頭暈眼花,大聲道:“穀警官,你在哪裏?”


    黑暗之中,穀寒茵的聲音響起:“大偵探,你不是膽子大的很嗎?怎麽還怕死人?”


    徐真緊張之至,這漆黑之中,仿佛有無數妖魔鬼怪,要來謀害自己。他生平見慣死人,但陡然進入一個陌生之處,骷髏遍地,心中自然忐忑,這個時候,又突然冒出一個手臂,饒是徐真膽大,也不禁害怕。他心下越發驚怖,道:“穀警官,你在哪?快來拉住我!”


    穀寒茵道:“好吧,你先等我點起火把。”索索聲響,顯是在地上尋找火把所在。


    徐真摸到一隻冰涼的手掌,心下一喜,知山洞中就穀寒茵一人,這手臂自然是她。這手掌頗為粗糙,冰冷堅硬,沒有一絲體溫不說,還輕到了極點。


    穀寒茵忽然道:“找到啦!”


    徐真正抓著手掌研究,哢哢兩聲,火光亮起,眼前一個手臂,腐爛殆盡,僅剩白骨,五指抓在徐真手上,他頭皮發麻,啊的一聲大叫,扔下手臂。那手臂晃了一晃,嘩啦一響,整個骷髏跌倒。


    徐真再也忍耐不住,衝過去便抱住了穀寒茵,大叫:“快出去!快出去!這裏有鬼!”


    穀寒茵驟然吃驚,發覺徐真身子抖個不停,顯是害怕的厲害。但二人認識以來,尚是首次如此親密,穀寒茵又是好笑,又是羞澀。心頭甜蜜難言,卻無一絲憤怒之意。輕拍徐真的背,說道:“沒事,沒事的。就是幾具骷髏,沒甚麽好怕的。大偵探,你以前破獲的兇殺案子不少,那些人死狀比他們就要恐怖的多,怎麽也沒見你害怕過?”


    徐真鼻中聞著淡淡的幽香,穀寒茵的柔絲貼在臉上,便如情人的手,無比輕柔。他平複一下心情,尷尬起來,放開穀寒茵,見她臉頰紅潤,眼神中大起溫柔之意,幹笑道:“我……我……唉,我不怕死人,又怕骷髏,你肯定覺得奇怪吧?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我們家隔壁的胖小子,不知道在哪裏找來一個頭骨,晚上跑來我家嚇我。我那個時候還小,被他嚇得半個月不敢睡覺,從那以後,就一直特別害怕看到骷髏。”


    穀寒茵整理一下秀發,說道:“這人真夠壞的,你才幾歲,他那麽嚇你,你爸媽都不管嗎?”


    徐真道:“以後我就沒再跟他玩了。”


    穀寒茵一雙眼珠兒閃閃發光,指著石壁道:“你看,這就是魔教十長老留下的劍法,你好好看看。”


    徐真四下一張,見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眾,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臥,身旁均有兵刃。一對鐵牌,一對判官筆,一根鐵棍,一根銅棒,一具似是雷震擋,另一件則是生滿狼牙的三尖兩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從來沒有見過。


    穀寒茵舉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隻見右首山壁離地數丈處突出一塊大石,似是個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著十六個大字:“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每四個字一排,一共四排,每個字都有尺許見方,深入山石,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刻入,深達數寸。


    十六個字棱角四射,大有劍拔弩張之態。又見十六個大字之旁更刻了無數小字,都是些“卑鄙無賴”、“可恥已極”、“低能”、“懦夫”等等詛咒字眼,滿壁盡是罵人的語句。


    徐真指著左側一行字道:“這裏也有字。”穀寒茵道:“範鬆趙鶴破恆山劍法於此。”


    旁邊還有無數人形,每兩個人形一組,一個使劍而另一個使斧,粗略一計,少說也有五六百個人形,顯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劍人形的劍法。在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現一行字跡,她念道:“張乘雲張乘風盡破華山劍法。”


    徐真奇道:“盡破?他破了華山劍招?”看到那行字旁一個圖形,使劍人形隻草草數筆,線條甚為簡陋,問道:“這是華山劍法?”


    穀寒茵點了點頭,細看圖形,劍勢飛舞而出,輕盈靈動。與之對拆人形手中持著一條直線形的兵刃,不知算是棒棍還是槍矛,但見這件兵刃之端直指對方劍尖,姿式異常笨拙。說道:“魔教十長老全死在這裏,他們不甘心,就把五嶽劍派的絕招全都破了。徐真,這些劍招有很多師傅也不會,都失傳了。你別跟令狐衝一樣,劍招是死的,人是活的。這句話你要記住了,千萬別胡思亂想。”頓了一頓,接著道:“大偵探,要是覺得自己劍招不夠精妙,你就進來學學,對你肯定有幫助,我就先下去了。”來到洞外,又道:“嶽小姐今天教會了林平之有鳳來儀所有變化,她自己學武都沒多少耐心,居然能教會林平之,肯定費了不少心思。令狐衝最近實在不怎麽爭氣,見嶽小姐跟林平之親近,他反而退步了。大偵探,你要是不能早點兒下山,這件事就改變不了了。”


    徐真一凜,幾欲衝口大叫:“我現在就跟你下山。”但記得田伯光那惡賊在外,自己倘若下山,他必然追來,到那個時候,珊兒叫這惡賊看到,還不危險?是以話到嘴邊,咽迴腹中,說道:“我這幾天肯定努力,你放心好了。”


    穀寒茵答應一聲,說道:“我明天幫你拿幾套衣服,天氣慢慢暖和,冬天的衣服就穿不上了。”


    徐真道:“山頂的雪還沒化,這幾天也冷的厲害,你別著急拿衣服。”


    穀寒茵看他一眼,轉身下山。


    待她走遠,田伯光仍不出來,徐真大奇,已看不到穀寒茵身影,田伯光還等甚麽?走到崖後,隻見田伯光如癡如醉,忽而咬牙切齒,忽而甚是羞澀。


    徐真更奇,問道:“田兄,你這是怎麽了?”


    田伯光不答,跪在地上,一直望著山道,臉上便如喝醉了酒,一片通紅。


    徐真走上一步,在他肩頭一推,忽覺一股大力撞到,徐真不及思索,便欲逃命。哪知他快,田伯光更快,刷的一刀砍出,正中徐真左腿。這一刀入肉寸餘,傷勢著實不輕。


    田伯光一刀砍出,第二刀跟著疾砍,徐真左腿受傷,跌倒在地,田伯光第二刀迎頭劈下,他嚇的心膽俱裂,暗叫這一下要是不死,當真豈有此理。


    情急之下,不及拔出長劍,連劍帶鞘,往田伯光胸口點去。


    二人出手都是奇快無比,徐真劍鞘尚未點到田伯光,肩頭被一人抓住,猛地一提,身子嗖的一下,連退數尺。嚓的一聲,田伯光單刀砍在地下。


    這一下從絕不可能之下,逃得性命,徐真固是驚喜交集,田伯光也是渾身一震,抬頭看去,一個青衣老者站在麵前。


    青衣老者滿臉白須,神情抑鬱,臉如金紙,伸手抓著徐真。適才一下拉住徐真,委實駭人聽聞,田伯光自問無論如何也無法辦到,生平所遇之人,無人有這老者般厲害。


    徐真死裏逃生,嚇的心頭狂跳,大罵:“田伯光,你他媽想怎麽樣?還說帶我去見儀琳,你明明是想殺了我,我就這麽好欺負?誰都能來砍上一刀?來來來,咱倆再打一架,今天不拚死一個,你也用不著下山了!”


    田伯光臉色陣青陣白,道:“前輩就是……就是風先生麽?”


    青衣老者歎了口氣,說道:“這麽多年過去,想不到還有人記得風某。”


    田伯光吃了一驚,知風清揚是華山派上代極為了得的高手,適才千鈞一發之刻,救了徐真一命,武功更是絕頂。這番有他在,自己倘若用強,他能不管麽?聯想到徐真數次入洞,每次出來,均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招式,定是有這風清揚指點,道:“想不到你有風前輩指點,怪不得這兩天武學進步神速。”


    風清揚哼了一聲道:“倘若我當真指點他幾招,還能收拾不住你這小子麽?”轉向徐真道:“你是華山弟子麽?怎地在這裏麵壁數月,也不見你修煉劍法,整日都在胡鬧,跑來跑去,武功半點沒有長進。真不知嶽不群這小子怎麽對你如此看重,還叫你來思過崖獨修。哼,你那日使出左右互擊,端凝有餘,輕靈不足。華山劍法博大精深,叫嶽不群那小子創出如此一套潑皮打架之法,絲毫不將劍法中的靈、動二字融合,教出來的徒弟也是蠢牛木馬,性命交關之時,隻懂得蠻打蠻撞!”


    徐真大怒,但見他胡子雪白,滿臉皺紋,年歲看來不小,若當真跟他對罵,頗為理虧,氣唿唿地道:“我是個天才,你不懂。”


    風清揚道:“怎麽?你還不服氣?你抓他肩頭,跪在地下剁他腳板,又提著劍亂砍,還低頭去抱他的腰。武林中門派無數,你可曾見過哪門哪派的武學似這等無賴打法?”


    田伯光哈的一笑,躬身道:“徐兄,剛才田某一時失神,傷了你左腿,先在這裏跟你陪不是。”


    風清揚道:“劍法一道,拘泥不化,臨敵不知變通,就落了下乘。要知招數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使用活的劍招,就叫變化。你那一招左右互擊,難道就隻能同門客套嗎?誰說起手式就不能攻敵?你劍尖斜刺,左手捏劍訣之時,為何不能右臂上舉,再以左手做劍訣?”


    徐真一凜,尋思:“對啊!那一招是英白羅教我的,又沒說非要耍成那個樣子。劍法本來就是殺人用的,要是能殺人,誰管我怎麽用?我一直想著沒有學會劍招,打不過田伯光,這個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怎麽不會劍招,我明明就會那一招左右互擊,還有血之靈氣。”


    風清揚道:“你內功不弱,內勁還甚是奇特,非要不用內功,而以招數取勝,這不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麽?我說你蠢牛木馬,難道說錯了嗎?”


    徐真又是一凜,心想:“對啊!我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練內力,跟他打架的時候,為甚麽不用?真是白癡。”


    風清揚道:“你那招提劍猛砍的招數不錯,似乎是江湖上盛傳的血之靈氣,你會這一招,又怎不會其他招數?殘陽劍法剛猛淩厲,精妙無比,當年女俠李雪玲,憑借這一路劍法,打遍天下,在你手裏,教人輕易便破了去,李女俠泉下有知,豈不氣死?左右互擊劍尖斜舉,順勢拖將下來,正可施展血之靈氣,加上你內勁渾厚,隻怕數招之下,這小子就得掉頭逃跑。卻被他一再打傷,唉……”說到這裏,連連搖頭。


    徐真喜悅難言,雖覺他話意之中,仍說自己太過白癡,但這時陡然想到‘變通’二字,領悟到其中道理,宛如突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寶藏,便也不去理會。


    風清揚看他一眼,說道:“很好,你上去跟他打吧。”


    徐真道:“好!田伯光,再來跟我打一架!”


    田伯光微微遲疑,不知風清揚是真的不出手,還是假裝的。


    徐真見他遲疑,道:“行,你不打就算。那你走吧,我沒時間招待你,要跟這……風前輩聊聊天。”


    田伯光道:“你這是甚麽話?你不跟我走,田某一條性命就送在你手裏。”轉向風清揚道:“風前輩,非是晚輩不知進退,此事關乎晚輩性命,半點馬虎不得。風前輩,你是前輩高人,田伯光是後生小子,不配跟你老人家過招,你若出手,未免有失身份。”


    風清揚點點頭,歎了口氣,慢慢走到大石之前,坐了下來。


    田伯光大為寬慰,喝道:“看刀!”揮刀向徐真砍了過來。


    徐真領悟了‘變通’二字,霎時間,雖不知怎麽進攻。但見田伯光這一刀砍的猛惡,左手捏了劍訣,長劍陡然往他右側刺去。


    這一刺徐真運足內力,劍勢如電,快捷無論,正是一招左右互擊。


    原來這一招嶽不群創製之初,已想過起手式自來相傳,隻能算是客套,若要客套,又何必創製這一招?是以他在劍法之中,加入搶前攻敵的一式變化,就是希望華山弟子與人切磋,能在一招之下,就搶得先機。


    田伯光猝不及防,徐真劍尖直指右腰,隻聽劍上嗤嗤聲響,力道猛惡已極。他大喝一聲,揮刀往徐真肩頭砍下,同時微微側身,讓開徐真一劍。


    徐真長劍不及收迴,田伯光單刀已然砍到,他看到森寒的刀光,嚇的心頭碰碰亂跳,便想轉身逃走。


    風清揚大聲道:“蠢材!你左右互擊一式變化刺過,非要收迴來才能使第二招麽?”


    徐真一凜,長劍不待收迴,劍柄往上一挺,撞田伯光手臂。


    這一撞快速之至,又是大出田伯光意料之外,他單刀尚未斬下,徐真劍柄卻已撞到。


    田伯光大吃一驚,仗著眼明手快,手臂悠的迴縮,刷刷刷連砍三刀。


    徐真一招逼退田伯光,大覺歡喜,見田伯光刀光閃爍,左右連砍。


    兩人刀劍來去,不時叮的一聲輕響,連拆數十招,忽然徐真左手捏了劍訣,劍尖挑起,直指田伯光左頰。


    田伯光快刀前衝,徐真長劍來的好快,悠忽之間,劍鋒離自己臉頰不過數寸,他驚叫一聲,硬生生止住前衝之勢,低頭閃避。


    徐真手臂高舉,一劍劈下,使出血之靈氣。


    田伯光一矮身間,看到空隙,搶先一步,提刀撩削。


    徐真嚇了一跳,風清揚怒罵:“蠢材!那一招血之靈氣非要舉臂才能劈擊麽?”


    徐真匆忙之間,也不知他是甚麽意思,鬆手撒劍,左手猛地一拳擊出。


    田伯光正欲站直身子,徐真一拳已然擊到,他眼前拳頭越來越大,嗤的一聲,削斷徐真袖子,臉上卻重重的吃了一拳。


    這一拳力氣不小,田伯光仰天跌倒,不及起身,雙足連環,啪啪兩腳,踢在徐真腿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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