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越罵越是生氣,上去便是一耳光,啪地一聲脆響,徐真臉上火辣辣的疼,身子一震,陡然間跌入無底黑洞,半空之中,一隻大手提起徐真,道:“我兒子不會的。他剛才明明還在家裏,怎麽可能就跑來偷東西?你認錯人了,不是真真,絕對不是。”話音蒼老,卻是母親。悠忽之間,徐真似乎迴到童年,跟在母親身後,被鄰居誤會偷東西,母親一力澄清,努力護著自己。他望著母親背影,不由得流下淚水。隻見母親護著自己,淚水滴在徐真臉上,冰涼但暖心,他抽抽噎噎,睜開雙眼。


    眼前惡鄰、母親全然不見,夜色如墨,繁星點點。徐真淚水橫流,兀自心酸,忽聽一人在數丈外道:“請您一定保佑,秋兒日日燒香拜佛,誠心祝禱,自此潛心,絕不敢傷害任何一人。不論您有甚麽苦難,請讓秋兒一力承擔,莫去怪罪徐真哥哥。他看不過蘇固橫行福州,設計除了惡人,那是大大地善舉。他又救了秋兒性命,助我報仇,此等恩德,秋兒粉身難報。佛祖爺爺,殺死宋誌成的,是秋兒。判蘇固的,是王喜良將軍。與徐真哥哥沒有幹係,您別錯怪了好人啊……”


    徐真大奇,見秋兒不住磕頭,接著道:“蓮兒姐姐不告而別,自有因由,想來並非不願見到徐真哥哥。菩薩,長沙是大城,城裏名醫必多,徐真哥哥這失心瘋的病,定然有人能治,是也不是?菩薩,您若聽到秋兒懇求,請您替秋兒指條明路,大恩大德,秋兒一生不敢或忘……”


    聲音誠摯、熱切之至,徐真不由得怦然心動,尋思:“我得了失心瘋?嗯,應該就是。不然我怎麽會看到古代人?我是誰?我到底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還是古代人?二十一世紀的徐真,是不是我自己?我應該真的瘋了。”


    秋兒背影纖弱,跪在黑夜之中,顯得如此渺小。徐真望的癡了,道:“秋兒,你……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秋兒吃了一驚,迴過頭來,臉上淚珠兒滑落,忙伸手擦去,笑道:“徐大哥,你怎地醒來了?這些日子可累壞了,怎不多睡一會?”


    徐真歎了口氣,道:“我做夢了,夢到我媽,然後就醒來了。秋兒,你做我女兒罷。”


    秋兒一呆,道:“好好好,我做你女兒。你快睡罷。”


    徐真道:“你是說真的嗎?還是騙我?”


    秋兒來到徐真身旁,扶他躺下,道:“自然是真的。我怎會騙你?”四下一張,在地上拔了幾棵青草,雙手靈巧之至,片刻間編了一個圓環,替徐真綁在手腕,接著道:“這是同心環。是我們苗家象神座下咕嚕不花手環,咕嚕不花以手環明誌,拜入象神門下,誓言不破,他便能永生永世。咱們苗家女子,懂事之日起,便得學會編織此環,同心環一旦贈人,終身不得反悔。我做你女兒,贈你同心環,這下你該放心了罷?”


    ‘同心環’名為‘同心’,自然不是這麽一層意思。咕嚕不花為象神座下左護法,古老相傳,象神座下一左一右二護法,左咕嚕,右神佑。他本為天材惡畜,掌管靈魂歸位,吞噬慘死荒郊不得而逝的孤魂。遇到神佑,便驚為天人,幾番周折,以同心環明誌,卻是為神佑而明誌,自此歸於神座。同心環在苗族少女心中,實為定情信物。每年象拔節,細心編織此環的苗族少女,遇到心儀之人,以環贈之。


    徐真哪知其中深意?見秋兒神色不安,定定的望著自己,笑道:“好罷,我信你。你手還真巧,會不會編別的?”


    忽聽遠處一聲慘唿,二人一呆,望向東南角。賴江在望,一葉小舟順水而下,舟上四個人影,隨著二人轉頭,一個人影噗通一聲,跌入江中。一人跪倒在地,另一人拉著一個黑影,似乎苦苦哀求。二人本在岸邊,黑夜之中,看到這種情形,隻覺心底涼氣直冒。


    土坡不大,往西是條大路,跳起來奔逃,必會被人看到。身後是一大片池塘,徐真當機立斷,按在秋兒背後,將她撲倒,躲在土坡之後。隻覺心頭砰砰亂跳,緊張地狠了。


    黑影甩脫那苦苦哀求之人,竹蒿一點,小舟對著岸邊駛來。距岸邊不過兩丈有餘,那黑影足下一點,如大鳥一般,縱上了岸。另一個身材微胖的人影不敢如他一般,待小舟離岸邊更近,才追了上來。跪在地上那黑影一躍而起,身材頗為嬌小,揚聲道:“哥哥!此行兇險無比,你留下性命不易,何必為那虛無縹緲之事奔勞?”


    這人聲音甚是熟悉,秋兒低聲道:“是蘇蘭兒!她怎地會來這裏?啊呦不好。蘇蘭兒劫了法場,與她一起之人定是蘇固。”


    蘇固劍法了得,與徐真仇深似海,荒郊相遇,怕是絕難活命,是以伏低身子,更不敢讓幾人看到。


    前麵那黑影一上岸,四下一張,直對這土坡走來。


    徐真滿口苦水,一時不知這人是發現了自己,還是怎麽迴事。其勢不容他有半點猶豫,拉著秋兒,緩緩滑下土坡,再往後走,一片池塘,要走上大路,勢必從池塘饒將上去,那便無所遁形了。慌急之下,隻覺衣袖被秋兒拉住,指了指坡下。


    坡下是一片池塘,荷花綻放,香氣宜人。二人對視一眼,緩緩下坡,伏在池塘之中,河水漫過身軀,頗為寒冷。二人拉著彼此,靜夜之中,除了蟲鳴聲響,僅剩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


    遠近隻小土坡青草習習,夜間無法入城,黑影身材高大,果然便似蘇固。跟在他身側那人,星月之下,徐真看清,正是果清河。


    二人走上土坡,蘇固道:“今晚現在此地歇息罷。”


    果清河道:“是。我去尋些柴火,晚上蚊蟲太多,咱們可有的好受啦!”


    蘇固不答,腳步聲響,果清河自行離開。蘇蘭兒走上土坡,在一旁坐下,沉默半晌,道:“哥哥,咱們去衡山,究竟所為何事?”


    蘇固道:“左盟主傳下號令,劉正風結交妖邪,欲對武林同道不軌。他又是衡山派的,這次金盆洗手,事關重大。嵩山派便有丁勉、費斌等人陸續趕來。咱們若不去從旁協助,日後歸於左盟主門下,怕也不太好看。”


    蘇蘭道:“偏你要歸附左冷禪!爹爹傳下十三劍,你日夜不輟,熟習三十年,如今劍法之強,已少有敵手,怎地還要去甚麽嵩山派?聽說左冷禪為人狠毒,哥哥,如今你已非福州第一人,咱們便去了嵩山,左冷禪如何對待咱們,也未可知,何不笑傲山林,隱於世外?”


    蘇固道:“你懂得甚麽?劉正風結交妖邪,此例一開,正邪不能兩立,豈非天大地笑話?左盟主撥亂反正,縱無承諾在前,我也當盡心竭力,輔佐丁勉等人,此乃天地正道,豈可混為一談?”


    蘇蘭兒道:“甚麽天地正道?你身在福州之時,害死多少鄉紳?沉香一路盡心服侍,你幹麽又要殺她?神龍現身,已是老天爺發怒懲處,你在福州惹得天怒人怨,僥幸留下性命,尚不知悔改,如此下去,咱們蘇家一門,非得在你這一脈亡了不成!”


    蘇固大怒,啪地一掌擊在蘇蘭兒臉上,怒道:“住口!你又說那個姓徐的小賊!?”


    蘇蘭兒渾不閃避,冷冷地盯著蘇固,道:“我不說!我說他幹麽?自幼你便強人所難,背地裏做了多少壞事?咱們蘇家在福州,早就臭名遠播,豈非你的功勞?那日府衙大門口,百姓群起而攻,王喜良不待上報,便欲斬了你,難道不是你惡貫滿盈?昔日之因,今日之禍,哥哥,妹子隻盼能留下蘇家血脈,這才不枉了爹娘將你我二人帶到這個世上。月蓉姑娘之事……”


    蘇固尖聲道:“住口!我說過絕不許提起這個名字,你忘了麽!?”


    蘇蘭兒呆立半晌,住口不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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