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故,徐真呆立片刻,心想她現在情緒激動,自己說什麽她都可能誤解,還是明天再解釋。辨明方向,來到秋兒小屋之前,屋中亮著微弱燈光,他心下一動,走到門口。


    小屋正中,桌上一盞孤燭,一個身穿蔥綠長裙的少女坐在桌旁,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放在桌上,正望著徐真。她臉上淚痕宛然,紅唇微微顫抖,卻是秋兒。


    徐真大喜,道:“你昨天去哪裏了?”


    秋兒手裏捏著一本冊子,一塊白布,不答徐真所言。


    徐真走到桌旁,坐了下來,見白布上寫了不少字,那本書也是繁體字,他匆匆一瞥。忽聽秋兒道:“今日在府衙公堂,宋誌成伏法,謝謝你。”


    徐真笑道:“沒事兒。你怎麽啦?嶽小姐呢?你幹嘛一個人坐在這裏?”


    秋兒站起身子,道:“嶽姐姐走了,她說要去衡山城,這些日子沒有見到二師兄,很是擔憂。”將那本書放入懷中,收起書信,道:“我知道你會來,我在這裏等你,也是為了跟你說聲謝謝。徐真,媽媽死了,我再無親人,便獨自一人,行走江湖。日後若有用得著我之處,我自會鼎力相助。”


    徐真更奇,秋兒說話老氣橫秋,實在不像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問道:“嶽小姐沒說去衡山幹嘛?”


    秋兒道:“她沒說。”轉身離去,提起一個包袱,連後會有期也不肯說。


    徐真暗暗生氣,但覺她今夜言語古怪,與印象中的秋兒完全不同,神色之間,仿佛滿腹心事,又覺放心不下,當即悄悄跟在秋兒身後。


    秋兒出門便往南走,行出七八丈,折而往東,繞過一片樹林,再走一會,來到土坡之下。徐真一凜,尋思:“她是來祭拜卡茲巴的?”看準右側一處草叢,輕手輕足的奔了過去,縮身躲藏。


    秋兒走到一個小土堆之旁,取出一碟蠶豆,一碟牛肉,一碟涼菜,另有一雙筷子,一個小碗。她放下包袱,走到右側草叢之後,連拖帶拉,拽出一個人來。


    徐真大吃一驚,借著月色,看清這人正是宋誌成。


    原來見宋誌成逃走,秋兒對他恨之入骨,怎肯放過了他?是以悄悄跟著宋誌成,直到宋誌成用食之時,才下藥將他迷倒,帶來此地。


    宋誌成滿臉鮮血,嗚嗚不停,說不出一句話來。秋兒人小力弱,卻能將他拖到卡茲巴墓前,胸中之惱恨,可見一斑。她將宋誌成擲在地上,在他膝彎連踢數腳,宋誌成站立不定,跪倒墳前。


    秋兒厲聲道:“十年!你折磨我們母女十年!自我出生時起,從無一日好過!宋誌成,今日教你得知,我楊小秋,並非野種!我爹爹叫楊繼業!他留下本草錄,就是為了讓我取你狗命!張嘴!”拉出宋誌成口中布條,拋入一個藥丸。宋誌成啊的一聲,想要吐出,秋兒嘭的一拳,擊在他嘴上,接連兩拳,怒道:“媽媽命喪你手,我帶你來此,切下你頭顱,祭她在天之靈!”


    宋誌成嘴上劇痛,咕嘟聲響,將藥丸吞入腹中,再也吐不出來,罵道:“小雜種,王八忠生,老子昨日就該打死了你。你媽白癡,生個女兒也是蠢材。你就來罷,老子要是怕你,不算好漢!”他本是蘇州人,‘忠生’是他家鄉方言‘畜生’之意。


    秋兒冷笑道:“你還敢兇?剛才給你吃的藥丸,知道是什麽嗎?”


    宋誌成一凜,料想絕非好藥,素知秋兒膽大妄為,今日將自己擒來此地,多半無幸,索性哈哈笑道:“去你大爺!小小一個藥丸,當爺爺會怕麽?昨日你這小雜種走以後,你知道爺爺幹了什麽?卡茲巴那賤人……”


    秋兒大怒,撿起地上一條樹枝,啪啪猛擊,抽在宋誌成臉上,將他打得頭破血流,一邊打,一邊哭道:“你還敢兇!?你這惡賊!你還敢兇!?不許你說媽媽壞話!我不許!”連抽幾十記,樹枝斷折,又撿起一根,宋誌成被綁的結實,竟爾無法躲避。


    幾十下抽來,他臉頰高高腫起,眼珠兒充血,口唇高腫,秋兒兀自不停。


    徐真隻看的心底冒出涼氣,想不到秋兒狠辣起來,絲毫不輸大人。他大覺不忍,但想秋兒傷心過度,打過一會,出了胸中那口惡氣,自己再出去。


    秋兒一邊哭,一邊打,又打幾十記,才停了下來,唿唿直喘粗氣,將宋誌成按倒,讓他磕下頭去。


    哪知宋誌成狠辣之極,臉上劇痛,心底卻硬氣已極,他挺直身體,不肯磕頭。秋兒力弱,幾番無法按倒宋誌成,怒道:“快給媽媽賠罪!惡賊!磕頭!”


    宋誌成呸的一聲,一口血水正中秋兒額頭。秋兒一呆,連退數步,見宋誌成眼中冒出野獸般的殺意,她伸袖擦去,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刺入宋誌成胸膛,道:“我等不及了!金銀散發作太慢,我等不及啦!媽媽,我這便送他下去給你磕頭賠罪!”一邊說話,匕首拔出,連刺數劍,均刺在宋誌成胸口。


    秋兒身子擋著,徐真並未看到,隻聽宋誌成喉中咯咯聲響,噗噗何物噴射出來,過了片刻,宋誌成軟倒在地,秋兒跪倒,伏地大哭。


    徐真這時才看清,宋誌成雙眼大睜,胸前鮮血疾噴,早已斃命。秋兒衣衫沾滿鮮血,濕膩膩的貼在身上。徐真心下冰涼,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能親手殺死一個大人,而且還如此狠辣。他一時胸膛起伏,驚的手足顫抖,唿喇一聲,快步走到秋兒身後,一把提她起來,揚手便是一掌。啪的一聲脆響,擊在秋兒臉上,怒喝:“你真的殺了他!?你怎麽能這麽做?你才多大點兒!你怎麽就敢殺人!?”


    秋兒吃了一驚,臉頰火辣辣的疼,望著麵前徐真,道:“你打我!?”


    徐真將她往地上重重一頓,怒道:“我怎麽不打你!?你小小年紀,就敢殺人!要是沒人管教,以後還不飛到天上去!秋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宋誌成再壞,也有警察抓他!你這麽……你這麽……”越說越是生氣,啪的一聲,又擊了她一掌。牽動手臂傷口,甚是疼痛,他惱怒之下,也不去理會。


    秋兒捂著臉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徐真怒氣無法抑製,厲聲道:“不準哭!”


    秋兒一呆,眼中滿是懼色,淚珠兒不住滾落,卻不敢大聲哭泣。


    徐真道:“你昨天放火,今天殺人。殺人放火的事你幹全了!我再跟你說一遍,人命是老天賜予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剝奪。他作惡,有法律來管,你私自動刑,一樣是謀殺罪!今天當著你媽,我也不來管你。但我警告你,下次再叫我看到你作惡,我一定親手把你送到警察局,你聽到沒有!?”他心情激動,越說越是大聲,到得後來,已如吼叫,一把抓住秋兒手腕,道:“跟我走!”


    秋兒身子踉蹌,但不敢反抗,匕首跌落地上,她也沒空撿迴來。


    徐真怒火蒸騰,拉著她迴到許府,來到秋兒小屋,便將她推入房中,厲聲道:“跪下!”


    秋兒一呆,便即跪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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