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聽他如此讚譽,畢竟馬屁之言,無人不喜,道:“不敢當。”語氣緩和不少。


    蘇固道:“畫是好畫,筆勢森森,雲海無邊,尤其在文堂兄獨創甩墨淋揮之下,意境高絕,使人一望便有會當淩絕頂之慨。”說到這裏,聲音一頓,接著道:“嫣紅姑娘請先行出去,蘇某有些話想跟文堂兄說說。”


    許文冷冷的道:“不必!老夫跟你無話可說。”


    嫣紅微一遲疑,抱拳道:“嫣紅先行告退。”行了出去。蓮兒跟在她身後,也都離去。


    蘇固望著嫣紅背影,待二人走遠,才道:“文堂兄,這塊香墨你看清了麽?上麵似乎有幾個小字。我實在看不清楚,清河,你幫我看看,寫的什麽?”


    一個男子冷冷的道:“蘇兄,上麵寫了四個小字,‘臣王瓊貢’。”


    隻聽得噗地一聲,許文一屁股坐在椅中,跟著快速站起,一把奪過香墨,仔細查看,果見香墨側麵寫著四個金邊小字。小字極為隱晦,若非刻意尋找,絕難發覺。


    他一時頭皮發麻,王瓊官拜兵部尚書,他還要說臣,此墨除了聖上能用,何人敢動?如此說來,此墨必是宮廷貢品,蘇固手段通天,竟能得到此墨。他突然造訪,許文已知此人詭計多端,哪知多番防備,還是著了道兒。


    許文事先不知情,就算情有可原,也是盜用貢品,以大明嚴酷刑法,剝皮塞草,抽筋斷骨都是輕的,一旦事發,許府上下七十餘口,無人能逃得性命。


    想到這裏,許文頹然坐倒椅中,心中又是悔恨,又是驚懼。


    蘇固低聲道:“盜用貢品,該怎麽說?這是何罪?”


    果清河笑道:“欺君大罪,他們全家老小,都得淩遲處死。”


    許文大怒,喝道:“蘇半城!你……”


    蘇固打斷他道:“文堂兄,你別會錯了意,以為蘇某存心來跟你為難。你用貢墨有罪,我拿來貢墨,更是大罪,此事揭發出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閑話我也不多說了,沈熙今夜子時在城外河中,殺死柳月蓉,文堂兄是親眼看到的罷?明日公堂之上,還請文堂兄出麵作證。這《墨玉登仙圖》,作為兄弟收藏之物,從此不再示人,至於香墨,便贈與文堂兄。唉,月明星稀香消隕,水波粼粼鳥紛飛,左右不過三五裏,手把櫻桃浮萍心。”


    許文吃了一驚,道:“什麽!?子時城外?現下已是亥時,再有半個時辰,月蓉不就死定了?”轉念一想,道:“不對!現下未到子時,你怎知此事?沈兄又怎會殺死月蓉姑娘?他們二人何等恩愛,他們現在何處?”


    蘇固冷哼一聲,說道:“沈熙卑鄙無恥,心狠手毒,騙得月蓉身子,立時翻臉殺人,有何不對?許文,此事你想想清楚,明日公堂之上,你是要證明沈熙殺人滅口,還是要抱著我蘇固一起淩遲,隨你選擇,老子沒空和你多說!”這番話殊不客氣,他進房以來,說話一直平平淡淡,聽到沈熙二人恩愛,便失了方寸,不僅直唿許文名字,還自稱‘老子’。


    房門啪的關上,房中僅剩許文一人,他呆愣半晌,突然怒道:“流氓!無賴!青皮!蘇固,你這般用心歹毒,老朽……老夫!沈兄啊……”說到這裏,語不成聲,伏在桌上哭泣。


    徐真聽到這裏,怒火蒸騰,尋思:“剛才聽蓮兒說,那是空口無憑。現在你自己承認,難道還能算是證據不足嗎?好哇!當我名偵探是假的?沈熙會在等會殺死柳月蓉,你現在就知道了,難道你是先知?我操,明天作證,那是去法院嗎?好,老子就去法院,看看你怎麽狡辯!”


    暗想蘇固一手安排,定然事事準備妥當,不知蘇固到底懷有什麽證據,自己所知,僅是蘇固主謀,到得公堂,豈非如蓮兒一般,也是口說無憑?


    蘇固暗中將事情安排妥當,威逼利誘,手段老辣。徐真越想越是頭疼,加上失血過多,腦袋迷糊,忽然一驚,尋思:“他說待會沈熙殺死柳月蓉,那麽說來,現在柳月蓉還沒死!我……我他媽得趕緊去救人!”


    正想到此處,啪的一響,門口跌落一卷字畫,跟著一塊石頭砸在門上,許文罵道:“因為你們……因為你們……老夫晚節不保,全因你們……現下有了《鬆江硯》又有何用?要你這破畫又有何用!?”聲音一頓,又大哭起來。過了半晌,吹熄蠟燭,起身離去。


    徐真從桌下起來,撿起字畫,尋思:“這個就是蘇固送來的東西?恩,這個可以看成是蘇固收買許文的證據,得收起來。”收入懷中,忽見門外一個黑影躡手躡腳的走來。他吃了一驚,忙再次躲入桌下,剛藏好身子,門呀的一聲被人推開。穿著金絲軟靴,裙子粉紅,竟是嫣紅。


    徐真暗暗吃驚,見嫣紅進門之後,便關上房門,走到書架一旁,係嗦聲響,正在翻找何物。她在書架找了半晌,顯是並未找到,來到桌旁,叮叮輕響,又在尋找。


    嫣紅找尋片刻,仍未找到所需之物,站在桌旁不動,書房中一時安靜了下來。過得片刻,她再次尋找一圈,仍未找到。當即往門口走去,不料一腳踩在《鬆江硯》上,輕輕‘咦’了一聲,撿起《鬆江硯》,借著門外燈火,看了一眼,扔在一旁,忽然一頓,撿起《鬆江硯》,又拿起一塊較短之物,湊在鼻下聞了聞,低聲道:“又是這個死光頭!”將兩件物事收入懷中,打開房門,閃身出去。


    徐真見她終於離去,尋思:“她說又是這個死光頭,難道是在說我?不可能罷?她怎麽知道我來過這裏?許文開始被蘇固脅迫,可說情有可原,後來答應作偽證,人品差勁兒的很。蘇固告狀成功,沈熙謀殺罪名成立,不判死刑才怪。許文為了一卷字畫,就害死沈熙,真不是東西。算了,還是不想了。”


    蘇固說的‘王瓊貢墨’雲雲,徐真全未聽懂,自也不知許文若不答應,許府上下,無一能逃得性命。那塊石頭平平無奇,徐真實在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被嫣紅拿走,也不覺可惜。


    其實那塊石頭乃是《鬆江硯》,相傳楊帝七下揚州,路過仙女峰,天神所賜。此硯降生,山河為之一變。因仙女峰下鬆江適時洪潮,無比壯觀,與仙女峰相映成趣,楊帝賜名《鬆江硯》,傳與後世。單論貴重,此硯世間僅此一塊,價值遠在《漯河神女頌》之上。


    徐真哪裏知道,那塊石頭比之鑽石更加值錢,拿了字畫,出門細細打量,見大廳燈火仍然通明,卻已無人。他心下焦急,也不知月蓉住在何處,再晚些時候,怕無法挽迴。但從正門出去,必會叫人發覺,當即來到牆根,走了兩圈,才找到一個小門,出了許府。


    走出許府大門,徐真雙腿一軟,險些坐倒。月明如鏡,街上並無行人,他心急火燎,便想去問,也不知問誰。


    明知有人要去謀殺,偏偏不知處所,無法阻止,在徐真看來,這是對他名偵探最大的恥辱,一邊來迴度步,一邊尋思:“冷靜,冷靜!我要冷靜!我他媽怎麽冷靜,時間已經快到了!我操!”閉上雙眼,深唿幾口氣,忽然想到一事,登時跳了起來,暗叫:“對啦!他說城外河中!城外河中!”


    蘇固最後吟出四句詩,說的正是子時西城,左右不過三五裏,意為出城左轉三裏,右轉五裏,橘河岸邊。徐真上學不用心,隻道蘇固酸氣發作,哪知他隨口吟詩,是與許文約好的?他不辯東西南北,往遠處看去,夜色雖明,卻也看不到城牆。徐真又傻眼了,許府究竟在城中哪個位置,自己往哪個方向才是出城?白日入城之時,並未看到有什麽河。這麽說來,城外的河至少不在自己來的方向,那麽要往哪個方向走?


    記得白日入城,正是黃昏,夕陽落下,自己是從西門入城,西邊可以排除。蘇固適才說過的話,另有什麽線索?思來想去,將蘇固的話一字一句拆開了讀,也想不出所以然,忽見許府房門打開,走出一個黑影。


    徐真一凜,悄悄躲在一旁,那黑影四下一張,快步往右側走去。徐真大覺疑惑,跟在那人身後。那人極是小心,一邊迴頭查看,一邊快步趕路。看他身形,與許文極為相似。


    徐真暗暗奇怪,尋思:“大半夜他跑出來幹嘛?出來就出來,連車子也不坐,還不帶下人……”想到這裏,陡然間心花怒放,心想:“對了,蘇固說許文親眼所見,關押月蓉的地方肯定說給許文知道,總要讓許文真的看到,才能作偽證。我正愁找不到月蓉,既然有你帶路,那就好辦的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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