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幾人走遠,暗想嫣紅顯是衝著蘇固來的,她功夫厲害,還會耍刀子,要是看到蘇固,會不會直接一刀戳死他?這人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但僅憑蓮兒一人之言,對徐真來說,似乎證據不足。他雙腿一軟,險些跌倒,桌上菜肴嫣紅隻吃了一口,梅湯倒是全喝完了。他餓的發昏,有湯無湯倒不挑剔,胡亂大口吃飯。


    一股清涼甘甜之味直透心間,腹中如火燒一般,食物入腹,力氣恢複了些。張嫂廚藝果然了得,徐真胃口大好,隻覺入口甘美,鮮爽可口,實是難得的佳肴,一邊吃飯,心下仍是大奇,自己到底是被誰割了一刀。


    其實這一刀是日間徐真使出耳後摔,擊倒官差之時,那官差拔出單刀,隨著倒下之勢,在徐真臂上割了一道口子。


    徐真慌急之間,並未感到痛處,其後又一直奔逃,無暇查看而已。


    南地菜肴精致,量卻甚小,徐真乃大胃王,四色小菜,吃的幹幹淨淨,仍覺饑餓。走出拱門,拱門之外,一座假山,潺潺水聲不停,繞過假山,麵前三進房屋。


    他腹中饑餓,知許文正在宴客,食物必多,去他家廚房大吃一頓,總要先恢複體力再說。


    但古時廚房如何分布,房子如何建造,徐真不知,便如瞎貓,四處摸索。


    左右各有一進廂房,頗似北京四合院子,東北角處,一道小門,徐真見三進房屋漆黑,料想決計不是廚房,出了東北角小門,右手邊一座二層小樓,燈火輝煌,卻一人也無。


    注視半晌,小樓並無人影出來,見左側一間廂房,門虛掩著,徐真大喜,他也不知是否廚房,挨著牆根,走入房中。


    廂房中一股書卷之味,他摸索著往裏走去,房中漆黑,借著門外微弱火光,看清此處似乎是一處書房。左側一張書桌,右側兩排書架,滿滿擺放書籍,書桌旁掛著一幅潑墨水畫,筆勢森然,縱橫丘壑,大有名家之意。他暗叫苦也,來錯了地方。猛聽得門外腳步聲響,燈火慢慢靠近。


    徐真嚇了一跳,頭腦瞬時清醒,門外之人直對廂房而來。


    書房之中,除了書桌,更無躲藏之處,當即鑽入書桌底下。


    呀的一聲,門開了。


    當先一人腳步甚快,來到書桌旁,衣衫下擺垂下,正是藍色衫子。


    這人聲音沉厚,說道:“有何貴幹!?”語氣中透著惱怒之意,話聲不響,徐真聽出,這人正是許文。


    另一人道:“文堂兄莫急,客人祝賀,文堂兄連杯茶也不肯奉麽?”許文大聲道:“奉甚麽茶?老夫今日生辰,你蘇半城存心祝賀,我自然竭誠相待。但你一來便將子敬兄氣走,戲竹莫歎吳王笑,子唯婆娑不從容。蘇半城,究竟意欲何為?”


    徐真躲在桌下,對蘇固之名如雷貫耳,親耳聽到,卻是第一次,不由得心頭一凜。


    蘇固笑道:“昨夜飛鴿醉卿酒,淡看五湖是英豪。為之先生一生淒慘,偏又孤芳自賞,若他為人圓滑,當自省其身,自娛其樂,翩然芒山,效雪之潔,終身不履汴梁,那麽也不會得罪賈似道,以鼎爐烹之,命喪汴京。文堂兄,蘇固此來,誠心祝賀,攜薄禮兩份,請你笑納。”


    許文道:“不敢當!你還是直接說來意罷!”他以王為之《惡客祝酒》譏刺蘇固,不想蘇固博學,竟以王為之《月夜小酌,輪明王後五學》反駁。這兩首詩均為王為之所做,意境卻天差地別,一個形容主人憎惡之情;一個形容知己難覓,自嘲自歎。他又點明王為之驕傲自大,得罪奸相,其意直指許文。


    許文本欲與他理論一番,但想理論下去,何時方了?當即單刀直入,問他來意。


    蘇固道:“文堂兄快人快語,那麽我就直說啦。請文堂兄賜畫一幅。”


    許文奇道:“畫?你要甚麽畫?”


    蘇固道:“隻要是文堂兄所賜,什麽畫都成。文堂兄,這就請揮毫賜就罷。”一個女子聲音道:“我來替老爺磨墨。”竟是蓮兒。


    順著桌底,徐真看清,進來的共有六人。在蓮兒旁邊那人穿著金絲軟靴,粉色衣衫垂下,不用說,自是嫣紅無疑。


    她身旁三人穿著薄底快靴,靴頭上沾了不少泥土,站在門口。


    屋中幾人安靜下來,過了片刻,許文才道:“好了,你們出去罷。”


    嫣紅道:“許先生作畫,常人豈能現場觀摩,嫣紅有幸,得見佳作誕生,怎肯離去?許先生莫不是嫌棄嫣紅容色姿陋,有汙諸位視聽麽?”


    蘇固笑道:“姑娘絕代佳人,這是說的哪裏話?蘇某常去聽雨軒觀摩,卻不曾見過姑娘,今日一見,果然便似九天仙女,榮幸之至。”他頓了一頓,接著道:“既然嫣紅姑娘要現場觀摩,文堂兄何必小氣。這樣罷,我這裏有一塊香墨,乃蘇某至交好友所贈,如今好友故去,蘇某常自有憾,請文堂兄就用這塊香墨,來為蘇某作畫一幅。這《鬆江硯》、《漯河神女頌》便當做蘇某贈給文堂兄以作答謝。”


    一個聲音柔和的男子笑道:“蘇兄重情重義,實乃天下奇男子,蘇兄的朋友在天有靈,得知蘇兄這番心思,也該可以瞑目了。傳說《漯河神女頌》傳與文景年間,畫上一道暗紅缺口,更可說明,此畫天下隻有一幅,許先生請看,這幅畫雲石、落腳,豈不正是無為山人真跡?”


    許文冷冷的道:“許某福薄命賤,收受不起。蘇半城,你氣走子敬兄一幹人等,這麽一來,教老朽還有什麽顏麵再見諸位老兄弟?”


    聲音柔和那男子笑道:“許先生誤會,蘇兄實在思友心切,得知今日許府大辦壽宴,命我等星夜兼程,四處尋找,才能搜羅到兩件寶物,特此奉上為許先生恭賀生辰。蘇兄如此盡心盡力,怎會存心生事?”


    蘇固道:“哎,文堂兄何等樣人?他本身便是書畫名家,一般凡品豈能入眼?若非極品字畫,豈能顯出文堂兄品味高雅,非一般凡夫俗子?”轉向許文道:“蘇某保證,今日文堂兄賜我字畫,蘇某從此不再踏入許府半步,許兄若有吩咐,蘇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番話擲地有聲,許文大為心動,過了片刻,眾人都不說話。若非徐真可以看到幾人,幾疑房中已無他人,忽聽得許文道:“好!”


    嘩嘩紙聲響動,眾人凝神屏息,徐真躲在桌下,也看不到許文如何作畫,但聽眾人唿吸沉重,聚精會神,心下極是好奇。


    過不多時,許文‘嘿’了一聲,道:“蘇半城,今日若無你逼迫,這《墨玉登仙圖》也無法問世,拿去罷!”


    蘇固哈哈大笑,說道:“許先生風采無雙,當真便如李白詩雲:吳鉤霜雪明,颯遝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李白說的是劍客,但用以形容許先生作畫時的瀟灑,絲毫不下於白馬颯遝流星。最後一筆,正是事了拂衣去。蘇某有幸得見,不勝之喜,所謂妙筆生花,不外如是。此畫流傳後世,乃山青水墨,躍然至極,文堂兄大名不衰。”接過白綾,見畫中一個小人,足下似乎騰飛,雲彩之中卻又踏著岩石,背影蒼涼,望著雲海,雖沒有摸樣,僅觀看背影,便覺此人神通廣大,大有俯視眾生,唯我獨尊之象。


    這人被蓮兒形容的幾如地獄惡魔,說話卻斯文有禮,引經據典,學識頗為不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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