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四角,掛著四盞燈籠,燈籠上寫的何字,徐真看不到,縱然看到也看不懂。另有兩名丫鬟,與青衣少女服飾相同,站在粉衣少女身後。


    粉衣少女接過荔枝,卻不就吃,盯著麵前的盤子,過了片刻,道:“我問你來的都是誰,你長篇大論,就是沒跟我說明白。”她聲音清脆,甚是熟悉,徐真大奇,尋思:“這女孩兒說話我好像聽過,是在哪裏聽過的?不會罷?難道我認識她?”


    青衣少女嘻嘻笑道:“好罷好罷,知道姑娘心急,你想問誰呢?是蘇家老爺還是趙家老爺?難道是吳家公子?嘻嘻,今兒沈先生不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和老爺如此要好,怎地老爺大壽,他卻不來呢?當真奇怪。”


    粉衣少女嗯了一聲,道:“沈先生?他是誰?蘇固?又是誰?”


    青衣少女神色一變,低聲道:“姑娘禁聲,這惡人的名字最好莫要提及。沈先生是咱們福州府第一才子,名叫沈熙。聽聞他書畫雙絕,但不知為何,突然間就不再作畫,改成開店。這事兒透著古怪,老爺平日不大喜歡行商之人,老說他們銅臭滿身,市儈狡詐,無德無行,對沈先生卻是例外。唉,教婢子說呀,沈先生飽讀詩書,又有功名在身,怎又不去考狀元?真是可惜了。姑娘,難不成嬌娘就沒說過?蘇家老爺是蘇適之啊,您不知道麽?”


    粉衣少女將手中一枚荔枝送入口中,眼眸中映著燭火,閃閃發光,道:“他的名字都不能提,好威風,難怪……難怪……今日許……老爺請了他麽?”


    青衣少女哼了一聲,說道:“誰敢請這個煞星呀?聽說是他主動下了拜帖,要來恭祝老爺生辰。哼哼,此等惡人,能安甚麽好心?也不知他心裏憋著甚麽壞,否則老爺何必要請這麽多人?蘇適之老爺,趙鐵柱老爺,吳楠公子,昝老爺,便連王大人都請來啦,要不是這麽多人啊,可還製不住他呢。”


    粉衣少女目光灼灼,望著青衣少女道:“他連官府都不放在眼中?”


    青衣少女拿起一枚荔枝,邊剝邊道:“誰說不是呢?蘇家堪稱蘇半城,福州城一半的車馬店、糧行、錢莊,都是他的,他又養了果清河這幫狗腿子,在福州府啊,他可是一手遮天呢。數月前‘張家慘案’,‘月蓉舍身’。他說柳家老父縱火燒死張鐵匠一家,這不是笑話奇談麽?”


    粉衣少女目光一凝,問道:“張家慘案?怎麽迴事?”


    青衣少女滿臉疑惑之色,問道:“這件案子傳的沸沸揚揚,姑娘怎會沒有聽說?”


    粉衣少女拉住她手,讓她在一旁坐下,說道:“我平日足不出戶,哪會知曉這等事情?蓮兒,你跟我說說,‘張家慘案’到底是怎麽迴事?”


    青衣少女忙站了起來,施禮道:“姑娘,在您麵前哪有婢子的座位?婢子豈敢放肆?姑娘不知‘張家慘案’,婢子便說給姑娘聽。”頓了一頓,接著道:“記得是三月初四,秋兒丫頭偷了一包蜜餞。”說到這裏,神色一變,微微轉頭,見身後兩名丫鬟嘴角含笑。左邊那丫鬟眉毛一揚,雙手前伸,虛空一抓,似乎提了何物起來。


    青衣少女笑容一僵,知她提醒自己,似笑非笑的瞪她一眼,接著道:“總算這丫頭良心好,記得給婢子帶著,不枉了婢子有什麽好吃的都惦記著她。她要婢子一起去天橋兒那邊看雜耍,我兩人去的時候,已是午後。天橋那邊可是咱們福州城熱鬧所在呢,初四正值廟會,呀,姑娘,您是沒看到,舞龍舞獅,拿大頂,走江湖的買賣可多了,比之去年,熱鬧太多啦……”


    粉衣少女‘嗯’了一聲,道:“那就好。你……你便直說,這案子是如何發生的?”話音未落,花園外突然吵雜起來,腳步聲響,數人直奔花園而來。


    涼亭中幾人麵麵相覷,一起注視花園門口,不再說話。


    徐真對麵一道圍牆,一條石子小路,直通拱門,遠處火把點點,奔到近處,竟是一隊官兵。一名藍衫老者拉著一名官兵,不停的在說些什麽。官兵兩旁又跟著數十名家丁,提著燈籠,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徐真暗暗吃驚,官兵怎地找到這裏來了?


    當先一名官差三十餘歲年紀,一手按刀,一邊快步而行,臉上滿是不耐之色。走到花園拱門處,這官差推開藍衫老者,喝道:“搜!”藍衫老者頭戴書生巾,身材微胖,一路疾步走來,額頭微微見汗。他站在花園門口,雙臂攔著眾官兵,先對著粉衣少女施禮道:“對不住啦嫣紅姑娘,許文也是不知出了何事,叨擾姑娘雅興,實在抱歉,先請姑娘贖罪則個。”


    粉衣少女並不迴禮,青衣少女施禮道:“老爺。”迴頭望著粉衣少女,眼中似有疑問。


    眾官兵大聲應是,卻不敢上前動粗,有人大聲吆喝,說話卻客氣之至,都是“請許先生讓開,咱們隨便看看。”,“許先生咱們也不好辦,上麵有令……”之類。


    藍衫老者許文攔住官兵,接著道:“郭大人不知奉了何人將令搜查許府?”


    那官兵郭大人唿唿喘氣,大聲道:“你們進不進去?還說什麽屁話!?”見官差麵露難色,卻不敢強衝,他更是惱怒,厲聲道:“還用奉誰將令?有人看的清清楚楚,賊人翻牆進入許府,他在福州府做下大案,乃殺人惡事。此等兇殺案子,誰有天大膽子敢按了下來?別說你小小一個許府,就是王宮貴胄,也非搜不可!來呀!給我仔仔細細地找,一寸地方也別錯過,若放跑了殺人兇犯,王大人怪罪下來,你們誰也吃不了兜著走!”


    眾官兵又是一聲吆喝,徐真暗叫倒黴,自己翻牆進來,居然有人看到,還報了官,倒黴也不是這個倒黴法罷?情急之間,見四下花叢不高,官差一搜,自己無所遁形,必被抓住。他無處躲藏,瞥眼看到桃樹,倒是頗為茂盛,躲藏樹上,雖無多大用處,也不致讓人一眼便瞧見,輕手輕足,爬上桃樹,右臂微微使力,便劇痛難忍,好在桃樹不高,他爬的吃力,卻不曾掉將下來。


    官差站在拱門之外,火把雖多,但隻照亮涼亭一側,徐真從陰影當中爬樹,竟爾無人發覺。


    許文擦去額頭汗水,道:“且慢!郭大人,這花園並無多大,一眼便能看清,還用搜查麽?老朽這裏種植不少名貴花草,尚有幾株是王大人所贈,托老朽保管,諸位搜查花園不打緊,踩壞了王大人的花花草草,他日王大人來取迴花草,你教老朽如何是好?”


    郭大人一把揪住許文領口,怒道:“想用王大人來壓我?當老子怕麽?今日老趙送命,提前去見閻羅王,都不跟我打聲招唿,別說是你,誰也不管事!你他媽的百般阻攔,定是殺人兇犯一夥兒!來呀!把他給我鎖了!”


    眾官兵麵麵相覷,無人敢上前動手,郭大人身旁一名漢子小聲道:“大人,許先生在本地名望甚隆,咱們入屋搜查,還可說是兇犯潛入進來,但鎖拿許先生隻怕不妥……”


    郭大人怒氣勃發,啪的一掌擊在那官兵臉上,道:“誰給你的膽子!?敢不聽老子的話?許文名氣大又怎樣?你知道今日死的是誰麽?天王老子我也不管!搜!許文!你再多說一個字,老子立刻殺了你!”


    許文見他雙眼通紅,映著火把,滿臉殺氣,一時竟不敢還嘴。


    粉衣少女突然道:“適才是有人進來,不過從那邊又出去了。”一指南側較矮的一處圍牆,接著道:“他是不是右臂流血,個子不高,做和尚打扮?”


    徐真大奇,尋思:“我個子不高,胳膊受傷那是真的,和尚打扮,我怎麽會是和尚?”在頭上一摸,險些叫了出來。原來他頭上一根頭發也無,若非天生禿子,那自是假扮和尚,粉衣少女也沒有說錯。這時才明白過來,在小樓門口,那官差說的‘禿子’正是罵他徐真。他暗暗吃驚:“我頭發誰給刮掉了?我居然都不知道,太他媽的邪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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