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水麵耀眼,傅惟慈將窗子的竹簾放下,靠在窗戶底下假寐。


    北上到盛京附近的一處海津鎮下船,彼時早有盛京的馬車在碼頭等候,傅惟慈連著十幾日沒下船,今日終於雙腳碰著陸地了。


    雙腳猛地碰到地麵,居然腿軟了下,幸而紅袖在身側扶住,才不至於鬧了笑話。


    此時距離盛京還有一天的路程,又恰巧是正月十五,聞宮中設下中秋宴,季方脫不開身來迎接。


    傅惟慈並未介懷此等事,既然入了朝堂,就不得不盡身為人臣的責任,若是獨善清高,在仕途上根本走不長久。


    “姑娘,您若是撐不住,不妨在海津鎮歇一晚,明兒再迴去。”紅袖扶穩了主子的胳膊,腳步放緩慢慢走。


    “不必了,今夜能趕到起碼還能共度中秋,等季方從宮中迴來,咱們便也進府安頓好了。”不知是不是在船上晃久了,此時忽然不晃,反而頭暈起來。


    “少奶奶,那兒就是咱府上的馬車,已在岸邊候著了。”惠人抱著四四方方的書籠,遙指著停在岸邊的四輛馬車。


    見著惠人幾人,立在馬車旁的人忙下了石階過來迎接,傅惟慈正盯著腳底下的石階,眨眼想驅走腦袋裏的眩暈。


    “老奴見過少奶奶,一路可還平安?”


    突然響起的熟悉聲音,像一陣暖流從她耳畔滑至心間,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癡愣地偏過頭望著請安的老婦。


    她驀地紅了眼眶,眼前的人對這具身體太熟悉了,不止如此,就連她的心都跟著顫悠,雙眸瞬間浮上些許濕潤,啞著聲音喚了聲:“嬤嬤......”


    邱嬤嬤本滿心歡喜,見主子如此便傷懷起來,強自忍著點點頭,攙著她的另一隻胳膊,用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道:“老奴隻當再也見不著大小姐了,現如今能見著您迴來,要了我這條老命都甘願。”


    此生能再重逢,是上天的恩賜。


    “這兩年您可好?”邱嬤嬤的出現撫平了傅惟慈心底的忐忑,她望著腳下的台階,盡量讓旁人察覺不到兩人正交談。


    “好與不好的,如今您迴來便一切都好了,老奴命好,還能再見著大小姐。”


    “母親當年留下的幾個丫頭可全迴來了?”傅惟慈微微揚起頭,直視前方的路,有可信任之人在身邊,凡事都能事半功倍。


    “隻有鶯歌被大少爺找到了,另外兩個......金玉死了,寶琴被賣到莊子配了屠夫,今年初生了個女娃。”邱嬤嬤麵露惋惜,想想當年大小姐方失蹤那會兒,那段日子真是痛不欲生,對她們一眾人來說,就是暗無天日。


    傅惟慈握著邱嬤嬤的手不受控製地哆嗦,眉間微微蹙起,胸口似窒息般堵得慌:“當年我身不由己,不能護你們萬全,終是我對不住你們。”


    “老奴已從大少爺口中得知了當年的事,大太太當真毒婦心腸,她做下這般罪孽,老天都不會放過她的。”


    等老天懲罰她?傅惟慈怕自己沒這個耐心,自打夏成龍一事後,這種聽天由命的報仇方式她早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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