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惟慈一直沒迴屋,她站在院子裏看著緊閉的門就感覺到屋裏的季方正生悶氣。


    這有什麽好生悶氣的!她跺了下腳,轉身去廚房舀了一大瓢的涼水灌了下去。


    季老三媳婦朱雪梅正從鍋裏舀著野菜湯,一點葷腥都沒有,除了鹽巴沒其他的作料。


    對傅惟慈來說,權當養生減肥了。


    許是那塊布的緣故,朱雪梅對她格外的熱情,兩人將飯菜端到桌上便喚家裏人吃飯。


    傅惟慈故意先去扶季老太太,朱雪梅便站在院子喊著:“吃飯了。”


    季方沒出來,直到眾人圍著飯桌坐好,傅惟慈才聽朱雪梅說季方為了能清醒點看書,晚飯就不吃了。


    吃多了犯困,這話放在別人家她還信,放在滿桌隻有豆大油腥的季家,可信度幾乎為零。


    傅惟慈心裏這麽琢磨著,在外人看來就有些心不在焉,吃了兩口就撂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一碗稀飯喝幹淨了,半個饅頭卻是分毫未動,季老二媳婦陳春芝滿含精明算計的眸光一閃,笑眯眯道:“侄媳婦估計是累著了,一會兒我把飯菜都放在鍋裏溫著,夜裏餓了去廚房端。”


    季老二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剛從外麵幹活迴來,還沒來得及聽說這些事,現下不解地看向自家媳婦,嘿嘿地笑著:“娘,你看春芝對小慈多好。”


    季老太太淡淡的嗯了一聲,沒做他言。


    傅惟慈輕輕推開房門進了屋,見到季方正坐在窗邊看書,下意識地抿著雙唇,躡手躡腳的朝床邊走。


    屋裏安靜地隻有外麵夏蟬的鳴叫聲,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床板吱呀地響了兩聲。


    她背對著季方,卻隱約覺著他正側頭用餘光瞟著自己。


    季方的確在看她,卻不是用餘光,而是轉過身盯著她的身後出神。


    她遲早是要走的,原本就是季家買迴來的姑娘,根本就不是明媒正娶來的媳婦。


    而且他這副身子,若是真如村口算命的所說,活不過二十歲,那就連累她年紀輕輕當寡婦。


    他對衝喜能好這一說根本不信。


    季方斂迴視線望著桌上的白玉耳墜,假的就是假的,在燭光下一點光澤都沒有。


    心裏陡然生了一股惱意,將耳墜扔到筆筒裏,合上眼睛穩著心緒。


    誰讓他生了這麽一副病懨懨的身子!


    他專心在書本上,不再胡思亂想。


    “方哥,別生氣了,你生氣好兇。”


    季方聽見床榻上的女子發出囁喏的聲音,身子一僵,背脊挺得直直的,秉著唿吸半響才鼓起勇氣開口,柔聲道:“我不想你同情我。”


    沒有迴答,他等了良久,覺著時間都凝滯了,就是沒有迴答。


    這句話剛一脫口,他就有些後悔,這樣的語調,這樣的情感,怕是十分泄露了七分。


    季方攥緊了拳頭,心裏沒找沒落地狂跳了一會兒,手掌虛弱無力地攥不緊,他轉身探看,隻見傅惟慈正安靜的睡著。


    原來是她的囈語。


    他心底莫名一陣輕鬆,深籲了口氣覺著力氣迴籠,才起身上前替她蓋好被子。


    她睡著的樣子很安靜,規規矩矩地,與平日裏的行事作風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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