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的悲劇,來自於她父親的個性過於耿直,和父親做生意的失敗。此事,她在與趙誠長達兩年的電話交流中,始終沒有提及。


    王佩父親畢業於省醫大,分配到省人民醫院後,擁有了人人羨慕的前途。然而,和龍吟鎮電路公司高大彬相同,他的個性耿直、愛憎分明,不迷信權威,更不受權力控製。


    華夏國,似乎沒有正直人士的生存土壤。


    做醫生而不收紅包、不收藥品迴扣,這在當時的醫療界就是天神難容之事,王佩父親卻對紅包恨之入骨。他認為,紅包將聖潔的白衣使者,變成了劊子手,拉開病人肚子而伸手,哪個家屬敢說個不字?而藥品迴扣,則使醫生變成了金錢魔獸。


    他很快被調離了一線,所有的晉升、嘉獎都與他無緣。隨後,因為看不慣領導外行指導內行,更看不慣內行的醫生,對外行的領導拍馬溜須,阿諛奉承,王佩父親被調到了清水衙門。


    王佩母親是個家庭婦女,從此,父親微薄的收入,完全無法支撐家庭的日常開支。


    被逼無奈,全家拿出所有積蓄,與人拚股,成立了一家私人醫院。


    受資金限製,私人醫院的醫療設備、醫療質量和醫生素質,都無法滿足正常需要。連續幾次大的醫療事故後,私人醫院受到了廣泛質疑。


    隨後,由於一起醫療事故導致了命案發生,醫院陷入了泥淖之中。這起醫療事故,和王佩父親沒有直接關係,但他是醫院股東之一。


    沒多久,大股東攜帶巨資失蹤,私人醫院破產。經過資產核算,王佩父親除了原先投資的上百萬元錢血本無歸外,還要欠債上百萬元。


    這一年,王佩剛上初中一年級,舉家從省城搬到了老家冷縣,王佩也與趙誠就讀於一個班級。


    王佩父親有個醫大同班同學,十多年後已是冷縣人民醫院院長,他收留了王佩父親,也終於使全家度過寒冬。


    趙誠離開冷縣中學前往省城打工時,那時的王佩家,其實還背負著幾十萬元的巨債,當時趙誠雖然隱有所聞,說債主逼得很緊,她父親甚至借了幾萬元的高利貸還利息什麽的,但因為年少緣故,沒有往心裏去。


    王佩的成績屬於中等偏下水平,高中畢業後,勉強過了三本線。她選擇了省藝校,打算靠舞蹈以後混個名聲,或許能掙大錢幫家裏還債。


    然而,王佩和她父親對趙誠的幫助卻是全力而無私。或許這就是這個社會的所謂特色,窮人隻能被遺忘,隻能依靠相互取暖,走出生命的嚴寒季節。


    趙誠高二休學那年,王家的外債還剩約四十多萬元,債主上門逼得相當兇——到今天,債主還在縣城租了間房,長年進行逼債呢。


    但債務還不是致命的,致命的地方在於,多年前的那起醫療事故被舊事重提,由於大股東至今遝無音訊,王佩父親站在了風口浪尖。


    目前,醫療事故受害人家屬中,有人在城都市衛生係統當了高官,決心重翻當年舊事,為家屬報仇。


    如果王佩父親代人受過,甚至被莫須有地橫加冤屈,至少要被判刑數年。


    從高二起到高三,王佩的父親沒日沒夜在為此事奔波,然而求遍昔日同學、老師,竟然發現無人能掰倒衛生係統的高官。


    此時,三十多歲依舊娶不上老婆的賴二麻子出麵了,他小姨在縣醫院跟王佩父親是同事,而且在省衛生係統有關係。賴二麻子表示願意幫王家疏通,讓王佩父親不受牢獄之苦,條件是王佩嫁給他作老婆。


    王佩父母斷然予以拒絕。


    然而形勢卻一天比一天更不樂觀,當王佩考入藝術學校時,醫療事故案子已經被納入了司法通道,所有證據都不利於王佩父親,更令人發指的是,當年民營醫院的許多賬目混亂的事項,都莫名其妙地戴到了他頭上。


    數罪並罰,王佩父親可能會被判十年以上。


    沒有了父親,不僅家中五十萬元債務無從還起,這個家也麵臨著破碎局麵。


    王佩決定賣身救家。她與賴二麻子秘密簽訂了協議,隻要父親不被判刑,並幫助承擔債務,她願意畢業後嫁給他。


    ……


    “原來是這樣。”聽完王佩哭訴,趙誠喟然長歎。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無權無勢者的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裏。


    沉默中,賴二麻子端著茶盤,傻嗬嗬地迴來了。


    這混混在縣城,靠偷盜起家,積累了第一桶金。目前以開網吧謀生。隔壁那家網吧,就是他的所有家當,資產值將近百萬元。


    論家產,這小子也是個百萬富翁了。


    “趙誠,哥現在風光吧?”二麻子坐下就大嚼大咬,吃相慘不忍睹,“哥網吧一個月就有好幾萬,你說讀書頂個p用!”


    趙誠點點頭,沒吭聲,心說這話倒是實話,現在的大學生,比他瑪要飯的還不值錢。


    王佩冷哼了聲:“二麻子,不興說假話,好幾萬?現在這行情,不虧本就不錯了。”


    “生意不好,暫時的麽。剛來時,我月月收入在三萬以上。”二麻子鼓著眼珠,反駁道。


    趙誠的視線,順著街道掃了個迴來,不長的街上,有三家網吧,規模都差不多大。


    他相信二麻子後麵的話是實話,早些年,網吧剛興起時,月入幾萬是可能的;但他也信王佩的話,現在家家都裝電腦了,冷縣縣城規模不大,人口不多,這一條街就有三家網吧,賴二麻子能保本經營就不錯了。


    二麻子低著聲隻顧大吃,嘴裏含含混混地問:“趙誠,你一個窮小子,怎麽送得起鑽石項鏈?不會是跟我來搶王佩的吧?”


    “佩姐在我心裏,是當親姐的。”趙誠冷冷地迴道,心裏還在不住地惋惜。憑王佩的模樣,不說找個光宗耀祖的,但找個富二代啥的,完全是有可能的。可惜了,人沒被逼到走投無路,她舍得往火炕裏跳嗎?


    “我瞧瞧。一個連飯也吃不飽的窮小子,買得起鑽石項鏈?”二麻子撕著幹肉,一手扯過了項鏈,上下打量個來迴,“嗬嗬,我知道了,這是山寨的,幾百元也就夠了。不過,也算你盡份心了,佩兒,收著當玩兒吧。”


    看到二麻子裝作挺內行的樣子,趙誠氣不打一處來,他不動聲色地將發票折到了盒底:“賴大哥,給佩姐買過啥禮物了?”


    “禮物?”咬著肉沫,二麻子認真地想了想,還真想不出來,“瑪的咱都是一家子了,還要什麽禮物?日子過得好,不就行了。咱有錢,保證佩兒穿金戴銀。”


    王佩冷不丁冒出句:“誰跟你是一家子了,畢業後才能成親呢。到時誰知道你有錢沒錢。”


    “嘿嘿,那不都一樣嗎?雖然你現在打死也不肯讓我上床,不就再過一兩年麽?”二麻子“啪”地把筷子甩桌上,掏出隻最新款的手機,“老子真的有錢,你看,新買的,時尚吧?”


    趙誠冷眼相瞅。


    見沒招來想像中的驚訝,二麻子有些不樂意,瞟了眼窗外,朝趙誠點了點手:“看到沒,那輛新款本田雅閣,對,就是停我網吧邊上的那輛,哥新買的。有車一族,哈哈。”


    王佩驚唿:“你啥時買的?”


    這迴,趙誠真吃驚了,眼珠瞪得滾圓,大張著嘴,足以吞下整隻霸王龍了:“我靠,二麻子,你真行啊,這也是你的?”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比二麻子更無恥的。老子不就送了副項鏈給王佩嗎,這醋吃的。竟然把老子的車,也說成是你的了?


    二麻子得意了,如果有尾巴,一定蹺得筆挺的:“佩兒,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等哥上了你的床,你都會明白的。”


    心裏犯著惡心,趙誠有些沒好氣:“二麻子,你這麽有錢,小弟我跟你沒法比。可是我跟佩姐從小同桌,萬一我突然轉了念頭,想娶佩姐咋辦?”


    “啥?你敢!”賴二麻子想了一萬種可能,也想不到趙誠說出這句話,頓時白眼亂翻:“老子為了救王佩她爹,上下打點可花了整整十萬元。這婚約都訂了好幾年了,佩兒連手都沒讓我摸過。你說你想娶佩兒?想娶就能娶的?”


    “萬一我真想娶呢?萬一佩姐也想跟我過呢?”趙誠瞟了眼臉色通紅的王佩,有點惡向膽邊生,“二麻子,救佩姐父親你花了十萬元打點,我給你五十萬,把佩姐讓給我咋樣?”


    花般盛開的王佩,怎能落入這種沷皮無賴之手?趙誠主意已定,先禮後兵,你這畜牲若不答應,怪不得老子到時將你滿門抄斬!


    二麻子被噎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突然間站起來雷霆震怒:“泥瑪的趙家窮小子,到這兒來找打是吧?別說五十萬,就是一百萬老子也不會讓出。這輩子你若想打王佩主意,老子可什麽都幹得出來!”


    趙誠淡淡而笑,看著這小子猴般蹦躂,他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看著王佩往這火坑裏跳。


    想完,他給了滿臉麻子的一個燦爛的笑容,起身打算告辭:“放心,二麻子,我有女朋友的。”


    “嗯嗯,這就好,這就好。瞧你的窮酸樣,找的對象也是農村來的吧?粗手粗腳的是不?”二麻子打著哈哈,跟隨趙誠出來。


    有二麻子在,他和王佩再沒了閑聊的心,略作客套,3人便起身告別,正好,範可兒一個人在咖啡館,備沉孤單,也打來電話相催。


    走出茶館,趙誠不由分說,摟住了範可兒香肩:“二麻子,看,這就是我的女朋友。”


    二麻子變成了超級石化物,王佩的眼睛,也瞪得滴溜圓。靠,這是人間美女嗎?整一個天仙下凡哪。


    範可兒本來就是川省大學進前十的準校花,如今憂傷在臉,梨花帶雨般盡讓人楚楚相憐。


    趙誠掏出車鑰匙一摁,本田車四盞車燈“啪啪”亮起,扶著可兒踏進車門。


    二麻子不動了,臉上表情怪異而豐富,嘴裏喃喃地:“這……這車,是……是你的?”


    趙誠點點頭,朝王佩擺擺手:“佩姐,跟你短暫別過,我還會迴來的,你放心,一切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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