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熊王絆住了紀子修,先前與子修放對的黑衣人紛紛越過二人,逕撲狐王等人。鬼麵狐王躋身五王之列,武功登峰造極,自不懼小鬼肆虐,招唿諸人往醜寅方向撤退,自己則指風唿唿,點打連綿不斷,指影晃來晃去,瞬息之間,已將跑在前頭的三人周身大穴悉數籠罩。紀子修功力再高,也難敵金毛熊王刀槍不入的身子,時刻稍久,必得一敗,若使熊王打敗子修,騰出手來,孫承誌等人便是武功再高十倍,也難逃一死。


    其時形格勢禁,孫承誌和張承德也不再有所顧忌,各自摸出“雲龍霧現”,舉管射敵。如此一來,黑衣人怎生躲得過無聲無息的“火冰霧”,應手便倒斃嗚唿,毫厘不爽,頃刻間便死了七、八人。


    狐王點倒三人,背後忽有勁風壓來,忙旁竄斜避,瞥眼見是兩人兜轉來相截,兩人各伸雙臂相攔。這兩人係東瀛柔術高手,擒拿手造詣非凡,向來未曾失手,兩人心想:“你狐王到了此時,也難逃咱倆同時出手,進無處進,退無可退,縱然點穴手神妙,也奈何不了咱們。”豈知狐王既不出指點穴,也不揮拳毆擊,施展輕功,迎麵合身直撞過來。


    她這般一衝,已將二人手臂讓在外門,兩人不遑縮手,大驚之下,腕上“大陵穴”同時中指,背後曹立俊趕到,一人一刀,攮翻在地。狐王唿哨一聲,引三人奔出百步,已奔至先前走過的荷塘之前,狐王當先躥上小拱橋。她們跑得快,後麵黑衣人追得更疾,一個瘦長漢子輕功最好,嗖的一聲,已越過狐王頭頂,落足在拱橋當中,攔在去路上,出拳打向狐王麵門。狐王有進無退,不管他拳勢猛烈,仍是鼓勇向前直衝。


    瘦子一拳打空,狐王已仰頭避過,足下一勾,踢在他小腿脛骨上,兩人同時落向池塘。兩人身在半空之時,狐王左手從瘦子右腋下穿過,繞至背後抓住他左肩,中指卷曲,扣向瘦子咽喉,拇指食指施勁捏落。這是小擒拿手中的“前封喉閉氣”之法,隻要一捏而中,敵人氣管封閉,唿吸立絕,最是厲害不過。


    瘦子斜斜下跌,忽覺肩頭被拿,心知不妙,右臂立彎,挾向狐王頭頸,這也是小擒拿手的閉氣之法,稱為“後挾頸閉氣”,這招比狐王那招更難一籌,速度卻快了一倍。狐王不得不鬆手放開他的肩頭,伸指戳出,瘦子左臂撞開了她的手腕。從拱橋落水,隻是一瞬之間,但兩人迅發捷收,頃刻間已各向對方施了三招,使的都是快速無倫的小擒拿手。狐王功力深厚,瘦子力大招精,誰也奈何不了誰,噗通一聲,雙雙落入塘中。


    塘中汙泥約有三尺來深,塘水直浸至二人胸口。狐王暗罵:“這賊殺才功夫好生了得,怎生我從來沒見過?看來井上老賊也防著我們五個王,平日就遣些庸手看家護院掩人耳目,高手都不知藏在何處。哼,老賊向來曲意迎合,處處討好,我還道他坦誠以待,豈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通通是籠絡人的門麵伎倆,為的是令我等俯頭帖耳,供他驅策。老賊詭譎狡黠,騙得我苦。”有見及此,心頭來氣,情急智生,左手下抄,撈起一把汙泥往瘦子口中抹去。瘦子一怔,急忙低頭閃避,狐王爛泥抹在他額頭上,一股臭氣刺鼻而來。


    狐王指戳掌打,時不時撈起一團團爛泥,沒頭沒腦地向瘦子頭麵抹。瘦子急中生智,也依樣葫蘆,抓爛泥亂丟相還。不一忽兒,兩人頭上身上全沾滿黑泥,又臭又髒,狼狽至極。曹立俊跟上來,忙雙足勾住橋欄,倒身探出水麵,伸匕首去撩瘦子。瘦子甩手一坨爛泥擲來,立俊眼前一黑,口鼻雙眼登時被封,他一陣心慌,腳尖一鬆,也撲通掉入塘中。


    狐王和瘦子扭纏一處,孫承誌和張承德怕“火冰霧”誤傷同伴,不敢遽發,翻身與追來的敵人又行惡戰。場上戰局一片混亂,洋房前草地上、拱橋上、泥塘裏,三撥人拳打足踢,你來我往,乒乒乓乓,打得天翻地覆。井上見自家略占上風,且已然絆住了對手,樂得哈哈大笑,拍手舞蹈,賽如個跳梁小醜,猥瑣無趣。


    詎料他沒高興多久,驀然遙見拱橋上黑衣人陸續倒地,未倒地者吆喝激鬥,聲勢洶洶,倒地者竟然全都是默不作聲,無聲無息的,他心下疑心大起,不由得朝小橋奔近觀鬥。孫承誌鼓氣如擂鼓,雲龍霧現大展神威,頃刻之間,腳邊便躺下了二十個黑衣高手,張承德更是厲害,一口氣射死了二十四人。拱橋邊、橋頭、水塘,屍首越積越多,先後躺下的屍首一具疊在一具上,壘砌成一座小小的人牆,將橋路堵塞。井上嚇得發毛,連連搓手頓足,迴望金毛熊王,又是一番別樣的風景。


    但見金毛熊王如一座高山,以威猛之勢,濟以靈動之變,拳法快得拳影難辨。恁般快攻,紀子修與之便打得難分難解,兩人招式都殊為精妙,銖兩悉稱,功力悉敵。井上望去之際,兩人已拆了兩千多招,速度都不稍減,看兩人鬥來,堂廡開廓,各具氣象,一沒大汗,二氣喘不急,似乎氣力悠長,綿綿不絕。兩人身周草莖漫天紛飛,偌大一片草坪,竟已草根盡禿,原本黃燦燦一片,此時已隻剩黑泥紅土,想是滿地枯草已悉數為二人內力震斷無遺。


    井上引吭高唿:“熊王先生,快來幫忙,這些賊人要逃跑啦!”他語聲未畢,熊王聞聲之下,一拳震開紀子修,子修後退了一丈許方才定住身子。俄國人已掠過井上身畔,一個縱躍,落在拱橋的彼端,阻住了眾人去路。孫承誌抖手一枚透骨釘向他腦門打去,風聲唿唿,勁力淩厲。金毛熊王何等身手,隨手一格,便輕輕巧巧地將透骨釘撥落墜塘。


    透骨釘才撥開,又是嗖嗖連響,風聲銳利,承誌一口氣連發十二鏢,鏢鏢照著穴道打來,厘毫不差。他這十二鏢有個名目,叫做“風火連環子母鏢”,按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個時辰排列,一鏢甫出一鏢繼發,鏢鏢相連,使得到家的,那十二枚瓦楞鋼鏢,在空中鏢尖與鏢尾紅纓相接,有如一條紅白閃爍的光線劃過。而孫承誌的手法比之正法,又自高明得多,但見那十二鏢同時發出,猶如平空一蓬疾雨潑出,瞬即罩住熊王正麵一十二處要穴。


    張承德見之,雖大敵當前,還是忍不住喝了聲:“好!”料來老毛子不是閃避躍後,就非得格打震鏢,二人便有隙可乘,突出遠引而去。正在期待,忽見熊王竟自不閃不避,挺胸受之。噗的一聲響,十二支四兩瓦楞鋼鏢一齊打在他十二處穴道,但一觸即從熊王皮膚上彈開,居然連油皮也未曾傷損分毫!


    孫承誌也不氣餒,向承德作個眼色,閃身欺近,舉起雲龍霧現,唿地射向俄國人腿側“環跳穴”,“火冰霧”隻消入體,便是最不關性命之處,也能令古斯塔京頃刻喪命。


    張承德已自會意,亦舉雲龍霧現,斜刺裏旁竄,一管吹射俄國人頸中“風池穴”。兩道“火冰霧”雖發出有先後,但無影無響,鬼神難避,古斯塔京居然全沒躲開,兩道“火冰霧”若兩顆子彈,正中穴位。孫、張二人在這電光石火之瞬時,各自不約而同地通誠暗祝:“但願火冰霧打中老毛子,千萬要打中,莫打偏,莫打偏。”及見命中,二人心下大喜若狂,暗道似有轉機。


    殊不料兩道火冰霧打是打得精準,但冰針尖一觸俄國人的皮膚,居然鑽不進去,一碰彈開,二針飛在空際,旋了數個圈子,落地無影。兩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口結舌,撟舌不下,震愕驚呆,張承德乍喜乍驚,腳下一軟,不由自主,嗒嗒往後退了三步。火冰霧來去太快,又是透明之物,金毛熊王渾然不覺,還道二人震懼他的威勢,嚇得倒退驚愕,不禁暗下得意。


    井上見二人後退,雙手各握住手杖兩端,雙手一分,嚓的一聲輕響,手杖從中分開,刷的一聲,白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把晶光雪亮的短刀,刀鋒刃口有淡淡波紋,鋒銳絕倫。原來手杖的柄是劍柄,劍刃藏在杖中,手杖下端便是劍鞘。他一劍在手,不向後逃,居然迎頭向孫、張二人背後撲來。


    井上才奔出四步,耳畔忽傳來紀子修的語聲:“老小子,沒想到你這破拐兒裏還藏著把寶刀,我看你的武功也是平平,稀鬆膿包,就快別拿出來現世啦。”語聲雖輕,但子修已躥落在他肩頭之上,俯口耳語,在他耳中卻直似轟轟焦雷一般,字字如槌,一顆酒色侵染的心髒固然嚇得突突亂跳,渾身毛孔也不禁毛骨悚然。紀子修這句話,是他井上有生以來,聽到的最恐怖的威脅。他知對方武功已臻鬼神之道,不論自己如何抵拒反抗,別無他途,隻有束手待斃,嚇得一雙腳登時如釘在地上,再難移動半寸,手腳冰涼,刀子從手中滑落,當啷墜地,麵上一片死灰,睜目待死。


    子修見他一對死魚眼已然翻白,心下一樂,縱聲長笑,右手在他肩頭一拍,借勢唿的一聲,人影已立在拱橋之上,與金毛熊王麵麵相對。井上頓時覺得一股大力壓在肩頭,抵受不住,腳下虛浮,被子修手掌摁倒,仰天背脊著地,叉手舞腳,再也爬不起來,穴道也已在短短的瞬間,被子修封固。


    金毛熊王攔住諸人退路,其身材雄闊,肌楞筋脹,雙腿撐得棉褲崩脹,幾乎要撐破了。黑衣會至寶火冰霧竟然也穿不透熊王的皮膚,千百年來,黑衣會的絕代暗器首度施放無功。孫承誌和張承德眼看不敵俄國人,將要命喪拳下,幸而紀子修及時頂上,及後兩人一大一小,第四次交手,打得天崩地裂,連拱橋也欄折石裂。


    張承德自喝過紀子修的血後,隻覺得丹田中活潑潑的,全身舒泰,外邪不侵,四肢百骸都充塞勁力,累次出手,神乎其神,而心下卻不入信身在真實,大敵當前,猶自遲疑。拱橋之斷,平地“砰嘭”震天價大響,橋麵受不住俄國人和紀子修二人相撞的驚天巨力,喀喇喇斷折,其聲勢便如有人預先在橋麵底下綁縛了炸藥爆破的一般。煙塵彌漫,斷木碎石,嘩啦啦落入河塘,惡鬥的兩人腳下一虛,二人身影一分,各自落在塘岸兩邊,夾小溪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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