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周圍,古月萍一家三口看見身周景象劇變之下,已然變迴到了久違了的、但極熟悉的家。那是一棟明石山鎮的民宅,他們眼中也重新恢複了色彩,六隻眼睛久已沉浸在灰白無色之中,而今也似重獲了新生。她們方才明白,原來魔界一滅,坦姆也即滅亡,袋中人坦姆的來世竟然歸結於魔界,看來它還真是個大大的反派!


    白色的冰箱越看是越發地可愛;七彩的玩具公仔配上女兒,襯托得色彩越見煥然;黑白色係的家裝,三人掃視周圍,也格外覺得線條是件件流暢,房子內一切都逼真而明朗。


    衣櫥中的各色衣服也繽紛高靚,古月萍最喜歡的、妃色的包包,亦在其列。古月萍的眼睛從來也不如此刻貪婪地想要瀏覽房子內的物什,她一轉眼間,見紫色的連衫裙和嫩黃色的絲巾都仍搭在銀黑相間的寬屏液晶大背頭電視機之上、垂掛在黑色電視機櫃上麵;而那件紅白橫條相間的薄毛衣則整齊地散落在客廳與臥室之間的地上。


    古月萍記得薄毛衣是那天跟月月這小妮子一起上電影院去時穿的,她迴來時淋了雨,換下來之後已疊好,準備隔天洗掉的。連衣裙和絲巾是春夏時節穿過一次換下來的,因自己忙忘了,到了那天心情好,翻衣櫥才想起來,她把它們拿出來,原擬毛衣、裙子和絲巾一起洗掉的。當時臨時要去月月房間,順手把裙子、絲巾往電視機上一搭,這事兒一耽擱,就擱到了此時。毛衣不知怎的沒擱妥,墜地上了。


    誰知經曆了那麽多稀奇古怪又令人煩惱的事兒,竟致上“袋子”空間一遊,到現在重見它們,古月萍腦中一下子湧現了她與文斌情好的記憶,這個美貌的女人,剛放下的心,又不禁感慨萬千。


    原以為是擺脫文斌死掉了的噩夢之後,古月萍迴到了現實,從電影院迴到文斌的身邊,誰料得到,真相還更加戲弄人:其時,看到文斌慘死,月萍太過於悲痛,又是滿心中高壓下的恐慌、焦慮、失望、無助……許許多多情緒交織,她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如許多的情緒使她的腦波變得異常不穩定。


    古月萍早已淪落入坦姆的“袋子”異空間,她的腦電波一簸蕩,“袋子”內能量所及,自然與袋中人坦姆的腦電波相撞。由此,坦姆的記憶鏈受到了幹擾,身在異空間的古月萍,這一下,就被甩入了虛幻的故事。走岔了串兒的故事之中,文斌沒死,她和文斌的感情變好了,一切都變得順心稱意。


    古月萍通過昏迷而失去暫時的意識,從而意外地進入了那個稱心如意的迴夢之中(讀者請參見第十章內容),這迴夢呢,是否她無意識隨機進入,抑或還是坦姆有意成全她脫離精神崩潰之險境而為,筆者就不得而知了。


    袋中人坦姆和“袋子”世界都是筆者、讀者和主角們,我們這些接觸到小說《袋中人》的人們,從來未知、未解、未遇的情況。坦姆和它的世界中,我們隻有遇見了的情況,才能據實推斷其“袋子”世界之中的規則。我之未見,則不能斷定,因此,第十章描述的古月萍的迴夢,是不是坦姆導演,筆者確乎不知,敬請讀者們諒解。唯一確實肯定的是,原來文斌之死是真,迴夢是假,迴夢竟然挽救了瀕臨崩潰的古月萍。


    眼麵前,古月萍全明白了,迴到現實中的自己家,所見的是物是人非,感情卻逗留在腦中,賴著不走了。(參見第十章)


    再說,一切簇新、漂亮的東西確又迴到了古月萍她們眼前,真的迴來了!然而,江楓心存疑惑:“咋到了最後,也沒見坦姆來阻撓我們?安安靜靜地任由弓影飛這段故事演完,非但當中無擾,就使整個兒‘袋子’空間全都消失了之後,袋中人坦姆它也沒露臉兒,這究竟是為啥?它越不見影兒,就越不對勁兒。”他把這想法對古月萍說了,月萍也百思不解。


    想半天沒頭緒,她雙手一拍,釋然地說:“過去也過去了,咱還想那沒用的做甚?怪物沒來幹擾咱們,那是咱的運氣,該燒高香!你別瞎操心!”


    因終脫樊籠、安然迴到了家,坦姆就算再壞,三人也已如釋重負。江、古二人真感覺像多年之間,翻來覆去地經曆了一場又一場馬拉鬆式的長跑,現終跑完了,神經鬆弛了下來,心與身卻兀自沉甸甸的。


    文月月一迴家就想去抱那些漂亮的寶莉公仔玩,好似久別的密友又肆晤麵。古月萍則半路攔住她,生拖硬拽地逮她去洗澡。


    坦姆消失了,月月說話自然不複成人腔,已迴歸了兒童狀態,在浴室中嘻嘻哈哈、唧唧喳喳,一張小嘴兒隻想多說話,仿佛又迴到了她剛牙牙學語的年齡,迴歸五顏六色的世界,自不免激動萬分。月萍再問她關於坦姆的事兒,月月則茫然不知所雲了,她的記憶似也隨之缺了坦姆的那一段兒。


    脫困成功,三人都想好好地慶祝一下,可古月萍和江楓都不會做飯,隻好叫了外賣。吃著外賣,小孩愛吃,月月自是極口稱讚。江楓因長期囚禁,吃啥都香,也自附和女兒;獨那古老板月萍,心底卻還是為文斌開了一扇窗戶,念他廚藝的好來,一聲兒不響,盡隻埋頭扒拉吃。想起江楓跟文斌初會的那頓飯,初次聽說異空間、袋中人坦姆,一家人既驚怖又難忘的情景,她不由得神往了,仿佛就才過了不久,但細想來卻又是已經所曆良多、自道隔了很久。(參見第三、四章)


    吃完飯,乘江楓陪女兒玩兒,古月萍想去把結婚證和結婚照翻出來再藏起來,她尋思著,再留著文斌的相片兒擺在相冊之內,就不合適。她走進主臥室,抬頭卻發現牆上結婚照內自己恰是跟江楓合的影,不是文斌。她心頭咯噔一響,啞然呆住了。


    她渾身起栗,一種奇怪的念頭襲入大腦,她急忙去翻相冊簿,一個不慎,腳下被地上的拖鞋也能絆了一下,人趔趄了一下子。


    忙急忙慌地翻開幾本相冊,攤開在床上,從許多照片中她找到了文斌的身影,但見文斌出現的全是生活照,他身著便服,看上去好生詭異。而結婚類的相片兒,乃至親熱的情人照之中,就絕無文斌的影子,隻有江楓。


    再仔細一端詳,相片中的文斌,其相貌雖然與她記憶中的一樣,但是年紀卻已衰老,臉上皺紋很多,頭上銀絲皤然,那全是未來文斌變成老年人才會有的特征!古月萍忙把江楓喚進屋,江楓見了相片也傻了眼,轉而忍俊不禁地啞然笑著說:“原來咱倆早就結婚啦,咱是夫妻呐!我咋不記得呢?這多年可都浪費了那麽多失落的心情,白白跟文斌慪氣了。啊呀,可是文斌咋恁衰老呢?”古月萍這才知,有啥地方不對勁兒了。


    江楓快人快語:“月萍啊,這老年的文斌,噝……,我咋瞧著他跟你媽老膩在一塊兒呢?”話音未落,他又自改口,“咦?根據骨骼形態來看,不是這些相片中的老頭兒像文斌;而是文斌,咱們熟悉的文斌,像是由老人直接塗黑了白發白眉,再硬是去掉皺紋,這樣複製出來的!”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也沒如此富有戲劇性的驚奇效果吧。


    古月萍經他美術專業眼光一指點,也以之為然,她不由地問:“難道‘袋子’還在?咱們還沒逃出異空間,仍在做著古怪的夢?這裏不是真實世界麽?”兩人瘮得慌,江楓伸手捏她的臉,她掐江楓的大腿,二人都哇啦喊疼。默契是默契得很,而真實卻比活見鬼還要嚇人,她倆的記憶都與現實不符,難怪疑神疑鬼。


    古月萍內心猶豫來猶豫去,想想不得勁,沉吟良久,經不住相片中怪異的現象致內心焦慮之攛掇,她揉著自己的臉對江楓說:“真奇怪啊,這些相片中的情景,有些我記得很清楚,確有其經曆;但有些我就不記得曾經經曆過,真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她重新將相片排列開來,“嗯,沒印象的全有我媽,嘖!江楓,你說怪不怪哦,我總是記不起我父母的情況。小時候跟父母的事兒,我是怎麽也想不起來,而長大以後的記憶裏頭,竟然還是想不起我父母;連你的父母,我也想不起他們的長相和相關的記憶!我媽呢,我倒是仍記得個大概的相貌,我爸我就連長相也沒一些兒的印象,這是咋了,你說怪不怪?我是不是也得了癡呆症?我是不是腦震蕩失憶了呢?”


    江楓撓撓頭,苦笑說:“嘖嘖嘖,你爸媽,我也記不得啥,隻記得你媽媽曾帶我倆去吃麥當勞。”古月萍渾身發顫,手蓋著他的手,放在他膝蓋上,忍不住問:“你我從小就在一塊兒,長那麽大了,同我父母相處的時間短不了!咋的咱倆全都不記得了呢?你不會是為了安慰我而假裝忘記了吧?”


    江楓答:“這又有啥好假裝的呢!安慰你,就該全告訴你才對啊!我真全都不記得了!邪性!我爸媽的事兒我可以告訴你。”言下,二人語塞,麵麵相覷,無言以對。古月萍緊咬嘴唇,翻來覆去地比對幾十張有母親的相片,每一張也全都有老年文斌的身影相伴。


    時間像是真空的,明知沒有,還是害怕失去,記憶也一樣。


    她看著看著,不由地啜泣起來,江楓明知故問:“咋的啦?”古月萍頭一迴吐出可憐巴巴的語調,嗚咽地答:“我記得在異空間的‘袋子’中時候,我至少仍記得媽媽犯老年癡呆的病情。雖不能想起老爸的相貌,卻還記得他是怎樣照顧我媽的……可現在,自從‘袋子’異空間和袋中人坦姆一齊消失之後,我連這些也再想不起來了……嗚嗚……”人失去最寶貴的記憶,那是比丟失了珍寶還要更難過的,想記住的記憶,對我們來說,比命更重要。


    江楓攬她入懷,深情地抱著她,輕拍她的背脊,呢喃地安慰:“沒關係,咱倆一起迴想,別著急,總歸會想起些細節來的。”說著,肩膀被她淚水濡濕了,他給月萍下巴換了個肩膀墊,繼續說,“我們與袋中人坦姆艱苦鬥爭了那麽多年,經曆了多多少少的奇遇呐,閱盡了咱倆所有的前世今生!舉天之下,有誰能做到咱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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