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部隊同氣連枝,自是效仿妙計,集束手榴彈當地雷使,但見煙火騰空,山搖地動,好似雷公排惡陣,分明霹靂震乾坤,炸得日軍人頭滾滾肉為泥,若一鍋子稀粥,烏七八糟。各處守軍陸續奏捷,進攻江灣的敵軍一個聯隊遭圍殲,死得一個不剩。及至天明,直殺得:滔滔流血溝渠滿,迭迭屍骸積路旁。日軍已全線潰敗,損失過半,日軍大敗,慘得連敗軍之將日軍總帥鹽澤,也給上峰撤了職!


    得勝的守軍士氣高昂,一掃東北淪陷以來之沮喪。前敵將士同心同德,正要乘勝追擊,將日軍全殲於閘北,殊不料上峰耍起二百五的脾氣,強自嚴令守軍停火,原地駐防,不準進攻,不得越防線半步!中國健兒無可如何,隻得強忍激憤,按下脾氣,返迴陣地。那邊廂日軍已是強弩之末,眼看就要全軍覆沒,忽見兇猛的中國兵不再進攻,人人如釋重負,困獸之衰,轉而一屁股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抽抽煙,喝喝酒,舒舒徐徐地等他們軍部從家裏發兵來援。日軍調兵之速,趨之在後,忽焉至前,兩艘航空母艦、二十艘戰艦、一百架飛機、一萬多步兵,倏抵上海。


    日軍援軍一到,連招唿也不打,老實不客氣地就猛攻過來,分兵兩路,一打閘北,一薄吳淞口要塞。守軍還是那些窮人兵將,聽著機關槍“忒啦啦拍拍“像荷葉上的雨,與敵殊死相搏,陣地幾易其手。兩造反複衝鋒,你來我去,殺氣騰騰萬裏長,軍浩浩廝殺尤烈。戰不多時,日軍又敗,中國軍隊前後夾擊,打得日本生力軍狼狽鼠竄。槍炮聲、喊殺聲,遠遠傳到海上,日軍熬不住了,水上一百多艘軍艦,眾炮齊發;航空母艦上飛機悉數起飛,結隊飛臨戰區,狂轟濫炸,炸得吳淞口落彈如雨傾倒下來,地震翻天,火海一片,烈焰騰空。


    中國要塞守軍據台固守,開炮相還,炸壞敵艦五艘,要塞和日艦兩造惡戰,各自化為火球。日軍火力太猛,庶幾要塞悉數炸毀,日軍隻道中國軍隊已毀,一擁而上,餓狼們顧頭不顧腚,逕撲上來,逆料守軍早隱蔽在掩體裏,按兵不動,未露行藏。日軍顢頇衝來,既入半數,守軍這邊廂眾槍齊射,機槍橫掃,手榴彈猛炸,一似秋風掃落葉,打得日軍人仰馬翻,措手不及,大敗虧輸。日軍敗退,惱羞成怒,不怪自家大意輕敵,預先不做衝鋒前偵察,反將怨氣撒在中國人身上,飛機艦炮又毯裹而至,掀翻地皮,炸斷流雲。炸罷兵進,兵敗再炸,往複數十番,隻見失敗,絕無勝機。日本子殺人如草芥,時人在上海這座孤島上,竟其倒了大楣,都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不知道何時何地,天降爆炸,嗚唿哀哉,伏惟尚饗。


    而守軍主將翁照垣則愛兵如子,令將士乘夜黑修數道明壕,暴露誘敵,吸引敵軍火力,自家將士則避於掩體內,聽著爆炸,或進食、或休整睡覺、或填補彈藥……待日軍步兵衝鋒之際,守軍養足精神,投入陣地,以逸待勞,殺退頑敵。是以敵軍火力雖猛惡絕倫,守軍損折不多,數日惡戰,連番如此,陣前東洋矮鬼子屍首堆積如山,故爾閘北、吳淞兩線日軍皆北。蔡廷鍇乘勢直進,麾眾合圍,將日本大軍困在黃浦江畔,日軍就使新增援軍,想亡羊補牢,亦已折損大半。


    苦戰至二月十三日,日軍增援又到。五日之後,日本五路大軍分打吳淞、閘北、長江南岸、南市、龍華,以為疑兵;另一支重兵突進江灣、廟行,直搗防區垓心。其時陰風唿號,細雨綿綿,日軍飛機、陸炮、艦炮火毯般卷裹上海彈丸之地一遍又一遍。雨水蒸發,中國軍隊陣地火海茫茫。守軍避實就虛,迎頭痛擊,數十裏戰線,倏進倏退,日夜廝殺。


    適逢張治中引第五軍來援,見兩軍膠著,犬牙交錯,心生一計,令麾下八十八師佯輸潰敗,且戰且退,引誘日軍精銳下元所部冒進。他這邊則麾兩翼死守,阻遏日軍兩翼前進。日軍精銳沒頭沒腦,不知高下,撞至廟行,張治中麾兵兩頭一夾,再乘大霧天氣,強渡蘊藻浜,南截下元部退路。


    日軍別部慌忙來救,損折無數,亦甘冒彈雨,前赴後繼。兩軍大戰,鎮日來,炮火將空氣蒸幹,硝煙籠罩長江三角洲,兩造數萬人滾在戰線之上,廝殺不休,殺聲日夜不絕。


    黑衣會眾聽得殺聲慘烈,大多人俱血脈賁張,大夥兒紛紛來王亞樵處請戰,也想赴戰區去殺鬼子。王亞樵歡欣鼓舞,分撥眾人,分頭線索,至各區各巷,見機行事,相助守軍,多殺鬼子。


    日本軍隊換帥添兵,猛攻滬濱。黑衣會眾由王亞樵調撥,分頭散布上海城廂街衢,相助守軍禦敵;還遣一支爆破隊,喬裝改扮,潛入浦東日軍軍艦停泊的港口,襲炸日海軍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雖未重創,卻已震嚇敵膽。再說張承德與朝鮮人尹奉吉搭伴,施展黑衣會精擅的潛行功夫,悄悄溜至廟行。其時日軍精銳下元第二十四旅全軍受困於此,連日血戰,不能自拔,兩軍屍骸枕籍,戰場上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兩個年輕黑衣會,愣頭青一般,踏入死地,不知好歹,所幸他們進入戰區之際,雙方正巧稍停下來,各自休整,以待再發。張承德、尹奉吉二人沒頭沒腦,摸巷過戶,滿目廢墟殘骸,滿鼻子的硝煙血腥,一步三跌。好不容易捱至一段殘垣之後,側目往外一望,對麵竟有一群黃皮軍裝的日本兵,圍攏在一輛坦克前,抽煙吃罐頭。初生牛犢不懼虎,兩個青年非但不懼,反而摩拳擦掌,想要收拾了這幫鬼子。張承德看得分明,挨近他們藏身處的有三個瘦精精的鬼子,坦克上麵坐著一個,坦克背麵也約摸有三、四個。


    他倆背後稍遠之處,約有二十丈光景,還有一條戰壕,壕內傳出淫邪的日語聲,而他們麵前這輛坦克正是停在中國陣地與日軍陣地之間,不知適才是怎生開過來的,而對麵的守軍因斷垣和工事阻隔,此處竟成盲區,渾不知有一隊日軍和一輛坦克已鍥入他們的陣地左翼。


    尹奉吉祖國已亡多年,流亡中國多時,中國話流利,悄聲道:“我倆撞到日本人偷襲隊啦,我看中國軍隊還不知道,若是他們偷襲起來,中國軍隊要吃虧!”張承德兀自懵懵懂懂,順嘴悄聲問:“我們該當如何?”此時隔牆一個日本兵似乎給硝煙味兒嗆著,連連咳嗽,嚇得兩人蜷縮一團相互摟抱,不敢稍動。


    捱了半天,兩人連唿吸也屏牢,不敢發出一絲兒微聲,四隻耳朵緊緊靜聽日本人動向。那鬼子斷斷續續大聲咳了幾下,邊上一名日兵慌忙捂住那鬼子的嘴,語聲壓低,滿含倉皇,似是數落他一頓。過了一會兒,兩個鬼子看看並沒甚的,偷偷嗬嗬傻笑起來,那個先才咳嗽的,跑去一邊撒尿,另一個亦走開去了。尹奉吉低低地長舒了口氣,嘴巴湊到張承德耳朵孔裏道:“現在頂好的法子,就是躲過這些混蛋的耳目,去向守軍通信。”張承德忙搖頭,臉色死灰,朝尹奉吉使勁兒擺手,伸手指指牆後的日軍,意思是人多沒法衝出去。


    不一會兒,適才兩個日本兵又聚了過來,張、尹二人又屏住唿吸,不敢稍動了,兩人軍裝都成黑的了,血汙和燒焦的痕跡,彈孔累累。日兵倒也不太響動,那個撒尿迴來的頭靠在另一個的背上,大聲喘著粗氣。春雨已來,殘冬尚未褪盡,空氣潮濕陰冷,那個喉嚨不好的日本人使勁憋著咳嗽,發出低低的唿唿的聲音,令人更覺得鬱悶。


    畢竟朝鮮人膽大,偷偷探首窺視,來來迴迴,心裏有了計較,悄聲對張承德耳語:“咱們偷偷將這邊兩個做掉,搶了槍就打,槍聲會把中國軍隊引來。”張承德心下雖有些發悚,想來想去,卻也別無良策,兩人身在險地,隨時就會暴露,隻好當機立斷,點頭讚同。兩人商量之際,兩個日本兵共扛一箱炮彈,搬至坦克上,將炮彈一顆顆往上送。坐在艙蓋兒上的坦克手一枚一枚接了去,塞入坦克艙內。張承德見狀,忽地心下一動,急忙拉迴尹奉吉,在他耳畔如此這般一說,尹奉吉一聽不錯,就自懷內取出黑衣會秘寶“雲龍霧現”在手,張承德自不怠慢,一式一樣,手執雲龍霧現,覷定坐在艙蓋兒的那名頭戴坦克帽盔的鬼子。尹奉吉則挑著那名往上遞炮彈的鬼子,左手在張承德鼻子下,伸手指計數:一,二,三。當伸出第三個無名指之際,兩人一齊提丹田真氣,吐氣吹冰。“火冰霧”百不失一,兩名日本兵瞬即翻倒,那坦克手像一包麻袋貨似的滾落坦克,他身子已僵斃硬如木頭,墮地之時連頸骨亦哢噠一聲跌折了。


    兩名近前的日本兵,相去兩個黑衣會不過一丈,卻渾沒聽到背後一絲兒響動,還在朦朦朧朧打瞌睡。戰爭已折磨得他倆精疲力盡,到哪裏都恨不得立即躺下睡覺。戰火所致的巨大火浪和灼熱的氣壓,充斥在空氣當中,倏乎就已及身,將昏昏沉沉的二人吞噬殆盡。


    但凡中了火冰霧者,冰針入體即亡,中針的日本兵死後,手頭俱是一鬆。說時遲,那時快,坦克手撒手之處,炮彈徑直墜入坦克肚子裏;而下麵那個日本兵手裏托著一顆炮彈,氣一絕炮彈跌落下來,奇巧一頭撞入那一大箱子炮彈裏。另一個捧箱子的鬼子正好目睹此情此景,嚇得眼珠子快從眼眶子裏崩出來了,卻硬是來不及躲閃,巨大的火團隨爆炸的衝擊波,將他撕扯、擠壓,“嗙轟隆”炸得一絲兒不剩!


    炮彈悉數引爆,整個龐然鐵怪物,炸得四竄流火,爆炸的烈焰彷如從坦克裏麵給吹氣鼓脹,將堅硬厚實的鋼板也撐裂開來。坦克裏麵還有一名坦克手,自是化為灰燼,坦克外挨得近的,亦炸死了兩個,一個炸得全身血肉模糊,渾身冒白煙兒;另一個的腦袋硬生生給火團舔了去,落下地的時候,隻剩下一具無頭的焦屍。衝擊力連張承德、尹奉吉所掩蔽的牆壁也摧毀了,那本就給炸得焦糊發臭的短牆,給氣壓揉搓得粉粉碎,兩個年輕的黑衣會給彈起老高,半空裏就給震暈昏厥了,落地之時,滾入了廢墟之內,不省人事。


    爆炸之烈,可想而知,這一波暗度陳倉的鬼子,自道是瞞天過海,卻不料終究橫死殆盡。聞聲摸過來的中國守軍,但見這小小的掩蔽圈內,才剛燒烤了一遍,火海如濤,焦臭血腥,卷著硝煙,直衝鼻端。張承德和尹奉吉昏迷不醒,雖未得死,卻給廢墟遮蔽,中國兵未曾發見。


    場上日本鬼子屍首也找不齊全,一眾官兵無不以手加額,全道是鬼子自己不慎,引爆炸彈所致。中國軍人感佩蒼天,自分:“這班鬼子狡猾奸險,竟悄悄在中國軍隊腦後埋伏了坦克,若他們發炮彈打中國陣地,中國守軍要吃大虧。天可憐見,幸乞神明護佑,竟令鬼子作繭自縛,自作自受。”


    其時不容中國軍兵逡巡,對麵日本鬼子聞聲亦派精細尖兵衝了過來,兩造相見,各不相容,瞪眼飆血,張口噴火,乒乒乓乓,步槍炸彈一齊對射互擲,打得是天昏地暗。而兩位黑衣會建功的無名小英雄,卻兀自昏迷未醒,任你槍打得再密集,炸彈炸得再翻天覆地驚心動魄,他倆隻在漆黑的夢裏徜徉。中日兩軍打了半天,眼看日暮,各有折損,分頭退去。這一場日軍失了唯一一輛坦克,還暴露了此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設的暗樁,死傷枕籍,損失過巨,澆滅了日軍玩命的心火,而一蹶不振。中國軍隊莫名其妙,大勝了這一陣,士氣更盛,氣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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