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捂著臉滾在塵埃裏,母熊見機不可失,撲上去瘋狂撕咬,將怪物連肩帶頭,一並扯下來。既殺死怪物,母熊搖搖晃晃拖著失去一臂的傷殘之身站起來,再迴頭找獅子。但見那獅子蹲在身側一小丘上,正津津有味地吃著她母熊人的左前腿。母熊唬唬悶哼,雙目血紅,如欲噴火,瞅著獅子俯頭下口之際,咆哮一聲,裹著巨大的腥氣竄向獅子同時,她亦飛撲而上,竟比自己吐出來的怒氣還快。羅漢怕她少了一臂吃虧,尾隨而上接應。


    獅人貪吃,不顧頭也不顧尾,大嚼熊掌,不料母熊來得太快,風聲獵獵,來不及閃避,獅子的半個腦袋給母熊咬住。利齒如釘,登時紮入獅子的皮肉裏,疼得它鬆口丟下熊掌,甩爪反撩熊人的胸脯。母熊奶大,半個**給獅子抓了下來,疼得不行,嗚嗚哀嚎,眼看就要給獅子掀翻墜地。斜刺裏羅漢竄至,從背後包袱裏掣出一杆方便鏟,嗚的一聲銳響,當頭砸向獅怪。獅子給熊人壓住,躲閃不及,方便鏟來勢極猛,將銅筋鐵骨的獅子肩頭豁開一個大口子。不等它傷口自行愈合,羅漢達摩瘋魔鏟法使出,七七四十九鏟,比甩一鏟還快,悉數斬在獅子的頭頸上,硬生生將之頸骨斬斷。


    獅子當場一瞑無視,身子恢複成精光赤裸的人形,母熊兀自死死抱著獅人的頭顱,亂啃亂咬,直至將其頭上皮肉吃光,餘下赤血淋淋的一個骷髏頭,方才罷手。羅漢瘋魔鏟拚盡全力,此時唿唿牛喘,幾乎要摔倒,母熊將給獅子咬爛的斷臂,接迴腋下,轉眼奇跡,那斷臂竟然又愈合迴去,恢複如初。母熊伸爪抬臂,運使斷臂靈活,彷如從未斷折過一般。羅漢嘶聲嗬嗬笑起來,朝母熊豎起大拇指,連道:“佩服,佩服!”母熊適才見其掄動鐵鏟,快得驚人,也料他此時精疲神乏,身子負荷過巨,已抵受不住,便一把攬他入臂,跑去替鷹爪長老解圍。


    鷹爪、神龍、伏虎三長老圍著一頭三十米的巨怪,久久拾掇不下,而他們又給六、七頭怪物,或大或小,團團圍攏在垓心,既難以取勝,又無餘裕突圍。鷹爪長老空手如鐵,迴護遮攔敵招,神龍長老掄動一杆一丈長的大斧子,伏虎長老手持狼牙棒,兩人鹹係長大兵刃,分自使開野戰八方式,遠砸近攬,隻出攻招,不須防禦。三人消長配合,天衣無縫,悍勇兇猛,不輸於巨怪。熊人和羅漢一來,戰局頓時改觀,母熊猛惡,一上來就咬死一個troll,羅漢逼退一頭七米的怪物,與三大長老匯合。兩下裏合兵一處,鼓勇從那怪物退開的空隙跳出包圍圈。甫出陷阱,四人斧、棒、鏟、爪齊施,頃刻將那相對較小的怪物打得稀爛。邊上一怪似是那小怪的親人,痛號發癲,朝四人撞來。母熊頂著一隻長了四個頭的怪物,正巧也橫撞過來,正擋著去路,將那氣急敗壞的怪物也一並撞倒地上,滾作一團。


    四個黑衣會豈會放過此良機,上去一頓猛擊,將兩頭troll斬、砸成齏粉。其後三十米怪又撲來,四人連母熊氣力都已不濟,隻得往林密山高處逃遁。巨怪攆裹上來,林木、灌木給其巨偉的身軀奔馳之際,撞扯得東折西歪。有許多高大的樺樹、樅樹、杉樹,給連根拔起,砸地生煙,攪得乾坤也要顛倒。黑無常和雲龍、玉麵、大力四人正在對付一頭十米高的怪物,眼看得手,卻不料羅漢五人撞來,引來了三十米怪,反而衝散了黑衣會的包圍。那頭十米怪因而得脫困厄,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竟成了三十米怪的臂助,協力共攆將上來。黑衣會人數雖眾,但怪物體大,彷如一座山壓下來,其勢凜冽,九人不敢正攖其鋒,隻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老頭子在高處,一覽無遺,見怪物得勢,黑衣會狼狽逃竄的模樣,彷如是在看一出喜劇,拍手拍腳,笑得肚子也疼了,差點沒從高崖上滾下來。他再看另一頭,張雙龍獨挑咕嚕嚕,雖未落敗,但也隻能靠輕功躲避巨人的攻擊,絕難取勝。原來先時四位長老本欲相助雙龍,但給旁的小怪攔截了去,因此雙龍落單。所幸雙龍武藝精深,身裹耀目的火焰,怪物甚是忌憚,因此屢屢在千鈞一發之間,險中求生。雖是至危的一幕幕,大夥兒看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但張平安也不禁暗自替自己的養子感到驕傲和自豪。


    薩科琴娃父女嚇得麵色慘白,小中華更是每每捂臉不敢再看。張雙龍也知已臻生死存亡關頭,內力激發到巔峰,身法喬矯若龍,神遊太虛,渾身裹著炎炎藍火,彷如一條藍色的火龍,盤繞在巨怪身周。一顆顆刺目的火球,打在咕嚕嚕身上,非焦即爛,痛得它不停地慘嚎,巨聲震得張平安所立的山頭亦欲傾覆。腥風卷著嚎叫,掀起的氣浪,比海濤還猛烈。雙龍此刻體內已至神仙羽化的境界,丹田中暖烘烘的、活潑潑的真氣流動,擴散到四肢百骸,竟半點也感覺不到自身重量,甚且連發了十八個灼熱的火球,竟自並不感到累乏,內息如汪洋大海,源源不斷,簡直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勢。怪物雖兇猛,哀嚎閃避火球之時,顯得有些可憐,而瞬息萬變的空中交戰,全憑一股銳氣,平安雖心有惻隱,卻也知跳蕩激鬥之間絕無法容讓。


    此情此景,彷如一個神仙將巨人馴服,但巨人不會說話,宛如聾啞,任憑仙人打得它痛苦不堪,它也無法求饒。張中華偷眼想看看父親安危,卻將巨怪的窘相,盡收眼底。他因自幼生長在父母和一眾大高手的慈愛卵翼之下,飽浸愛意,自是宅心仁善,人小心大,心頭一個聲音不由自主地從心裏轉至喉頭舌尖,大聲叫道:“爸爸,爸爸,饒了它吧,它打不過你,好可憐呐!”話音未落,雙龍又是一顆碩大的熾熱火球,打在巨怪腰間“至室穴”方位,觸肉生煙,一燒即焦臭潰爛,疼得怪物折腰俯身護痛,幾乎就是在作勢下蹲了。雙龍耳畔隱約聽到兒子求情,心念一動,乘怪物俯身疏忽,他半空裏迴環一折,如子彈般竄至怪物攤開姿勢不變的左手掌上,將那個俘虜挖出來,連血帶肉,抱起來就跑。奔了五十步,才跳出巨如平原的手掌,張雙龍負著那人,禦風登雲,輕盈翩逸,踩踏山峰巉岩,態擬神仙淩波步虛,飛迴平安身旁,算是饒過巨怪一迴。


    眾人接得那俘虜,抹開血汙,認出正是伊凡艇長,其四肢的骨骼已給怪物捏得粉碎,軟塌塌如四根絹匹掛在身上。咕嚕嚕停手之後並不敢追來,大火越燒越旺,如山似壁,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保護那些身無武功的幸存者。脫出死亡的俄國人,也漸漸聚攏到這片給大火包裹的山岩之間,人數漸眾。眾目睽睽之下,咕嚕嚕痛苦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斜倚在老頭子站腳的高崖,左手肘剛好齊著墊在崖頂。它順勢低首伸出長長的舌頭,在燒傷的創口上,來迴舔舐,一麵添一麵嗚嗚發出低沉的痛吟。


    老頭子朝咕嚕嚕手上啐了一口,大唿小叫,指手畫腳,似乎是在給怪物下命令,語聲急促,至後聲嘶力竭,怪物卻無動於衷,裝聾作啞。這邊廂平安鬆了口氣,俯視山下,火光掩映,冷不防覷見羅漢長老眇著右眼,一線血絲從眼皮眼瞼之間淌下來,十幾個黑衣會跟他一起拚命狂奔。黑衣會身後一大群如山的怪物東追西攆,人們給追得隻顧鼠竄。再看其他黑衣會裏,人人掛彩,黑無常更是失去了一臂,一頭跑一頭在身後撒開道道血霧,看得平安教主發毛,心疼之極。他忙招唿眾人看,又急令雙龍再下山接應。雙龍略一拱手,一聲“恪遵教主法旨!”甩在身後風中,人影已在半山腰。


    火龍神功與世上武功大相徑庭,內力越使越充沛,他才剛與咕嚕嚕大戰,未曾少歇,再下山來時,功力似已增強十倍。藍焰赤炎交織,推掌就是鬥大火球,如開山大炮,刷刷刷刷,打著怪物頭麵,怪物爆炸、鈣化;打著怪物身子,燒焦炸爛。一陣連珠火球打去,比哈氣凱斯機關炮還聲勢如濤,將不計其數的troll打得東倒西歪。前麵的倒下,又絆倒後麵的,火球炸開的火花及延燒起來的大火,令群怪此爆彼硬,滾跌做一團。


    遠眺養子神威無敵,張平安忽地想起雙龍神功內功心法總訣曰:“天下海為水之宗,無休無止永不盈,氣練丹田涓滴水,導氣逆練匯百川,砂石纖木鑄大山。”正因平日唿吸亦在自行練功,雙龍神功練成之後,體內彷如大海,而這海水每天八萬陸仟四百秒,無時無刻不在匯聚漲大。平常內家練法,奇經八脈猶如湖海,司蓄藏積貯,十二經常脈猶如江河,川流不息。而雙龍神功則將五髒六腑加心包這一十二經常脈亦儲蓄日積月累的內力真氣。由之,年歲越邇,功力越厚,越到老來,五髒六腑也越發青春活泛,真氣使用起來,往往是如浪疊浪頭,用之不竭。


    說來話長,其實眾人逃上山來,快如一蹴而至。既悉數上得山來,火勢炎熇,怪物們怕光,不敢欺近,或漸次圍攏至咕嚕嚕身周,或漸次跑到殘破的圍籠,自廢墟堆裏撿拾散落的石頭來吃。怪物既眾,遠遠看來,觸目驚心,兼之其吃相彷如久餓空腹之乞丐,有如酒徒見佳釀、老饕聞肉香,一麵拚命狂吃,發出隆隆豬哼之聲;一麵還相互爭搶打鬥,而一旦打起來,又是摧林崩山,看得人發毛、聽得人寒顫。


    張平安不由自主捏緊妻子的手,自言自語:“乖乖不得了,天地間生出這幫怪物恁般能吃,土地早晚要給他們吃光!媛媛,有它們就沒咱們,就算是搭上性命,我也要將之斬盡殺絕,不斬草除根,愧對天下蒼生!”媛媛手心感應到丈夫的熱量,心頭暖烘烘的,再不害怕,看著丈夫堅定的眼神,她覺得丈夫的身影好高大、好偉岸。


    人眾苦戰之間,俄國炮隊迤邐布陣完畢,脫去炮衣的鋼鐵大炮擺陣於相距巨籠五百裏遠處,黑夜裏還是能借夜光看清大炮青光瓦亮的炮管傲然直指天空。張平安聽到炮兵放信號彈的槍聲,見一顆瓦亮的光彈在空中爆開,綻出一隻雙頭鷹的圖形。他心下大喜,對妻子說了句:“太好了,妙極!老毛子的炮隊布陣已畢,咱們有火力支援啦!”言下,平安令身邊輕功高手謝靈背自己去炮兵隊。謝靈令出謹遵,穩穩地將平安負於背上,輕功提縱術使發,內勁如一片氣雲,將他倆身子托起,飛翔空天,朝炮隊陣地躥去。


    媛媛抹抹香汗,望著丈夫遠去的身影,心下暗自覺得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如大鷹般瀟灑在空中了似的,崇敬之心裏竟有一絲淒苦的惆悵。形如廢人的張平安冷不丁來這般不躐等而進的一出兒,她本底子心裏想阻攔,但念及丈夫向來說一不二,幹事精明,有法有度,不須自己費神,積習養易,一時也開不了阻攔之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袋中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炎龍子張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炎龍子張擎並收藏袋中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