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金耶芙娜拔腿就朝那根石柱奔去,那垂肩金發人忽地沉聲嘰咕了一句難懂的話,霍爾金耶芙娜充耳不聞,腳下不停。那怪人爆吼一聲,驀地朝老婆子跳起,身在懸空,雙目忽地湛藍生輝,瑩瑩然亮如白熾燈泡,救孩子的人們冷不防看得心裏發毛。誰知那廝霎時身子變大,腰身拉長,雙臂增粗,五指生爪;皮膚上黃毛毿毿瘋長,躍然生出條條黑斑;屁股後一根黑黃相間斑紋的粗尾巴,窸窣生出來。其口鼻轉瞬擴張,口內獠牙森然,兩顆獠牙橫出口唇,越長越長,越生越尖,至後竟長到有半尺之長,露在口外。


    說來話長,實則才眨眼的工夫,及至間不容發之間,那廝撞到老婆子之時,已是頭劍齒猛虎,再難找出半分人模樣!而老婆子也瞬間長大為熊,兩怪撞倒地上,扭打成一團,怒吼如濤,震耳欲聾,給洞壁圍攏,聲音沉悶震人心魄。一名俄國兵有些血勇,舉起步槍,就指著那老虎瞄準。叵耐不等他開火,那邊廂生天花的怪人眼尖,飛竄撲來,半空裏衣褲盡裂,竟其變成了一隻艾葉錦豹子。金錢大豹錦毛斑爛,黑暗中隻見豹子的眼睛猶如兩盞碧油油的小燈,咄咄逼人。它落在相去眾人十步之處,喉間不住發出低聲吼叫,四腿踞地;時而亂抓亂扒,利爪刮得地上岩石沙沙作響,聽來擾人心魄,喉頭發毛。


    大豹前麵並排站著兩名俄兵,二兵相顧慘然,轉身要逃。大豹本已蓄勢待發,忽見兩人拔腿,吼叫聲陡起,猛地一躍,一口咬住那先拿槍指來指去的俄國人的一條左臂。俄國人慘嚎聲裏,左臂硬生生給扯了下來。他步槍給撞得槍口朝地,砰的一響,子彈彈在堅硬的岩石上,反而無巧不巧,打在那俄國人的眼睛裏,從後腦破顱濺血而出。


    場上眾人同聲驚唿,論世間哪有如此血腥可怖且造勢一發千鈞,容不得有喘息靜心的空子。叫聲之間,豹子風行電掣,動如飄風,前爪已搭上另一個俄兵,來勢兇銳。畢竟張平安練達,當機立斷,嘶聲令道:“老十擋那豹子。老八、老六和雲龍,你們仨去攻那老頭。老二去搶中華,切莫與巨怪纏鬥!”五人凜遵教主之命,無半刻猶豫,不假思索,各自飛撲對手。而醜麵、玉麵、神槍三大修羅與一眾長老,將張平安裏三層外三層地緊緊護衛起來,數十個俄國兵則護著伊凡後退了一箭之地,人人麵如土色,豈敢去收拾同伴的死屍。


    在下隻一支筆,隻能分頭說來,且說雲龍修羅三人輕功算得如電,卻不及對麵兩個怪人身法快。但見那巨人衣碎體脹且不說,那鼻子青鬱鬱的,越長越長,鼻子下兩側突出打卷的一對乳白獠牙,橫生倒長,長盈一尺半多。那鼻子更是長到一丈多,又粗壯又靈活,其巨大如山的體毛毿毿如蓑衣華蓋,眾人瞠目結舌,目睹了人變猛獁巨象的離奇場麵。另一個則化作一頭丈二長的黃毛大獅子,仰頭一嘯,腥風灌滿整個洞窟,威勢不減那頭劍齒虎。


    二獠身法快得難見影蹤,眨眼撲近,三個黑衣修羅未及落地,二怪已張牙舞爪地攻至切近。好一個無敵修羅張無敵,一人獨鬥大獅子,攔截廝殺,打成一團。大力、雲龍二人雙戰巨象,卻打得尤為艱苦。巨象體巨身重,卻毫不笨拙,鼻子如條青蛇,來去靈動,左攻右突,比武林高手執劍天涯還攻防有度。兼之其獠牙輔佐長鼻,遠處鼻卷、近處牙觸,碎石開山,也不過如此。而兩個修羅打在巨象身上,如同打在石頭上,非但毫無功效,反而打得自己手腳生疼紅腫,一時半會兒舉也舉不起來。張平安見勢不妙,忙令玉麵和醜麵並肩子上去相助,如此一來,四大修羅聯手結陣,鏖戰巨象,兀自守多攻少,險象環生。


    話分兩頭,再說那邊廂,豹子爪搭俄兵肩頭,正要下殺手,幸而張雙龍殺到,打翻豹子,救了俄國人一命。俄國人已嚇得六神無主,魂飛天外,坐倒在地。張雙龍屏除雜念,息心澄慮,全神貫注,全力施為,運使得意神功,水龍神掌,與艾葉豹子纏鬥一處。交了幾合,那豹子吃痛,有些畏懼雙龍的手掌,避實就虛。外人看來躲躲閃閃,而雙龍卻暗驚豹子步法甚有章法,不敢小覷,凝神應付。


    頂兇殘血腥的,還當屬熊虎之戰,牙爪鹹逾寶刀神劍,揮一揮削鐵如切豆腐;咬一咬打石如敲棉花。它倆不閃不避,一味鬥狠,夾頭夾臉,你咬我啃,不消片刻,兩怪已遍體鱗傷。誰知非但熊人能瞬間愈合傷口,就連那劍齒虎也是複原神速。伊凡看得真切,恍然大悟,驚唿:“原來這些都是類人怪物,血脈與我們人類大相徑庭,無論獅、虎、象、豹,皆係不死一族,大夥兒小心,莫著了道兒!”


    一語驚醒夢中人,熊人威力早銘刻人心,忌憚之情無可厚非,條件反射,交戰的人們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周旋,守多攻少,步步為營。張平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心神並無一絲慌亂,鎮定自若。他眼光相隨飛天修羅一路飛臨石柱,卻叫兩隻十米高下的巨怪攔住去路。飛天輕功了得,半空裏踩踏巨怪的身子,一扭一繞,便閃至怪物背後,相距石柱越來越近,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五十步……整個戰局,關鍵之關竅,就在這速度的決勝之上。飛天背後兩頭巨怪轉身後,立即飛撲,它們身軀巨偉,腳步很寬,一步就抵得飛天兩口氣的飛騰,因此上雖後發而先至,若非飛天半空裏能裕如折轉飛縱之向,早便失手就擒了。巨怪的巨爪往往相差飛天的身子才數寸,有驚無險,化險為夷,衣裾擦著巨怪的手背,如飛鳥劃過的場麵,一幕接著一幕。看到的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得幾乎忘記了唿吸。


    其時飛天人在懸空,如同飛鳥,輾轉之不便,非是平地上的打鬥,其兇險高出萬倍。那相去石柱的數尺之間,恍如地獄天堂之相隔暌違,張平安不知不覺手裏就捏了一把濕膩膩的冷汗。四十步、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人們恨不得這段距離趕緊從眼睛裏抹去。俄國兵情不自禁要幫忙,紛紛朝巨怪的背上開槍,無如子彈既小,雖可打穿怪物的皮肉,卻如同蚊蚋,怪物似毫不知覺。槍聲一起,大事不妙!內洞裏忽地驚起無數troll,橫遮豎隔,竟然在飛天與張中華之間,霎時隔出一道頂天立地的肉牆來。原來內洞裏蹲滿了troll怪物,黑衣會來得突兀,它們料不到他們那麽快就追來,正在洞內酣睡。先時槍響,僅僅吵醒了兩頭,這一番亂槍,連陰曹地府都聽到了,怪物豈能不醒。這一驚變,突如其來,莫說飛天來不及閃躲,即令後頭追的兩頭巨怪也停不住腳,愣是撞在了肉牆之上,豁開了一個缺口。


    大夥兒才嚇得嘴唇發白,刹那間飛天修羅長嘯聲揚,腳蹬怪物身子,竟然見機得快,就從怪物相撞出來的缺口,竄入內洞。巨大的troll漫天飛舞,橫飄豎撞,飛天此踏彼踹,借力轉折,從怪物之間的空隙朝石柱挨近。十步、八步、六步、四步……眼看飛天就能伸手觸及張中華,隻須將綁縛中華的繩子扯斷,便是大功告成。人們來不及思索,全賴雙目緊盯戰局,忘記唿吸,也不能無視這即將來到的勝利。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穹廬頂上轟然山響,滾石簌簌落下,頂上墜下一頭龐然巨怪,隨手一掄,就將合抱的石柱輕輕巧巧地扯斷,賽如揪一莖嫩草般輕易。張中華口中麻核給震脫口外,尖聲哭叫著,讓巨怪擄在手裏,巨怪又倏然飛竄上穹廬頂上。


    說時遲那時快,飛天修羅毫不遲疑,俯身弓腰,形拗似尺蠖之屈,象裝了彈簧的機括,騰地彈起。其縱險勁,睒睒眼竄上穹廬頂,張平安在洞底,一時難見穹廬頂上飛天的戰況,心急如焚,亦是徒添焦慮。


    迴頭再看張雙龍,睒睒眼的工夫,他已全身橫七豎八,添了許多爪痕在身上,或深或淺,衣衫盡爛;左臂上一道傷痕竟然破肉見骨,血流了一地!那豹子身法端的快逾閃電,倏乎在前,忽焉在後,霎息即臨,強如雙龍亦難於招架。平安來不及關顧,那頭又傳來巨響,側首一瞧,但見無敵修羅施展秘傳五行掌功勁,金掌碎石,威力無儔,但凡中掌,必切挫著筋骨,痛得黃毛獅子嗷嗷護痛,畏首縮腳。張平安當年教授無敵這五行掌之時,先從達摩老祖的《易筋經》內功給他打的底子,內外兼修,剛柔相濟,獅人雖非人類,卻也係血肉之軀,怎堪抵受掌力。


    這一頭放了心,再看四大修羅圍鬥巨象,竟然還捉襟見肘!巨象掄轉起鼻子來,方圓既廣,力大沉雄,碰一碰就會斷筋折骨,挨一挨則人如皮球,飛彈得不知往何方,非摔得支離破碎不可。伊凡早令二十個士兵槍上刺刀,圍攏上去助陣。卻不料那些士兵雖生得威猛高大,卻並無武藝,閃展騰挪比黑衣會慢騰得多,一上去就給巨象鼻子抽死了五、六個,後首的不敢挨近,趨退閃避,隻在象鼻子夠不到的距離,揮舞步槍,刺刀尖弄影,擾亂巨象的注意力。


    米高的表弟,也就是當年飛艇上張雙龍救過一命的那個哥薩克傳訊兵,亦在其列。纏鬥之間,忽覷著巨象撲擊雲龍修羅,側翼閃出一個空門,他不知好歹,想投機取巧,偷襲巨怪,不料才挨近一尺之距,巨象迴身卻快得連眨眼也來不及。咚的悶響,那哥薩克身子像一塊小木板子撞在一堵山上,撞得口噴鮮血,身子瞬即軟塌塌地歪倒。整個身子給震擊,橫著飛掠過人們的頭頂,轟然撞在洞壁上,血霧之間,已成齏粉。奇變之速,人們無一來得及看清,那年輕人便化為一灘肉泥了。饒是哥薩克人身體柔韌性高於常人,也還是一瞬間就斃命了,其景之慘,其情之急,難描難摹。如此一來,俄國兵更不敢稍有靠近,紛紛往後嚇退了五、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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