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石潭,青樹翠蔓,花木相映,錦鯉嬉鬧,庭院別有一番趣味。


    林少珵將童千鶴推到潭旁的小亭中,亭中有張石桌觸手微涼,桌上擺著一盤殘局以及兩蠱棋盒,“千千,可要下棋?”


    “也好,”童千鶴點了點頭,隨即目光看向桌麵殘局,隨即驚奇道,“咦……這殘局我曾在一本典籍上看過,其解法很是巧妙,看似是無解死局,實則一招棋活,全盤皆活。”


    “好一個一招棋活,全盤皆活。”二人身後傳來一陣悶笑,安老太爺一手拎著無鉤釣竿,一手提著小木桶,從亭後走來。


    安老太爺走到石桌旁,負手看著桌上那盤殘局,朝童千鶴道:“小丫頭,依你看,這棋局該當何解?”


    童千鶴隨手從一旁的棋盒中捏起一枚黑子,落在黑白相掩的一處空上,眼成氣存,殘局解。


    安老太爺點了點頭,略帶讚賞地看了童千鶴一眼:“小丫頭讀過的書倒是不少。”


    “在老太爺麵前還是賣弄了。”童千鶴低了眉眼道。


    “小公子也會下棋?”安老太爺看向方才一直未出聲的林少珵。


    “略懂些皮毛。”林少珵頷首。


    “那便陪老夫下一盤吧。”安老太爺將手中的木桶釣竿隨手置於一旁。


    二人各執一蠱棋盒,相對而坐,童千鶴坐在二人一側,托著腮看著棋盤中風雲變幻的棋勢,黑白兩邊廝殺的不相上下,每一落子都可謂步步驚心,而執棋二人看上去卻是雲淡風輕,宛如是在吃茶談天。


    “小公子,好棋藝。”安老太爺將手中的黑子落入棋盤,再次看向林少珵的眼中帶了明顯的賞識之意。


    林少珵搖了搖頭,清淺出聲道:“若非是老太爺讓著我,林某該早輸了,如何能走到現在。”


    “年輕人,莫要妄自菲薄,你,很不錯。”安老太爺點著頭,蒼老的手將棋子丟入棋盒中,又慢慢將棋盤擺成最初的殘局模樣。


    “老太爺,這殘局可是有什麽寓意……?”童千鶴奇怪地看著殘局,這棋局雖是巧妙,但也並非無解,為何要將它時刻擺出。


    安老太爺並未說話,抬起眼皮看了童千鶴一眼,尤其是看向她的眉眼,渾濁蒼老的眼珠閃過一絲隱晦痛意,快得叫人難以捕捉。


    就在童千鶴以為安老太爺不會迴答她的問題時,安老太爺有些沉重地出聲:“這是……故人留下的棋局。”


    聞此,童千鶴下意識地將老太爺口中的故人,和那破敗院落的主人聯係在了一起,她看向林少珵,隻見後者極輕地點了下頭。


    “老太爺,故人之所以留下棋局,定是希望您每日有事可尋,而非沉湎過去,為之傷痛,若是當時時間夠,我猜她或許會留下百副千副的棋局,來供您解悶的。”童千鶴寬慰道。


    安老太爺聞言渾濁的眼珠望了童千鶴一眼,隻見其人眉眼間笑意明媚,一時恍惚,心下微驚。


    良久,安老太爺歎了口氣,鬆下心弦道:“我竟是還沒一個小丫頭想得通透,果真是年歲大了,多心多慮的。”


    “老太爺身體康健,日日養花釣魚,心無煩憂,定會長命百歲的。”童千鶴笑道。


    幾人談天之際,玉竹和白仁尋了來。


    “安老太爺,林公子。”二人朝亭內幾人行禮。


    “小姐,玉竹醒的時候發現您不見了,您可知道玉竹險些嚇得魂都丟了。”玉竹上前拍著胸口道。


    童千鶴握了握玉竹的手,彎眸輕聲道:“是我讓你擔心了,你們推我去旁處走走吧。”


    “是。”玉竹順聲道。


    童千鶴幾人走後,安老太爺對著麵前如玉般的人揮了揮手,掀了掀眼皮道:“人都走遠看不著了,在我這安府還不至於叫人憑白消失,就別追著人瞧了,不介意再陪我這老骨頭下兩把棋吧?”


    林少珵收迴了眸,麵上掛起淺笑應聲,抬手執棋。


    棋局過半,安老太爺不著痕跡地看了林少珵一眼。


    “小子,棋性可見人之心性一二,”安老太爺淡淡地提醒道,“而你此刻的心緒全然未在這盤棋上,那丫頭於你,就這般重要,連局棋的功夫都耽誤不得?”


    林少珵朝童千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有些深,而後將手中的棋子丟入一旁的棋盒中,一雙墨眸看向安老太爺,“重要,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她,即便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耽誤不得。”


    安老太爺本以為林少珵會朝他賠禮,認錯再同他認真下一局棋,卻隨意丟下了棋子。


    看著林少珵麵上的認真,安老太爺又是一陣恍惚,似是想起多年前,也有這麽一個人鄭重地跪在他麵前說過此話。


    林少珵見此垂眸,並未出聲。


    “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再耽誤你的功夫了……你走吧。”安老太爺蒼老的聲音此刻聽來格外疲憊,充滿倦意。


    林少珵點了點頭,起身朝安老太爺做了個禮,理了袖就要往亭外而去。


    “小子,你的棋路殺性太重,除非早日懸崖勒馬,否則終有一日會叫你傷人傷己的。”安老太爺最後說了一句,便未再多言。


    林少珵垂眸,似是對著虛無,低聲道:“即便自損三千,我也不會傷她分毫。”


    早陽已是破出雲空,亭外的光景都鍍了層淺金。


    “林少珵,我們中午去吃糖醋鯉魚可好?”童千鶴主仆三人方才似是在戲魚,麵頰此刻有些紅撲撲的,朝林少珵的方向揮手,大聲喊道。


    林少珵唇角掛著雲淡風輕的淺笑,慢悠地走了過去,接過童千鶴的輪椅道:“那我們待會去問下安夫人,這宜平何處的糖醋鯉魚好吃。”


    “嗯!”童千鶴彎眸應聲,眉眼處都笑得甜甜的。


    幾人緩緩從亭前走過,安老太爺還是維持著方才的坐姿,隻是看著童千鶴和林少珵兩人,眸光中有種濃得化不開的痛意。


    尤其是在聽到糖醋鯉魚的時候,那抹傷痛又深了兩分。


    ……


    “林少珵,方才你在老太爺那兒問出了什麽?”童千鶴見自己一行人終於走遠了,憋了一路的好奇問道。


    “尚未問得,不過快了。”林少珵目視前方的路,聲色清柔道。


    “噢……”童千鶴也沒再問,不知道是從哪來的盲目信任,總之林少珵說快了那應該就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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