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聊完正事,便開始圍在圓桌前隨意閑談幾句。


    “歸跡哥哥,這些浮畫雕刻得這般生動,不知工匠是何許人也?”童千鶴朝童歸跡好奇問道。


    見童千鶴澄澈的眼眸看向他,童歸跡笑了笑,兩道梨渦若隱若現,出聲道:“是江南的一位隱世工匠,若是綏華殿下喜歡,在下可以將人介紹來。”


    童千鶴點了點頭,眸中星光閃爍,若是可以,她想在公主府修上一些浮畫,那定是極好看的。


    “哦?可是那米玄老頭?”陸離合一拍腦袋,想起某個在江南的暴躁小老頭道。


    童歸跡低笑了笑道:“正是。”


    “這兒的故事大多都是我沒見過的,當真是鬼怪、光怪陸離應有盡有的。”童千鶴感歎道。


    “是了,這兒的浮畫都是米玄大師的發妻所寫,在夫人亡故後,米玄大師便隱世了,我也是多次上門請求,他才答應雕這浮畫的。”


    聞言,童千鶴指了指這臥房的海棠浮畫道:“那這海棠可還有後本的?”


    童歸跡點頭道:“有的,這整層九裏間的雕畫都是關於海棠的,這間房的是中間一段話本故事了,後半段浮畫當是在離合那間。”


    “離合哥哥你也住這兒?”童千鶴聞言,問向陸離合,怪不得方才關公公隻買下兩間天字九裏間,不過想想陸離合和童歸跡的關係也覺得此事再正常不過的。


    “方才我沒告訴你麽?”陸離合眯眯笑著,一雙桃花眼妖媚而邪肆,透露著無限風情勾人心弦。


    童千鶴實誠地點了點頭。


    “既如此,可要去我那兒看看這浮畫的後本?”陸離合繼續道。


    童千鶴下意識地用餘光瞄向坐在一旁的林少珵,看不出他的真切神色,不過她感覺他心情好像並不大好。


    她朝陸離合擺了擺手,道:“今日不早了,等明兒再看吧。”


    聽聞話此,陸離合眸光微凝,神色轉瞬即逝,他攏了下衣袖,點了點頭,而後打了個哈欠,笑著起身朝眾人道:“夜色深了,我也要早些迴去歇息了。”


    童歸跡也隨後起身,向眾人道了晚安,便同陸離合出去了。


    “林……”童千鶴正要問林少珵的時候,那人忽然出聲。


    “殿下,夜裏可要記得關好門窗。”


    林少珵丟下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墨眸深深看了童千鶴一眼,便也起身向外走去了。


    ……


    翌日


    天邊的魚肚白才隱約泛起,昨日入住十裏客棧的人已是醒了大半。


    郡守府迎來了兩名從未見過的暗衛,原來是明昭帝隨手指派來帶蘇丹平的。


    “蘇大人,皇上有請,麻煩隨我們走一趟。”其中一個暗衛還算客氣地說道。


    “皇上?哪來的皇上?皇上可沒有下旨說巡遊!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郡守府的大夫人死死拉著一個暗衛,不肯讓他們帶走蘇丹平。


    “夫人,皇上的旨意哪是我等可以猜測的?夫人您若是再不放手,就莫要怪我等動粗了。”暗衛警告道。


    “大人,我家老爺向來清廉自律,你看看我們家中可有半點奢侈器物,我們老爺身子不好,皇上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帶走我們家老爺。”大夫人說得淚眼婆娑。


    暗衛也抬頭看了看郡守府,確實這蘇陽郡守府比起其他郡縣的郡守府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就連郡守和夫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下等衣料。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朝大夫人道:“夫人,這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大人沒有犯事,卑職定會平安將大人送迴的。”


    蘇丹平從頭至尾都沒說過什麽反抗的話,他臉色不佳,隻是間歇地咳嗽兩聲。昨日快傍晚了才收到消息,沒想到皇上來的這麽快,也不知做得那些準備有沒有用……


    這半年來啊,他一次又一次地違背了自己的良心,雖然是被迫的,可終歸都是他親手造下的孽,他實在是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大昭黎民百姓啊……!


    大夫人雙眸含淚,暈濕了手帕,她也知道丈夫這半年來有些不能為人知曉的秘密,可她仍舊相信他,她不會看錯人的。


    她踏著蓮步走上前,緊緊握住了蘇丹平那雙有些蒼老的、攜著她走過半輩子的手,忍著哽咽,仍舊柔聲道:“我和鯉兒在家等你迴來。”


    蘇丹平點了點頭。


    暗衛見日頭有些出高了,朝郡守和大夫人說了句“得罪了”,就運起輕功帶著蘇丹平向外而去,眨眼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留下抹淚的大夫人和一眾奴仆。


    ……


    城南的一間別致的院落裏。


    明昭帝等人坐在堂前,靜靜等著暗衛歸來。童千鶴也在一旁,因著是早起,她還有些困頓,手中捧了個精致的杯盞,上頭飄著幾片金黃的茶葉,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


    “老爺,人帶來了。”


    關公公從外頭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剛被派出去的暗衛,走在中間的那人便是蘇陽郡守蘇丹平,他不時咳嗽兩聲,身為兩朝老臣的他,隻些年未見,童千鶴覺得此刻的他竟是老態盡顯。


    “老臣蘇丹平參見皇上。”


    蘇丹平被帶到明昭帝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響頭。


    “起身吧,”明昭帝朝蘇丹平抬了抬手,“蘇丹平,你是先帝極為看重的老臣,一直以來朕也對你寄予厚望,可近日蘇陽郡的亂象不斷,你身為郡守卻久久沒有作為,實在是令人……”


    後麵的話明昭帝沒說下去,可蘇丹平也知道,是令人心寒。


    “是臣的失職,還請皇上責罰,咳咳。”蘇丹平沒有否認蘇陽的民生亂象和自己的不作為,倒是直接認罰。


    這叫明昭帝又想起了過去先帝還在時的朝堂,蘇丹平直於納諫,經常敢於言常人不敢言。


    “朕,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隻要愛卿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朕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這意思就是給蘇丹平一個台階下了,其實明昭帝也不願意相信蘇丹平會做禍國之事。


    “咳咳,皇上,這半年來,老臣自知沒有建樹,無所作為,並非老臣不願作為,實在是老臣患得重症,咳咳,有心而無力啊。”蘇丹平解釋道。


    “得了重症?是何重症?可有請大夫看了?”明昭帝關心道。


    “迴皇上的話,大夫是請了的,隻不過老臣這病早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因而臣萬念俱灰,一切事物都交由了副郡守打理,隻等著無多的時日將老臣這支殘燭燃盡罷了。”


    蘇丹平歎著氣道,發自咽喉的聲音沉重而滄桑,一番話言辭懇切,叫人為他的遭遇而泯發同情。


    但明昭帝到底是皇帝,身為一國之君總歸是把國家放在第一位的,他沉吟了一番,將手旁的茶盞捏起又放下,而後道:“下午叫太醫診斷看看吧……盡管如此,可你身為郡守當該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責任的,若是事事交予手下的人,朕與大昭,要你又是何用?”


    “是是,皇上說的是,老臣實在是有愧於先帝,有愧於大昭,有愧於皇上的信任啊……”


    “好了,你說說吧,蘇陽郡內的水是怎麽迴事啊?”明昭帝直接問到了奏折中所稟報的要點上。


    “迴皇上的話,蘇陽郡內的水病發生已是約莫有半月之餘了,老臣派人去各處河道查詢,發現整個蘇陽郡內的河道水質都出了問題,於是老臣想,會不會是有人在蘇陽河的上遊做了手腳。”


    “哦?那麽你可有查出些什麽眉目來?”


    蘇丹平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不知為何,老臣派人日夜監守,卻始終沒有發現歹人的蹤跡,皇上,是老臣無能,沒能抓住歹人。”


    明昭帝聞言,皺了皺眉,下頭的人都屏著氣,甚至不敢發出唿吸的聲響。


    “蘇大人身為一方郡守、兩朝老臣,應該不會隻有這點能耐吧。”坐在一旁憋了許久的常冀終於忍不住出聲道,他身為武將,最討厭這些你來我往的把戲,一個堂堂郡守怎麽會連水病來源都找不到。


    旁邊的蔣牧迪看著蘇丹平一大把年紀,又身患重症,在這兒還要受眾人質疑,實在是於心不忍,他一時看不過去便出聲道:“蘇大人年事已高,又身子骨欠佳,可能是一時疏忽了。蘇大人之後加派人手,趕緊找到歹人才是正解,在這兒難為蘇大人也於事無補。”


    蘇丹平感激地看向這個替自己說話的少年。


    聽聞蔣牧迪一番話,明昭帝也認同的點了點頭,現下確實是抓住歹人更為要緊。


    “那這蘇陽郡的物價奇高又是怎麽迴事?”明昭帝繼續沉聲問道。


    “迴皇上的話,蘇陽郡一貫商貿業發達,近來更是如此,故而京城所定的物價在蘇陽郡實在是不大合適,臣月前便書寫了奏折上報此事,隻是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迴應,臣便自作主張改了蘇陽物價……還請皇上恕罪!”


    明昭帝撫了撫下巴,蘇丹平此話並不無道理,先帝掌權的前朝便曾有過類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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