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珵與童千鶴是同去浮華殿的,許是因為行宮宮人想著這處無人居住,又不會有哪個貴人來,便未吩咐灑掃。


    細雨給這殿宇披上了件似霧朧的白紗,讓一切顯得有些不真實。


    “吱嘎”


    那扇塵封許久的紅漆楠木門被推了開,林少珵在殿門外等她。


    童千鶴跨過門檻,一股沉寂木香撲麵而來,屋裏的陳設與她記憶裏所差無幾。


    她往裏走去,指尖輕輕劃過那典雅敦實的梨花木椅,那年的殿內這處的歡聲笑語仿佛又重現在她眼前,先帝與童貴妃在前頭說話,她悄悄從後頭去拿矮桌上的糕點。


    結果被童貴妃發現了,因著要用晚膳了不讓她吃,而先帝總護著她,讓她吃個盡興,結果她吃多了吃不下晚膳,到了半夜又是生生給餓醒了。


    童千鶴想著想著便笑出了聲,她走向那麵擺滿物什的楠木架,架上的東西大多都是先帝送來的,也有些是童貴妃喜歡的擺件。


    當年她來行宮時還是個小蘿卜頭,那些玩意都要宮人拿下來後,她才能見著把玩,如今身量長高了許多,上頭的物件有一些是她印象裏不曾見過的。


    一個銀白色的箱狀精致盒子安靜地置在角落,上頭蒙了厚厚一層灰,顯得黯淡無光,童千鶴眼尖地發現了這個小盒。


    她也隻曾在一次意外中發現童貴妃手中拿著它,後來留了個心眼,她隱約記得童貴妃十分寶貝這個盒子,每次都在無人時偷偷打開。


    童千鶴踮著腳使勁伸手去拿,總還是差一點,那些敦實的梨花木椅她也端不動,便朝那在殿外的人喊道:“林侍郎,可否進來一下。”


    安靜的殿內傳來腳步聲,人尚未走近,她便聞到了那股似有若無的冷木香,似林少珵這個人,看似溫柔,實則清冽。


    “殿下。”他站在童千鶴身後,出聲道。


    “你可否替本宮將那銀白小盒取下來?”童千鶴踮腳給他指了指架上的角落。


    林少珵雖然才年十七,但是身量已經逼近一米八了,比童千鶴高了整一個頭。


    他點了點頭,抬手便將那小盒取了下來。童千鶴被擠在他和楠木架之間,她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林少珵的衣袖貼近了她的臉側,鼻前那股冷木香更清晰了。


    恍惚間,那人已將銀白小盒遞到了她麵前,童千鶴迴過神來,抬手接過,輕道了聲謝謝。


    雖然極輕,但林少珵還是聽到了,他點了點頭。本以童千鶴的身份,是不需要對任何人說這句話的,別人為她做什麽於她而言,都是理所應當的。而她此刻說出的這聲謝謝,算得是放下了一個公主的驕傲,屬實不易。


    講實話,童千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到了林少珵麵前,窘迫的人總是自己,她總有些莫名的怕他,明明之前是她先去找的人家……


    童千鶴迴了神,從林少珵手裏接過銀白小盒,凝眉細細看著,盒上有一把精致的玄鐵鎖。


    這鎖的質地極是少見,隻有很少部分富貴人家裏藏家中極貴重物品時才會用著。這鎖的鑰匙不知被童貴妃給放到了哪去。


    她搖晃了晃手中的小盒,盒內什麽聲音也沒有,猜不出裏麵裝的是什麽,估計是個小件的物什。


    一時猜不出是什麽,童千鶴便將小盒放入了袖袍中,想著等迴宮了再去那香宮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


    等童千鶴迴到長霄殿的時候,看到關公公候在殿外。


    關公公端著拂塵迎了上來,向童千鶴行了一禮道:“見過綏華殿下。”


    童千鶴點了點頭:“公公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殿下,皇上吩咐明日申時迴宮,特命奴才前來通傳一聲,好叫殿下明日有個準備。”關公公有禮道。


    “好,勞煩公公了。”童千鶴出聲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後便讓玉竹去送了關公公出殿。


    等送走了關公公,童千鶴讓玉竹將那銀白小盒給小心收好,又叮囑千萬小心不要磕碰了。


    玉竹應了聲就去收拾明日要帶迴宮去的行李了。


    ……


    晚間


    接連下了多日的雨終是停了,陰沉的密雲散去,夜幕上零散地點綴著微弱星光,多日不見的月此刻顯得格外清亮,地麵的水灘似鏡般漾著它的倒影。


    童千鶴在書房裏看著《大曆朝記》,夏風搖曳,燈影灼灼。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想起童貴妃,又想到那個銀白小盒,一時思緒萬千。


    她有些昏昏欲睡,鼻前仿佛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木香,心緒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


    夏風卷著她做了個夢,她夢見了童貴妃,而自己竟變成了個拇指大小的娃娃,輕易就能被人拿捏在手裏。她不停地向外跑著,可沒兩步就被童貴妃追上了,她掙脫不開,無論怎麽喊童貴妃都聽不見,最後被童貴妃放進了那個銀白小盒裏,還上了那道冷硬的玄鐵小鎖,她在無邊黑暗的小盒裏不知呆了多久,不停地喊童貴妃……


    “殿下,殿下,”玉竹聽見聲響,趕忙來了童千鶴床邊,推搡著叫醒她。


    童千鶴緊閉著眼,口中不知低喃著什麽。她一醒來,便猛地起身,夢中的黑暗無助,到現在心下仍有餘悸,汗水浸濕了碎發,雜亂地貼在了額前。


    一杯清水被端到了她的麵前,玉竹一手端著,一手拿著手帕擦拭童千鶴額前的汗珠,嘴裏還念叨著:“殿下不怕的,都隻是個夢罷了,玉竹一直在旁的。”


    輕抿了抿水,童千鶴也冷靜下來了,夢中那個冷漠又猙獰的童貴妃很快被記憶中那個溫暖的人兒覆蓋了。


    等到再躺下去,童千鶴已經了無睡意。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她洗了個臉醒醒神,便去了書房。


    ……


    禦書閣


    “少珵,這幾日綏華可還好啊?”明昭帝坐在桌案前,朝麵前的人問道。


    “迴皇上的話,殿下同往常無異,一切安好。”


    “嗯……”明昭帝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道,“朕在開年時大赦天下,當年被先帝從京流放的人,有些前幾日說是過些天便會迴到京城了,你這戶部侍郎要多操些心,萬不可將奸細放了進來。”


    “皇上放心,臣定多留個心眼,不讓任何奸細進京破壞京城安定。”林少珵應聲道。


    明昭帝看著麵前這個如玉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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