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影。”


    “哦,本公子認識你,你是雪家的。”段錦之退迴來,“雪家的公子,鴻棲第一美人兒。本公子在昨天見過你。”


    雪無影靜靜站在那裏,形成了黑暗中一道最美的景『色』。


    “昨天是什麽日子來著?”段錦之敲敲頭,“生辰,誰的生辰來著?”


    雪無影有些明白段錦之此刻處境了。


    他記住的不是現在,甚至他醉酒後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忘記了王府一切。


    “忘了。”


    “這麽快就忘了?”段錦之不敢置信,“真笨。”


    雖然此時此刻打扮的妖冶非常,但是動作眼神之中,沒有了矯『揉』造作的意味,反而是一派瀟灑風流。


    雪無影淡漠的看著段錦之搖頭晃腦舉杯敬酒自言自語,離開了雪園。


    段錦之嘟囔半天後,才發現周圍沒有人。


    好似一場歌舞升平的宴會突然褪去繁華與熱鬧,變得冷清異常。


    段錦之帶著的笑意逐漸褪去,眼眸中帶著的璀璨煙火仿佛也在一瞬間歸於沉寂。


    他似乎清醒過來,似乎依舊在夢中。


    抱著酒杯晃悠了一圈像是在敬酒,末了低低的道了一句:“我沒醉。”


    瀲灩的水光『揉』碎星辰映在雙眸中,他看了看敞開的房門和破碎的酒壇,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搖了搖頭呢喃一句轉身離開了。


    段錦之又蹲在水池旁看著幽幽晃動的青芽看了半天,眼前重影逐漸從一層模糊到合成一個,他停止了舀水倒水的動作。


    任『性』且無理取鬧的行為似乎讓他開心了一下,直到晃悠著找到錦園時,依舊帶著一絲笑意。


    但是這份開心隻維持到進入錦園的瞬間。


    “你怎麽還沒滾蛋?”段錦之愣住,看著晃晃悠悠在秋千上十分享受的顧難有些窩火。


    “我還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兒呢!”顧難看都不看他,“再說了,我樂意!”


    段錦之:……


    不要臉!


    雖然很想告訴他因為傷口裂開所以被拽過來然後趕緊解釋完趕緊讓他滾蛋,但是……


    “你不是被嚇到的嗎?”段錦之笑的諷刺,“同年同月同日死,看看把你嚇的,千萬別早死了,要不然本公子可就算是詛咒自己了。”


    “放心,肯定比你死的晚。”顧難也很窩火,腦子『亂』成一團粥,似夢非夢的場景一圈一圈圍著他旋轉。


    被燒毀的小院兒……


    最陰謀論……


    王爺……


    好不容易晃晃悠悠難得清閑,就有人煞風景來了!


    顧難怎麽可能好受!


    就像好不容易被安置好的傷疤突然之間被拽開,疼痛撕裂在一瞬間襲來……


    “他是你找來的?”顧難瞪著段錦之,“水映月快死了,要找一個新的盟友?”


    “本公子?”段錦之嗤笑。


    “新盟友可不好找,畢竟鳳梧可是非常非常的……而且還有沈煙輕,死的可不要太慘!”顧難嘖嘖道,歪著頭霸占著秋千,沒有一絲要離開的意味。


    段錦之沒有聽到顧難前麵說什麽,腦海中隻剩下一句話。


    沈煙輕死了。


    眼神複雜起來,璀璨的星辰一瞬間被壓下。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相信顧難的話,十句話九句假,還有一句半真半假,他無法相信這樣的一個人。


    但是……


    沈煙輕沒有迴王府……


    也沒有迴沈家……


    沈太醫跪倒在地磕頭的事情,他略有耳聞……


    段錦之想要相信王爺而不是顧難,隻是……


    “你不知道他死了?”顧難嗤笑,“沒有在王府,沒有在沈家,他的歸途除了『亂』葬崗還有哪裏?”


    “還有『藥』仙。”


    段錦之冷靜且沉著的迴答著顧難的話,但是,心裏卻是十分的沒底。


    “『藥』仙?什麽?”顧難嗤笑,“多天真的孩子才會認為王爺會這麽做?”


    段錦之心涼了下來。


    他以為所有人中,他們是不同的。


    這不僅僅看的是時間長短,受寵程度,所有的一切綜合起來,讓他產生了一種他們會一起活下去的錯覺。


    王府來來去去的人太多,死的人比活的人要多,能讓他記住名字的人不多,恰好,沈煙輕算一個。


    兔死狐悲的感覺在黑夜和酒後尤其明顯。


    當顧難聞到殘留下來的酒香時有一瞬間想要立刻蹦起來離開錦園。


    喝醉酒的人不知道會做什麽,他一個傷患,又得不到王爺同情的傷患,千千萬萬不可以和他對上。


    萬一死在他前麵這句話真的應驗……


    顧難緊繃身體,差點兒從秋千上跌下去。


    不小心碰到的手臂刺痛了一下,讓他像是受驚的兔子。


    段錦之沒想到自己走了兩步顧難會是這種反應,他不禁反思起來,會不會是顧難傷口真的已經長好然後又被他傷到了?


    隨機否認,雪無影騙他幹什麽?


    雖然他每天非常閑,但是也不至於這麽閑!


    最後顧難沒有掉下去,但是他的反應足夠丟人讓段錦之嘲笑半天了。


    顧難也無所謂,他看著這也不怎麽像喝醉酒的表現。


    雖然在晚宴上搶酒喝搶的痛快,喝的也痛快,但是他一方麵就是想搶東西,一方麵想王爺對他……


    真說酒有多麽好喝,還真沒有!


    不僅不好喝,還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經曆。


    顧家……


    玫瑰花刺……


    喝酒……


    死人塚……


    但是又讓他不得不感謝那次喝酒,如果不是喝酒,不可能被雪無影撿迴死人塚,如果不跟著迴去,不可能想要跟著出府……


    如果那不僅僅是鏡花水月,他可能會更開心一些。


    顧難又惆悵起來。


    段錦之也好不到哪裏,他明顯是更加悲傷。


    看到明顯沒有了笑意的段錦之,顧難感覺自己沒有那麽多愁善感了。


    不知為何,心情突然之間好了起來。


    隻要一想到段錦之很難過,他就很奇怪的開心了起來。


    不對,應該說,隻要一想到還有人和他一樣被各種求而不得亦或是其他瑣事被困於王府,被禁錮在一方之地,被折斷驕傲和抹殺掉自尊,他就開心的不得了。


    這種詭異且帶著欣慰的心情讓顧難神『色』效鮮活起來。


    “你知道沈煙輕怎麽死的嗎?”顧難壓低聲音,半眯起貓眼兒,生生的讓眼睛縮小成原來的一半。


    黑夜中聲音傳播遠,而顧難又知道他自己是在造謠,所以不得不小聲嘟囔,把音『色』保持在他們兩人能聽到的範圍。


    但是沒有想到,壓低後的聲音混合著夜風聲,詭異又陰森。


    還沒有嚇到段錦之,先讓顧難自己愣了一下。


    失血過多本就讓顧難臉『色』蒼白,此刻刻意壓低的聲音,無意中營造出的氛圍,讓他又有些寒冷。


    無意識縮緊自己,卻又忘記自己在秋千上,一個不留神又是差點兒滾落下去。


    這次他沒有上次那麽幸運,半個身子掉落下去,隻剩下傷胳膊被下意識護的好好的。


    寒冷的瑟縮,讓段錦之誤以為顧難在害怕。


    即使是顧難也不會想到,這種因為寒冷而造成的完美誤會讓他接下來的謊言更加深入人心。


    他此刻並不想說話,雖然不介意這麽丟人,但是是個人也不想被戲謔眼神的一直瞧著,尤其還是這種讓他最為討厭的人。


    “躲什麽躲?扶我一下能死?!”顧難不屑的撇著白眼兒,扶著晃悠的秋千,在段錦之冷眼和嘲諷下,半晌,顧難恢複了原來窩起的姿勢。


    “能死。”段錦之道,“本公子萬一死了,你可是有謀殺的嫌疑。”


    “天黑了所以犯傻?還是飲酒了所以犯傻?你死了就死了唄,一年後死和現在死不過是你多吃一年飯的區別,你指望誰在乎?”顧難舒舒服服霸占著秋千,看著段錦之黑著臉,心情好的不行。


    段錦之覺得顧難太狠了,不是一般的說話難聽。


    虧他剛剛還擔心了一下他摔下來會不會把傷口又解裂開,他錯了,以後應該詛咒這人直接摔死在這裏!


    “如果你這麽認為的話,不如先做一個示範,反正一年後死和現在死,不是也沒什麽區別?哦,對了,還是有區別的,你除了多吃一年的飯,還會多喝一年的『藥』!”段錦之冷哼。


    被勾起不好迴憶的顧難胃裏難受,想吐。


    段錦之臉『色』也好不到哪裏,他已經不敢想象小廚房已經成了什麽鬼樣子!


    被雪無影熬的『藥』恐懼到迴憶就範惡心的兩人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段錦之想起,他從早晨到半夜,除了喝了兩壇酒之外,什麽都沒有吃……


    “本公子好餓……”段錦之鬱悶,心中的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隨即懊惱,不知道這孫子又要說什麽惡心他的話。


    但是沒想到,顧難跟著說:“我也餓。”


    段錦之奇怪的看著他。


    顧難垂著眸晃悠著秋千,無意識迴答後,隻感覺一道視線掃在他身上。


    “看什麽?難不成我看起來像是神仙?不吃飯的那種?”顧難沒有好氣。


    如果不是遇見他,說不定他已經順利見到王爺,美美過完一天,說不定還能賴在念九殿睡……


    無論是什麽結果,就算是被勸出念九殿,大不了他就迴去休息,第二天再接再厲。


    無論哪種結果,都會比此時此刻餓著肚子和相看兩相厭的人半夜麵對麵吹冷風這種情況來的讓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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