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子大聲喊著,嗓子都有些發啞,仔細聽,還帶著點顫音,越靠越近的雪無影身上帶著的寒氣,慢慢的包裹在了他的身上,滲透到了『毛』孔,穿透到了骨髓。


    狂沙寨的人還是停了下來,他們猶豫了一下,不約而同的衝了上去,他們是山賊!


    是因為老大的冤仇?嗬,怎麽可能!可以不為老大報仇,但是他們要為自己的小命著想。


    搶劫殺人,比誰都更明白人類生命的脆弱,要想活著,先下手為強,就不信這麽多人打不過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


    但他們錯了,雪無影是公子,名門公子,在這之前身份更是尊貴無比,但是他不嬌生,更不是慣養的,尊貴的生活後,是黑暗的追殺,光鮮的背後,是疲憊到體無完膚的痛,後來,麻木了,再後來,冷血了,沒了心,沒了情。


    但是,在他們想搶他人時,就錯的離譜了。


    雪無影斜睨了左一辰一眼,拖著沈煙輕避開劈來的劍鋒,腳步一錯,出現在他背後,一掌拍他身上,“哐當”劍掉落的聲音,“碰”人倒下的聲音,可憐的山賊,還沒來得及近距離的看清他長得什麽樣,就不明目的死了。


    在下一把劍刺來時,輕點腳尖,幾個錯步,離開了幾丈,放下沈煙輕,踱步迴到原來的地方,他暈倒,這事就更好辦了。


    避開唿嘯而來的木棍,撿起剛才那人掉落的劍,反揮手,一條人命就緩緩流逝了。


    左一辰望著打鬥的雪無影,眼神晦明不定,慢慢的訝異隱在了心底,對他的狠辣出手變的麻木,這人下手狠辣,出手幹脆,絕不是一朝一夕煉成的。


    他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熟悉?


    幾起幾落,雪無影身上不占一絲血跡,雪白還是雪白,純潔還是純潔,冰冷還是冰冷,隻是,倒地的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除去剛開始短劍沒胸的山賊頭子,和被拍死的那人,其餘的全部是一


    劍封喉,白光劃過,血印出現,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雪無影站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中間,左手執劍,稍稍傾斜個角度,避免血跡站在自己身上,滴答滴答的粘稠血珠慢慢滾落,很有節奏的彈起一曲催命絕響,右手拍拍衣角,麵對這剛剛的殺戮,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劍光微閃,雪無影手中的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向一旁,


    三招,在佛寨的人還訝異於剛剛並不血腥但卻殘忍的殺戮中時,雪無影的劍已經抵上了左一辰的喉嚨。


    冰涼的劍鋒劃破了蒼白的肌膚,滾滾血絲與劍鋒上的亡命血混在了一起,生命流逝的感覺很不好!


    但是,望著雪無影的眸子,純黑『色』的瞳孔像是一汪死水,沒有表情的臉上,生生讓左一辰有了顫栗的恐懼!


    忽然之間,左一辰有種不好的預感,瞳孔微縮,拿起佩劍迎上,他,想滅了這裏!所有人,他都想殺了,包括他們。


    “澈!”生死關頭,左一辰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個名字,怪不得這麽熟悉,就是他,沒錯了!


    雪無影的劍風生生被他自己壓下,很久沒有人這麽叫自己了。他,為什麽知道?


    左一辰的脖子上開了一條細細的血線,慢慢的,向下趟著血珠,越來越快,左一辰不得不一手執劍一手捂著傷口,狼狽不已,雖然看上去很慘的傷口,卻是小傷,沒有傷及大動脈。


    左一辰停下來了,對於自己的猜測,他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這種情景下的重逢,並沒有哪怕一絲的喜悅,四目相對,兩兩相望,左一辰終是不忍的敗下陣來,每每瞧見那雙眸子,他就覺得自己無所遁形,狼狽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那些來不及收拾的迴憶!


    而雪無影,並不覺得有什麽喜悅,他沒有想起這人是誰,也懶得去想起這人是誰,反正都跟他無關!


    左一辰不忍的眸光生生的把他死水般的心激起了一絲波浪,真的很想殺了他!


    左一辰垂眸,掩下悲傷,他怎麽變成這樣了?嗬,也是,他們這種身份,沒有好下場,不是很正常的麽!


    隻是他真的沒有想到,除卻了他這種一步步爬上高峰,然後生生被人拋下頂峰的人,天之驕子也會受傷。


    不得不說,他有一絲的喜嘲諷,是對他們的不值,也是對某些人的慧眼不識珠。


    雪無影的劍依舊放在他的脖子上,慢慢進一步,眼睛波瀾不起,死水一潭,認識他又怎樣,不認識他又怎樣!


    原來的他早死了,死在了親人手裏,死在了過去,現在,世界上隻有雪無影,鴻棲國的雪無影,身為第一美人的雪無影,身為雪家公子的雪無影,身為王爺後院男寵的雪無影。


    隻是他,也隻能是他!


    左一辰退一步,黑『色』麵罩下的表情不知是什麽樣的,隻是嘴角勾起絲笑,是開心,是苦澀,還是自嘲!隻是一個淡淡的笑,來表明自己的心境。


    佛寨的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手中握著武器,生怕他們的二當家出什麽意外,這個漂亮的像仙人的小公子,原來這麽可怕,這迴,可是搶錯人了!


    不過,為什麽二當家的一句話,他就停手了呢,他們認識?一個字,這是漂亮的小公子的名字?若是的話,也確實了然,澈,清澈,雖然殺氣盎然,卻依稀能夠看到,眸子裏,卻是清澈,這個字,遇到他之後,也就能說一句,隻能配得上他!


    雪無影忽視他的笑,繼續用劍尖抵著他脖子向前踏出一小步,左一辰隨之向後退,微微抬著頭,多少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他。


    曾將的繁華,曾經的奢侈,曾經的無憂,好像都不是他們現在可以染指的了。


    長輩的爾虞我詐,也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了。


    那年他幾歲,五歲,還是六歲?不記得了,自己也隻是比他大四五歲,當年那個粉團子,長大後,果然讓人驚豔,他都認不出來了,小的時候就這麽漂亮,說實話,他長相沒變多少,隻是自己為什麽隻覺得熟悉認不出來呢?


    雪無影繼續前進一步,劍冷,他眼神更冷。


    對了,就是眼神,左一辰後退一步,血珠已經濕了左一辰的衣襟,他為什麽第一眼認不出來?不就是因為對麵少年的眼神麽!沒有一絲感情,甚至沒有情緒波動,左一辰以為,所謂朝廷,所謂黑暗,都隻是讓人爭強好勝,讓人恐懼,讓人麻木,怎麽也不會想得到能把人『逼』到這個地步。


    這是什麽樣子,生生的行屍走肉,不亞於一把蟬翼般薄刀刻在骨子裏,然後一點點兒的淩遲。


    左一辰以為自己就夠落魄,沒想到...


    心裏的酸澀,像是被打翻的陳年老酒,一直一直的擴散,浸染著他的情緒。


    “你會殺我麽?”左一辰開口,聲音微微沙啞,他的喉嚨有點痛。


    “會。”雪無影斬釘截鐵的迴答。


    “有理由麽?”


    “沒有。”


    “你還記得我麽?”


    雪無影的劍鋒稍稍離開了他脖子一點,“我需要記得麽?”


    需要麽,黑暗,恐懼,無助,他都會忘了,包括曾經,所有的曾經。


    “不需要。”左一辰唇『色』發白,失血過多。


    “我們都一樣。”左一辰苦笑著迴答。


    “不一樣。”沒有人是相同的,尤其是與他相同的。不一樣,不會一樣,不能一樣!


    在左一辰僵住嘴角時,他收迴了劍,“哐當。”沾滿血的劍孤零零地躺在了地上,附上了一層塵土。


    “不要試圖威脅我。”


    在左一辰詫異的目光中,雪無影走向遠處還在昏『迷』的沈煙輕,佛寨的人想上前,被左一辰喝住了,忽然,雪無影停下腳步,側身向後看,“唿啦”,他們重新亮出了武器。


    雪無影未看他們,從袖子裏掏出個小瓷瓶,拔出瓶塞,隨手一揚,繼續向前走去。


    在佛寨山賊們的微怔下,狂沙寨山賊們的屍體開始以肉亦可見的速度消散,無煙無塵,淡淡的香氣拂過,他們卻很想吐,這是人,這是一刻鍾前還與他們叫板的人,現在,連渣渣都找不到了,就是香氣,還被他們都吸收了。


    想到這裏,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到旁邊大吐特吐,左一辰抿著唇,自己在擦傷『藥』,帶著麵罩,看不見臉『色』,不過一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左一辰是唯一沒有嘔吐的人,雖然依舊是殺戮,但是,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人難以忘記。


    左一辰眼神悠遠,思緒飄飛,小時候的粉團子就喜歡拿著各種東西捯飭折騰,現在,這習慣不但沒改,還變的這麽可怕,研究出的東西,要命!


    “忘了!”他扶起沈煙輕後,走向遠方,留下這句話。


    為什麽殺他,這是個麻煩,為什麽不殺他,也是因為,這,是個麻煩!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左一辰垂眸,用睫『毛』遮住眼中的悲傷,以後,不見!


    “左公子,您沒事吧?”送走了那個美麗的殺神,一群佛寨的人圍上左一辰,心還是噗噗跳著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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