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律的凝視並沒有引起庫丘林母親,黛克泰爾的注意。


    因為他的凝視並非是帶有惡意和侵略性的狂亂表達,而是一種帶有善意和欣賞的含蓄內斂。


    這樣的目光是黛克泰爾早已習慣了的。


    作為阿爾斯特的君主康奇厄伯·麥克·涅薩的妹妹,黛克泰爾從小就備受矚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然少不了仰慕者和追求者。


    礙於身份,他們並不敢直接地向黛克泰爾表達自己的愛意,當然,他們也沒有這個資格。


    他們隻能遠遠的,以傾慕和欣賞的目光駐足觀望。


    所以對黛克泰爾來說,薑律的眼神就像是每天都要唿吸的空氣這麽自然而又平平無奇,早已經麻木了。


    “庫蘭隻是個鐵匠!而且他已經死了!”黛克泰爾有些不悅地道:“難道你要一輩子自稱是他的看家狗嗎?”


    “這是承諾,母親,我答應的事必須要做到。”庫丘林毫不退讓。


    這讓黛克泰爾陷入了憤怒的情緒:“你就是這樣執拗,所以你才會害死我唯一的孫子肯拉克!”


    庫丘林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道:“那是為了君主和阿爾斯特的顏麵。”


    “該死的顏麵!”黛克泰爾顯然並不接受這樣的理由。


    看著一臉茫然的重炮和薑律,鬼麵狐小聲解釋道:


    “肯拉克是庫丘林在他學藝的地方生下的兒子,離開之前他給肯拉克下了咒令,‘你不能被別人認出,不能對任何人讓步,也絕不能不參加任何決鬥’。


    這就導致他的兒子之後來阿爾斯特找他的時候,因為誤會和阿爾斯特的勇士打了起來,然後驚動了庫丘林,結果因為咒令的原因,他們無法相認,最終庫丘林親手殺死了他的兒子肯拉克。


    直到肯拉克將死,他們才相認。


    神話裏是這麽說的沒錯,不過看現在的情況,似乎還另有隱情,聽著像是庫丘林已經認出了他的兒子,但是因為對方接連戰勝了阿爾斯特的勇士,為了維護阿爾斯特的臉麵,所以庫丘林還是殺死了他。”


    聽完鬼麵狐的解釋,兩人都是有些詫異。


    難怪他的母親說他執拗,如果真是大義滅親這麽迴事兒,那還真是有些死腦筋。


    這邊還正竊竊私語著,那邊的爭吵卻似乎已經有了結果。


    “我不想跟你多說了,庫丘林,滿意了吧?庫丘林!”


    黛克泰爾有些不耐煩地擺手,然後說道:


    “康奇厄伯王一直在找你,可是你不在阿爾斯特,所以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天。”


    “我去阻擊梅芙的軍隊了,因為”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薑律三人:“因為一些事耽誤了一些,不然下午應該就迴來了。”


    “伱不用跟我解釋,反正我說什麽話你也不聽不是嗎?”


    黛克泰爾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向庫丘林身後的三人以皇家禮儀點頭致意。


    其實她早就注意到了他們,但是對於庫丘林的朋友,她一向不關心。


    她當然能看出來三人中,一個是德魯伊,一個是戰士,一個是吟遊詩人,不過作為公主,她見過的大人物和傳奇太多了,所以沒看到三人的本事,她當然隻將他們當作了尋常人,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過


    “你叫什麽名字?”黛克泰爾直視著薑律。


    這是因為薑律身邊的豎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懂法術或戰技,但她唯獨對音樂情有獨鍾,她甚至憑借她的身份,聘請了必要的時候也能發揮德魯伊或先知作用的地位同樣特殊的吟遊詩人作為她的私人樂師。


    其中豎琴就是她最愛的樂器,因為她覺得豎琴比管弦樂要更古典,更浪漫,更符合王室的高貴。


    所以看到薑律帶著豎琴,當然因為愛屋及烏天然對他抱有了一絲好感。


    “我叫薑格。”薑律想也不想,張口就來。


    之前鬼麵狐提到了庫丘林的生父,凱爾特神話中的光之神魯格,這會兒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叫薑格,屬於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黛克泰爾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但她這麽一提,庫丘林這才想起來,因為平時都是別人在自己麵前自報家門,第一次遇到不認識他的,一時竟是隻顧著讓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卻還沒問過他們的名字。


    “真是失禮,我還沒問你們的名字。”庫丘林帶著些歉意說道。


    “辛普森。”鬼麵狐直接把自己的英文名說了出來,主打一個實名製上網。


    “史泰龍。”重炮說道,看得出來,他的確很喜歡用槍。


    庫丘林點點頭,對兩人道:“你們也聽到了,康奇厄伯王現在在找我,我大概是不能陪你們喝酒了。”


    “沒關係。”


    鬼麵狐先是豁達地表示理解,而後又恭敬地請求道:


    “我們兄弟三人得以偶遇您,對我們來說是莫大的榮幸,事實上我一直很仰慕你,想要和你的那些追隨者一樣與你並肩作戰。


    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請您在與康奇厄伯王結束會麵之後,再來與我們喝上幾杯,我們會一直在這裏等您的。”


    “哦?”庫丘林有些驚喜。


    像鬼麵狐和重炮這樣強大的追溯者,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多多益善的,而且就算拋開鬼麵狐一招就控製住數十名阿爾斯特勇士的本領不談,能有地位超然的德魯伊作為隨從,也是一件非常有麵子的事情。


    所以庫丘林當即有了新的想法:“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不如你們隨我一起去見康奇厄伯王吧,我會把你們引薦給他,以你們的本事,不該在鄉下蒙塵,應該做一些對阿爾斯特有貢獻的事。”


    “真的嗎?那就實在是太好了。”


    鬼麵狐心中大喜,剛來就能接觸到最高的掌權者並得到友誼,這就等於在新手村直接拿到了畢業神器,都不能叫意外之喜了,屬於是天上掉餡餅了。


    “不過.”庫丘林話鋒一轉,矛頭直指薑律:“你不能去。”


    “這”鬼麵狐一愣。


    庫丘林接著道:“我們之間還有一場決鬥,記得嗎,如果你能戰勝我,那看在你同伴的麵子上,我會對你一視同仁,可如果你無法戰勝我,那你一定會死,既然如此,在此之前你就沒有見康奇厄伯王的必要了。”


    重炮見他竟真的如此較真執拗,表情一變,便想說“那我們也不去了”。


    鬼麵狐倒是想去,但是庫丘林此舉無異於是將薑律的臉放在地上踩,這讓他夾在中間十分為難。


    於是猶豫不決的他看向了薑律,將決定權交給了他。


    雖然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如果薑律露出絲毫不悅,與庫丘林撕破臉皮,那麽這條路不走也罷,總會有其他辦法的。


    但此時的薑律,注意力已經被黛克泰爾吸引了。


    他聽到的並不是庫丘林要帶鬼麵狐和重炮去王宮但唯獨不帶他,他聽到的是自己有和黛克泰爾獨處的機會。


    於是他非但沒有一點氣憤,反而越看庫丘林越順眼。


    小汁很上道嗷。


    “我不去就不去,你們去吧。”薑律溫和地微笑著,絲毫不見之前在戰場上挑釁庫丘林的邪魅狂狷,取而代之的是黛克泰爾都不由得多看兩眼的溫文爾雅。


    重炮將他拉向了一邊,低聲道:“說真的,你要是憋得慌就直說,這任務也不一定隻有一種做法,不一定非得順著他的。”


    “是有點憋.但不是因為這個。”薑律推搡著疑惑的重炮,催促道:“你們快去吧,不用擔心我。”


    鬼麵狐聽得此言,隻好點點頭:“那好吧,晚些時候我們會來這裏找你的。”


    “嗯嗯,放心吧,你們在努力的同時,我也會想辦法通過其他渠道努力的。”薑律說道。


    他說的當然是收集關於詛咒的情報的事兒,不過庫丘林卻理解成了為阿爾斯特做貢獻。


    而他清楚地知道,薑律作為吟遊詩人,豎琴都不會彈,因此隻是有些輕蔑地笑道:“希望你做的和你說的一樣好聽。”


    說罷,庫丘林便帶著鬼麵狐和重炮向王宮進發了。


    而庫丘林一走,早已察覺到黛克泰爾的微妙好感的薑律便自然地靠在了黛克泰爾的馬車上,有些無奈地笑道:“這孩子,連個招唿也不跟你打。”


    這句以庫丘林為話題,玩笑中帶著體諒和關懷的話,一下子拉近了他跟黛克泰爾的距離。


    “哈,他總是這樣,在他的眼裏隻有阿爾斯特和他的榮耀,哪裏有我這個母親?”


    黛克泰爾佯裝不在意,卻轉移了話題:


    “你和他有什麽矛盾嗎?我看他對你似乎並不是很友善,我剛剛是聽到他提到了決鬥對嗎?”


    “決鬥.唉.”薑律歎息一聲,仰望夜空:“我不喜歡決鬥,但是他非要,我隻好給了。”


    “我也不喜歡決鬥。”黛克泰爾有些疲憊的道:“我的孫子就是因為決鬥死去的。”


    “唉,暴力,唉,戰鬥”薑律搖搖頭。


    薑律身上那股與阿爾斯特尚武風氣不同的憂鬱氣質,以及給黛克泰爾提供的認同感,讓她對這個男人更好奇了。


    “所以你為什麽要與他決鬥,據我所知,他隻會與強者決鬥,作為吟遊詩人,難道你很擅長戰鬥嗎?”


    薑律點點頭:“我們在戰場上相遇,我對付梅芙的軍隊時的英姿被他所看到,所以他想要與我一決高下,盡管我極力勸阻,告訴他我們都是在為阿爾斯特而戰,沒有必要內鬥,但他還是一意孤行。”


    “沒錯。”黛克泰爾深以為然,覺得薑律編的故事很符合庫丘林的人設:“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其實隻想安安靜靜地當我的吟遊詩人,為大家帶去和平和快樂。”


    薑律麵露悲憫之色,似是有些無助:


    “你知道嗎?其實我剛遇到他的時候,是很驚喜的,我一直都想看看王室所收藏的樂譜,因為我總是喜歡用新的知識來充實自己。


    我以為我的願望能夠實現,但沒想到我的一腔熱忱,換來的竟然會是敵意和這樣的冷落。


    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喜歡庫丘林,就連我的手足兄弟也為了他把我拋棄了,雖然我嘴上說著讓他們去見國王,得到機會,但我心裏是多想讓他們留下來陪我啊.”


    說到這裏,薑律竟是低頭,揉起了眼睛。


    “哦,可憐的人兒啊.”黛克泰爾一時間也是充滿了同情。


    薑律抬起頭來,露出微微發紅的眼眶,也不知是說給黛克泰爾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打算悄悄離開,在庫丘林發現之前,離開阿爾斯特,這樣我就不用被迫與他決鬥了”


    他看向黛克泰爾,認真地道:“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他的母親如此年輕美貌,如此關心他,即便是為了不讓你流淚,我也絕對不會在決鬥中戰勝他的。


    你知道的,吟遊詩人是帶來快樂的人,而非悲傷不是嗎?”


    這顯然把黛克泰爾感動得不輕。


    沒有在親生兒子身上感受到的尊敬和體貼,竟然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


    出於對吟遊詩人的好感,以及對薑律紳士精神的感動,黛克泰爾想也沒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隨我迴家,我家裏收藏了許多樂譜,想來應該對你有幫助。”


    “這合適嗎?”薑律麵露猶豫。


    “當然合適。”黛克泰爾笑道:“或許你不相信,但其實我一直對音樂很感興趣,甚至請過其他吟遊詩人做我的私人樂師,對於豎琴,我也頗有造詣,我想我們還可以好好探討一番。”


    “那就太好了。”薑律驚喜地說道:“我的老師曾經說過,在吟遊詩人中,有一種說法叫做知音,就是以音樂會友,建立深厚的友情,以前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直到今天我見到公主殿下你才明白,天呐,這真是難以置信!”


    “還有這種說法嗎?”黛克泰爾含蓄地笑笑。


    雖然從未聽說過有知音的說法,但既然薑律這麽說了,那就一定是隻有吟遊詩人才懂得的浪漫吧?


    這讓時常附庸風雅的黛克泰爾被薑律的吹捧哄的心花怒放。


    於是,在給酒館老板留下一封給鬼麵狐的口信後,薑律上了黛克泰爾的馬車,隨著她一起迴到了她的宅邸。


    黛克泰爾的宅邸位於離王宮不遠的一處莊園。


    尋常人根本沒有住在王宮附近的資格,這當然得益於康奇厄伯對她這個妹妹的寵愛。


    “我的丈夫蘇爾泰姆已經去世多年。”


    黛克泰爾讓仆人推開門,帶著薑律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大廳:


    “瑟坦特平時又住在王宮,很少迴來看我,所以這麽大的宮殿,隻有我一個人,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薑律左右看著奢華到了極點的裝潢,應道:“所以今天你也是打算借這個機會見一見庫瑟坦特對吧?”


    聽到薑律跟著自己叫瑟坦特,黛克泰爾的眼神又是柔和了不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察覺到了嗎?”


    “嗯。”薑律點點頭,轉而問道:“請問存放樂譜的書房是在”


    “哦,就在二樓,我帶你去。”


    “好。”


    很快,薑律便跟隨黛克泰爾來到書房,然後一頭紮了進去,開始在書架前認真地尋找起來。


    “那麽你就先自己看著,我去讓仆人準備些水果。”


    “好的,麻煩你了。”


    於是黛克泰爾將如饑似渴的薑律獨自留在書房,自己關上門,臉上洋溢著笑容,哼著小曲下了樓,準備一會兒好好向薑律請教樂理知識。


    薑律如此急迫的表現更讓黛克泰爾堅定他是個樂癡,一定有很不俗的音樂造詣。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也是薑律不得已而為之的。


    自從聽到黛克泰爾說她自己也對音樂和豎琴很有研究,薑律就慌得一批。


    他就怕黛克泰爾問他豎琴的事兒,指定會露餡。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汗流浹背地將話題引到庫丘林的身上,並不時談些理想,談些過往的成長,穩固自己的人設。


    好在黛克泰爾沒有察覺到異常。


    所以一有機會,薑律便想要抓緊時間學習彈豎琴,以免露餡。


    這可是他攻略黛克泰爾的敲門磚,千萬不能掉了鏈子。


    “找到了!”


    薑律鬆了一口氣,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豎琴入門》,開始細細研讀。


    書房中,很快傳來薑律如癡如醉的自言自語聲。


    “啊什麽是和弦”


    “我錯過了什麽嗎”


    “一共四十七根弦,我學你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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