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許久沒彈,落滿塵灰。


    蕭辰逸望著床前那個纖瘦的白衣身影輕輕歎氣。


    他把她禁足在月華殿,她不哭不吵也不鬧,專心研製他需要的那些東西,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月華殿其實並不在後宮了,這王宮旁邊的一個獨立偏僻的一個地方,還是前朝的舊地,獨門獨戶其實算得上一個府邸,據說是曾經的某個公主府。隻是太過破舊,且離蕭辰逸太遠。


    沈媛很聽話的過去,住得甚是安生。


    然而也並不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他也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聽過她的笑聲了。


    其實他也並未真的禁她的足,陳玄和陳靜香的事情,讓他也覺得那個院子實在太小,也不安全。索性換到月華殿,離自己雖然遠了些,可是地方大,做事情也隱蔽。


    她卻自從進了月華殿,就再也沒有踏出來半步。


    也並未和自己生氣,再無計較。


    隻是之後她做了幾件事。頭一件就是求了蕭辰逸,讓小飛和小星出宮去。太史局有位顧大人沈媛看著人品不錯,一次無意中和小飛碰見,倒是讓小飛覺得很是投緣。所以想求王上恩準,讓這兩個孩子跟著顧大人,也能學點東西。總比跟著自己一介婦人強。


    這話說的牽強,她這個一介婦人不知能比得過多少千軍萬馬。


    太史局沒什麽權,顧準其實挺年輕的,且可以說是當時東周有名的美男子,無奈娶妻三年無子,夫妻恩愛又不肯納妾,把兩個孩子交給他果然是很好的選擇。


    蕭辰逸準了。


    第二件,便是沈媛開始忙著給雯竹說親。這件事實鬧的宮中有幾日雞飛狗跳。雯竹是個暴脾氣的,而沈媛也頗為執拗。兩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


    一開始沈媛說要給雯竹說錢,朝中大人們還是不大敢接招,畢竟之前都傳說是王上要收入後宮的人。


    沈媛便去求蕭辰逸找個恰當的時候,跟臣子世家們提一提。蕭辰逸果然也答應了。之後果然不斷有人來遞帖子。


    沈媛便想著安排個集體相親什麽的,如果雯竹喜歡問的,就讓這些公子們鬥個詩,若是喜歡武的,就搭個擂台也無不可。


    問了雯竹她也不語。於是最後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前院子搭了擂台,後院子折了桂花,搞個詩會。


    沈媛自認這樣很是周全。那一日破舊的前朝公主府開門迎客,實是多年未如此熱鬧。來的又全是朝堂上的青年才俊,世家公子,聚在一起很是養眼。


    於六和於七搭的擂台略微高了些,惹得外麵百姓圍觀也能看得很清楚,甚至有些老百姓還把自己的代嫁閨女一起攜來看熱鬧。或許是想著等雯竹姑娘挑剩下的,自己家也可以挑上一挑。


    沈媛就覺得這擂台搭得甚好。相比較起來,後院的詩會未免就落了下成。想到這裏,於是帶著糕點和茶水去後院轉轉。


    結果沒想到,後院比前麵還熱鬧……熱鬧得出了事。


    這詩會的地點沈媛布置的很是風雅,廊下石台,白紗輕垂,很有幾分附庸風雅的意境。幾位翩翩公子正搖著折扇在打磨詞句,一陣春鳳拂過,白紗層層卷起,於是就看到了……雯竹姑娘上了吊。


    監察史隸顯家的小公子聲音尖利,一聲哀嚎響徹雲霄,直轉過那就不修繕的宮殿,一直傳到前麵擂台外。


    所有人都一個激靈。


    索性人救下來,無事。雯竹本來也並不是想真的上吊,隻是想把這些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兒們嚇上一嚇,誰知道這些人如此膽小,嗓門卻大。當場嚇昏了三五個。


    沈媛氣得直想扇雯竹巴掌。


    等人散了,前麵上朝的蕭辰逸才聽說,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雯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哀求,沈媛板著臉坐在桌前寫字。


    蕭辰逸卻並不腦,這些年他對雯竹其實有另一番感情。可能,是因為再也沒有一個真性情的人在自己身邊。


    “你要怎樣,好好跟你家姑娘說,這樣行事實在不妥。”蕭辰逸想想道。


    雯竹自知自己做錯了,一副可憐模樣伏也不敢接話。


    誰知沈媛執意要趕她出去,若不嫁人,難道當道姑去?


    嚇得雯竹跪在門外幾天不吃不喝,這事才總算是過去了。


    後來這些蕭辰逸並沒有管,也沒有勸。


    他曉得她是要把身邊至親重要的人都打發走且安頓好。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猜不透,卻也不見她有所行動。每日如常。


    雯竹能留下來也好。她身邊不然就真的沒有人了。


    蕭辰逸看著沈媛的背影怔了好一會,一轉身不小心碰到一個人,是若眉。


    她手中的那杯茶被撞得灑了出來,多虧她握得緊緊的,才沒有掉到地上。茶水想來滾燙,灑出去的潑到她的手上,燙得皮膚通紅,襯得手纖細又白皙。


    蕭辰逸一愣。就聽若眉說道,“多虧沒摔碎杯子驚到姑娘。王上在想什麽?”


    蕭辰逸順著她的話再去看沈媛,果見她還坐在窗前畫圖。遠望筒的玻璃製作據說很是精密,她頗為費神。


    蕭辰逸心頭一鬆,順手接了若眉手中的半杯殘茶喝了。


    若眉也是心中一鬆。


    雨疏風驟,今年夏夜格外涼。


    這一日卻是蕭辰逸生辰,宮內自然設宴歡慶,三宮六院環肥燕瘦。蕭辰逸多飲了幾杯,起身說要出去走走,陳妃要配著,也讓他退卻了。


    陳妃也不敢跟著。其實心中也已經猜到了八成,他是要去月華殿。


    不過月華殿自從沈媛住進去,就從未讓王上留宿過,今夜,或許也還是隻是個轉轉。


    今夜月華殿卻留了個通往宮中的小角門。蕭辰逸一愣,心中一暖,想著沈媛或許還是記得自己的生辰的。


    往裏走,酒氣上來,印象中隻看到一個女子過來扶著他。


    那女子一身白衣,月下徒然風氣,吹落一地櫻花。讓他想起多年前的蕭府後花園,那一夜,也是這樣花謝花飛飛漫天。


    ……


    第二日醒來便看到了若眉跪在床邊嚶嚶哭泣。


    蕭辰逸心裏一驚,不想自己昨夜竟然醉的這樣厲害。竟然犯下這樣的糊塗事,竟然是若眉……哎!


    正心中坎坷不知要如何麵對沈媛,卻一個錯神,看若眉衝著屋子四角其中一角的柱子上撞去。


    嚇得蕭辰逸感覺一把攔住。若眉直接撞到蕭辰逸懷裏,此時衣衫還未穿利索,就又掩麵嚶嚶的哭起來。


    動靜鬧得有些大,外麵的小宮娥進來想看個究竟,一看竟是王上,唬得跪了一地。若眉一看已經被人瞧見,更是尋死覓活,等到沈媛過來的時候,若眉已經哭得眼睛如兩個核桃,嗓子也已經沙啞的說不出話來。


    雯竹卻並未管那個,上前就將若眉推了一把,“你怎麽能幹這樣下作的事!”


    若眉也不與雯竹爭執,倒在地上自顧垂淚。


    沈媛隻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堵得生疼,想籲口氣卻籲不出,隻能忍著疼生生的把這口氣咽下。緩緩的走到蕭辰逸跟前,輕輕一福道,“請王上給若眉個名分。”


    她聲音不大,卻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甚是清楚。


    蕭辰逸冷冷掃過屋內眾人,沒有言語的抓起外袍徑自去了。


    這個事兒其實到了晌午,已鬧得闔宮皆知。


    然而晉封若眉的旨意卻是三日後才下來,竟然是婕妤。


    至此,若眉才總算心中石頭落了地,嘴角微微勾起。


    隻實在是一個高抬舉了她的品階。


    雯竹聽到這個旨意的時候很是不忿,想上前去理論,卻被沈媛死死拉住。


    既然做了王上的嬪妃,就要分宮而居,再不能住在這破敗的月華殿。若眉收拾了東西,就來跟沈媛辭別。


    沈媛閉門不見,若眉在門前叩拜三下,徑自去了。


    走了也好,沈媛默默道。唯有雯竹不忿。


    “你看著伶俐,實則是個傻的。”沈媛看著雯竹無奈道。


    之後,蕭辰逸幾日未來月華殿。隻是流水的賞賜不斷送過來。沈媛便如沒看見一般。


    一直到端午的前夜,如果不是那個刺客,沈媛其實真想一直不見也是好的。


    刺客刺殺的是蕭辰逸。


    那一夜本來宮內大擺宴席,蕭辰逸帶領後宮嬪妃其樂融融。


    說是北融一訓獅人進獻一頭東北雪獅,正在當中空場舞獅。那獅子在北融人手下如小貓一隻般聽話。


    眾人看得甚是得趣。


    更有人奉承說那北融族雖然民風彪悍,然而在我東周威懾下,如今已被馴服的如同小貓一般。


    另有諂媚者說,那北融族如何能配用獅子來做比……


    沈媛本來不欲參加這樣的宴會,然而正是因著若眉,哦,如今的順婕妤,自己若是不出來,估計滿宮又會都是編排自己的謠言。


    這謠言的版本甚多,一種說法是沈媛自覺失寵,為了能重獲王心,不惜做出利用自己身邊侍女勾引王上這種下作事情。


    另一種說法則是沈媛因為王上寵幸了自己的侍女而惱了,如今正是跟王上鬧脾氣,可見這女子極為善妒,更不識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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