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就這麽一日一日的,翩翩而來。


    沈媛的院子裏開始充滿笑聲,孩子的笑鬧聲。


    蕭辰逸十日總能來七八日,午膳也多在這裏用。


    有時候沈媛看著一院子的大大小小,恍惚間覺得隻是不是就是自己人生所求。如果,能忘了他還是這一國之主,權傾天下,如果,能忘了他還有一個諾大的後宮。


    然而終歸心中還是暖的。


    本來沈媛是不肯蕭辰逸留宿在她這裏的。他們二人也確實沒有什麽男女之間的夜間活動,雖然估計整個王宮裏都沒人信。


    不過既然沒有,也不要總是賴在她這裏嘛。


    蕭辰逸來幾次,她趕幾次。


    後來蕭辰逸索性裝病,或者帶傷,不是頭暈就是胳膊腿受傷流血,沈媛果真就不再敢他。


    蕭辰逸很是得意,可見她還是心疼他。


    隻是這兩個孩子,小星和小飛對蕭辰逸都是不冷不淡的樣子。


    沈媛猜測,或許是年紀小害怕。


    “你對誰都是一副討喜的樣子,為何不討好王上?”一日小飛忍不住問小星。


    “看不上他對阿姐的樣子,他算計阿姐。”


    “風月裏的計謀不能算是計謀,情趣罷了。”小飛道。


    小星撇撇嘴,“阿姐對他也好。”


    小飛:“風月裏的情趣也不能叫情趣,計謀罷了。”


    小星比較比小飛小幾歲,睜大了眼,“風月太可怕,以後我還是離風月遠一些。”


    小飛點點頭,“你以後跟著我就好,不用害怕。”


    ……


    秦清柔的病果然一日好似一日。


    神誌清醒的時候,也會過來沈媛這裏坐坐。


    沈媛有空也會去陪她,隻是她進來帶著人搞神火炮和遠望筒,頗為費神脫不開身。


    沈媛並沒有找霍傑和鄭工,他們在何處沈媛不知。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沈媛並未讓於一等影衛去找他們,就連這兩個人的名字她也未提過。


    當年她讓他們跟餘下的成武軍詳裝作出巫溪城追她的樣子分散到四海八方,此時已經早沒了蹤影。


    這樣最好,誰想到最後人算不如天算,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樣子。


    而今天這個樣子,也不能說是不好,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家各自安好就好。


    因著秦清柔近日眼見著就大好了,封後一事再度的被提起。


    然而卻不想因為這一事卻讓某個早前就是仇家的人恨急了沈媛。其實早前的仇家,沈媛也想不通是哪裏結下的仇。或許女人之間,你別我生得漂亮,你比我招男人喜歡,這就是仇。


    比如陳妃。可是這種仇恨其實也不過是嫉妒,沈媛覺得嫉妒就嫉妒吧,又不說什麽破國滅門之恨,凡事忍讓三分,日子總還過得下去。何況自己現在隻是個禦前侍女,並不是什麽後宮正主娘娘,實在連招人嫉妒都談不上,又哪裏來得恨。


    沈媛著實低估了一個女人的嫉妒的殺傷力。


    也為此悔之晚矣。


    那是一個月朗星稀的春夜,沈媛正一個人在燈下對著神火炮的車架子圖紙發愁,鄭工不在,讓工匠依照從前的樣子做是做了出來,不過要如何讓這個車架子輕便又結實,卻很是有講究的一件事情。


    沈媛實在很想念鄭工。


    正對著燈下圖紙發愁,卻不想有人找上門來,是陳玄。


    此時她這個院子可不比從前,對外是女人孩子一堆不堪一擊,暗地裏其實是屬於軍機要地級別,於字頭的十二影衛輪流夜裏當值守衛。


    好巧不巧,這一夜,又是於七。


    於七不比其他影衛,他跟著沈媛的時間比其他人都長,他對於沈媛的了解比其他人多。對於王上和沈媛之間的情感糾葛,可能也比別人領悟的深一層。


    又或許,於七是個很感性的影衛。


    總之,這一次於七沒有攔陳玄。而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陳玄直接進去了。


    又或許,於七隻是一個很識時務的影衛,明知道自己打不過而已。


    可是此事,於七懊惱了很久。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感性,會害了沈媛。


    這一夜的確有些不對勁,靜得出奇。


    陳玄前腳更踏入房中,還沒等開口說什麽,就聽到院子外麵突然有人嗬斥之聲,然後就是於七先被拿下。


    沈媛和陳玄出門,已經什麽都晚了。


    一群宮內錦衣衛將沈媛的院子團團圍住,領頭出來的,卻是陳妃。


    沈姑娘夜會情郎,被陳妃當場捉奸。


    這話真真的好說不好聽。


    沈媛怒了。


    然而陳妃如今統領後宮,錦衣衛皆聽她調派。


    事情連夜吵鬧了出來,沈媛站在院子中間,陳玄和於七跪在院中。其實陳玄和於七都可以不跪的,一院子的人除了沈媛,那些錦衣衛還奈他二人不得。他們老實的跪在那裏,沈媛曉得隻是因著此事涉及自己的清白。


    他們是為了她沈媛和王上跪的。和陳妃以及這些錦衣衛毫無關係。


    蕭辰逸終於來了,沈媛抬眼看過去,蕭辰逸臉黑如炭。


    陳玄被誅殺於禦前。


    沈媛記得自己當時對事態的發展是那樣的不可置信。


    她心中還盤算著這個事情又讓蕭辰逸左右為難了,過後少不得自己要多做點好吃的安撫蕭辰逸,也好讓蕭辰逸有力氣和耐心再安撫一下陳妃。


    朝廷重臣的嫡孫女,即便宮廷裏爭風吃醋吃像不好看,這個麵子大家還是要圓迴來。


    她自覺得第一自己和陳玄什麽關係,蕭辰逸心中自然明白,第二作為妃子的陳靜香陷害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爭風吃醋自古常有。這個手段既然傷不了自己什麽,那也就不打算計較。


    沈媛還在心中做著自己的小盤算。


    蕭辰逸拔劍的那一刻,她還沒想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


    陳玄要逃,禦林軍奈何不得。可是如果若論武功,蕭辰逸卻是要在這一幹人之上的。


    不過陳玄也沒有逃。嚐試都沒有。


    他受死的時候,很是無奈而悲傷的看了沈媛一眼,然後就倒在地上。


    沈媛衝上去拖住他,很是想說點什麽卻說不出。


    服從黑鷹令的主人,是否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為了她潛伏六年,匆匆見過一麵,又為著她將黑鷹令交到蕭辰逸的手中,於是他跟著他打下天下。


    其實他這一生跟她也不僅僅隻是有那黑水河匆匆一麵之緣。他第一次見她,實是在十幾年前,他的妹妹陳玉在後宮當差,因著天災人禍無端被牽連險些喪命,卻因為沈媛的一句話而活了下來。


    那時候她隻有七八歲,拉著先皇的手說,“繞了阿玉吧,她可以陪昌怡踢毽子。”


    彼時她是萬人捧在手掌心中的昌怡帝姬。


    她無心的一句話便讓他的妹妹得以活命。當時,老皇帝若有所思的準了……


    陳玄想這就是為什麽自己能成為守護帝姬的黑鷹衛的首領吧。


    她對他有恩,她早已經忘記,可他還一直記得。


    黑水河畔別人都覺得沈媛的舉動不可思議,可是他卻覺得,那個當年救下他妹妹的小帝姬,其實就是應該長成這個樣子的。


    他帶領黑鷹衛潛伏多年,再見她時,她已經美得讓人眩暈。


    司徒燁飛身橫渡黑水河之前,他其實幾乎……幾乎差一點就要飛身隨她追過去了。


    然而他身後有兩千黑鷹衛,又然而,她當時把黑鷹令交到蕭辰逸這個男子手中。


    這個男子,她看得很重。


    他想著當年既然她幫他救下了他生命中的至要親人,那他也就理應守護她的至要之人。


    她的至要之人,是蕭衍。


    沒想到還有再次相見的一天,陳玄想到這裏嘴角竟然溢出一絲笑。


    可是蕭衍這樣對她,難道蕭衍不知道她會傷心的嗎?於是他自己就蹚了這趟渾水,如今這麽個結局,他倒下的時候,看到她衝到他麵前,滿臉的悲痛。


    他隻想著,以後,再也不能守護她,也不能為她去守護什麽人了。


    她要守護的人,也終將不再需要她的守護。


    那麽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可以去見先帝了。


    沈媛有一縷絲發垂落,陳玄抬手想去幫她掖好別到耳後。沈媛抬手握住他的手,這一刻,或許他們在外人看來的確像一對有情的男女。


    陳玄手指冰涼,最終還是沒有力氣抬手去捋她的發絲,隻是伸手出來,手指間輕微的碰了碰。


    手垂下時,人已經去了。


    最後那一刻,沈媛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輕說:“司徒燁還在牢中,腿腳筋骨盡斷。你自己小心。”


    沈媛周身發冷,死死的抱著陳玄。


    哪裏有什麽陽春三月,又哪裏有什麽歲月靜好,其實這個世界一直挺冷的。


    從阿碧、甄姑姑、師傅,到陳玄,她腳下的屍骨又增加了一具。


    於一上來拉沈媛,沈媛突然一哆嗦。飛身擋到於七身前,她不說話,神情卻有著不容置疑和侵犯的堅定。


    “你以為是本王弑殺嗎?陳玄私闖宮廷,按律當誅。此事和於七無關,你大可放心!”蕭辰逸扔下劍徑自去了。


    其實後來沈媛才想明白過來,什麽男女私情,陳妃怕也沒有想過是這麽一個結果。他惱羞成怒的,怕是黑鷹衛私下裏竟然來找她。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讓他本能的要提防和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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