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日又提審那婦人,最開始婦人不認。


    展京飛也沒多說,就冷冷的交代獄卒,“那就用刑吧。”


    那婦人和那丫頭都關在一處。


    獄卒將婦人拖出去用刑,展京飛就坐在牢獄中喝茶。


    哀嚎之聲片刻間響起。


    看著這婦人受刑,小翠表情平靜。


    展京飛:“你恨她?”


    小翠一愣,“我恨誰?”


    展京指指外頭,小翠愣愣的道,“我恨她作甚?”這樣子不像裝的。


    展京飛反倒語塞,也是。


    小翠又道,“我倒是感謝她。”


    展京飛:“為何?”


    小翠:“世間女子多糊塗,自己夫君納妾一房又一房,她們心中妒恨卻不敢跟夫家表現出來,就隻一味磋磨妾室。


    怨恨妾室分走她們的寵愛,卻不明白,若不是世間男人朝三暮四,見色起意,又怎會是這樣?”


    “像是這馬家,若是換做其他婦人,可能想毒死的就不是她夫君,而是我了。所以,我反而應該感謝她,我才能依然活在世上。”


    展京飛點點頭,信步走出牢房。


    三步出去後又驟然折迴,怒視小翠,“你一個小丫頭讓人牙子買來賣去,如何能說出這番咬文嚼字的道理來?!”


    外麵那婦人慘叫聲陣陣傳來,小翠嚇的魂飛魄散,哆嗦著哭道,“昨夜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姐姐來看我,說如果今日我不想受刑的話,就將這些話說與大人聽……”


    好看的姐姐……展京飛想到昨日上午撞見的那位沈家小娘子。


    是有這麽迴事,昨天晚上翠雲閣說要了解一下目前案子進展,因為他們也是被卷進來的,已經證明清白,卻因此名譽受損。自然,更是因為跟府尹的關係好……所以展京飛就讓他們的人進來了。


    看來那小娘子也來了,早知道昨日就不應該歇息的那麽早,該招待一下才是。展京飛抬手摸摸下巴,心中猜想也不知她是沈鴻升的什麽人。


    經過一夜的鬼哭狼嚎,快天亮的時候,那婦人把能招的全招了。


    根據那婦人畫押的口供,果然是她下毒殺人。


    下麵是這婦人的口供。


    我才成婚一年多,夫家就以我無所出為由給我夫君納妾,我心中不服!若是我三年無所出,要納多少房,我都無話可說,可是我和他新婚才一年多,就如此行事豈不是太欺負人!


    我便想與夫君商議,能否不要納妾。


    哪知那莽漢隻聽我說了半句,就揚手打我數個耳光,又對我拳打腳踢,說我善妒又不孝!他老子已經躺在床上要死了,就盼著抱孫子,我生不出,還要阻止他們馬家延續香火,還說這是給他老子衝喜,我若鬧起來,就直接把我休了!


    我娘家貧苦不及馬家,我隻好忍氣吞聲。


    後來聽聞夫家近日正在籌謀此事,心中更是煩悶。


    有一日,人牙子上門來找我夫君出去,我便知此事已定再無轉圜餘地。


    我不願在家中呆著,趁他不在家,我便拿了針線去街邊巷子口的茶鋪喝茶做針線。這茶鋪的王大娘跟我相熟,我喝了兩碗茶,便忍不住跟她訴苦。


    王大娘是個通情理的,對我一直不斷勸說安慰,對我很是同情。


    不過也為我擔憂,我從王大娘那裏聽聞,她們村子就有一戶這樣的人家,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偏也買一個丫頭做偏房。那外頭買來的女人哪裏有好的,自然挑唆的家宅不能,最後寵妾滅妻,那正妻活活被氣死。


    又一日,王大娘又跟我說,有一戶人家,男人娶了一房妻室無子,就又納一房,還是無子,於是又買一個,統共好幾個。本來家裏就不富裕,最後卻還要把此事都埋怨在妻無子嗣上,對妻子每天非打即罵。


    我聽著膽寒,實在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


    眼看著我男人已經跟人牙子看重好丫頭,明日就要過門。


    我再次苦苦哀求夫君,卻再次遭到毒打。


    我婆婆看到我丈夫打我,不但不勸說,反而在一旁還拍手叫好。


    幸災樂禍說等以後那買來的丫頭若是肚子爭氣,就把我們調換,她為妻我為妾。


    我不堪羞辱,哭著跑去王大娘那討主意,卻見王大娘後院裏放了好些耗子藥,原來是茶鋪後院近日總有老鼠。


    王大娘去前麵招唿客人,囑咐我說千萬別碰那些耗子藥,她特別找人配的,毒的恨,別說老鼠,就是五大三粗的活人,半包下去也能送命。


    我恨馬家恨的緊了,趁著王大娘不再,偷了一包耗子藥揣在懷裏。第二日,我便借機放到酒中,哄得我家那狠心短命的喝下……


    這,就是那婦人的全部供詞了。


    沈媛將紙折起,還給展京飛。


    這婦人已經被折磨得精神崩潰,把什麽都說了,卻從整個事件來看,她之所以能行此毒辣之事,竟然和巷子口的那家茶館以及王婆子有關。


    “隻是這個案件隻能就此結案,王婆並無教唆害人證據,這婦人也確實下藥害人,罪有應得。”孟京飛黯然道。


    又一日照例開堂審理此案,人證物證俱已找到,當堂結案。


    小翠因作證有功,展鋪頭為其求請入良籍,又出錢補償了馬家銀兩,馬老太也無話可說。


    本來好好的日子,如今馬家隻剩馬老太一人,以後也不知如何過活。


    小翠隻身從衙門出來,站在馬路上不知何去何從。


    “喂,你願不願意跟我?”


    小翠抬頭,馬車上一位姑娘掀開車簾正向她招手,是那個長得特別特別漂亮的姐姐!


    小翠開心點點頭。


    “姑娘,何苦去招惹這不明來曆之人,小心惹得麻煩。”若眉小心提醒道。


    沈媛笑著不以為意,她眯起眼睛看向陽光所在之處,明亮閃耀。


    “生而為人,隻要她想享受生活,熱愛生命,那麽如果我能給她一個機會,未嚐不可。”


    若眉低下頭,小姐這些話,她越來越聽不懂。


    馬車停住,展京飛站在前方。


    沈媛下車。


    “多謝展鋪頭還我水井酒清白。”沈媛拱手作揖,依然行的是男子禮。


    展京飛不禁想起當日初見,她做男子裝扮,走路出神一頭撞到自己懷裏。


    “食朝廷俸祿,這是我應該做的。”展京飛道。


    “展捕快鐵麵無私,執法嚴明,不知若是有一日,你我對立,會是何狀況。”沈媛突然道。


    “這……”展京飛怔住,“展某隻希望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沈小姐為何如此說?”


    沈媛嫣然一笑,“我瞎說的。”


    其實,她隻是直覺。


    就此別過。


    展京飛看著沈媛走上馬車的背影,終究沒有再發一言。


    都在京都,若是有緣,定然會再見。


    他的心意,她又如何能不知?


    隻是沈媛心中卻明了,她與展京飛,注定無緣。他日她所謀劃之事,與他能不當敵人已經很好,朋友實在是癡心妄想。


    小翠一直跟著沈媛迴到家中,將她暫且安置在若眉房內。


    一切收拾停當,小翠來到沈媛跟前。


    沈媛慢悠悠扣著茶碗,抬頭看小翠,“現在隻有你我,你可以說了,你都聽到了什麽!”


    小翠大驚。“小姐,案子已經結了,小翠沒有撒謊,卻是那婦人下毒。小翠絕無虛言。”


    沈媛緩緩道,“我知道你說的不假。隻是,卻不是盡言。你當初說會把所見之事,所聽之言,一五一十交代,不過後來你卻隻說了你見到的。那麽現在我問你,你所聽之言呢?”


    小翠慌亂跪地,左顧右盼,見房門緊閉,四下無人,才對沈媛磕頭道,“小姐救我,又收留我,以後小姐就是我的主子。小翠也不欲對小姐隱瞞。”


    小翠隻對官方說了一半,而那婦人也隻說了一半。


    如沈媛之前所料,這婦人自己下毒謀害親夫,事後應該盡量掩飾,怎會又大張旗鼓的宣揚出來,扯著翠雲閣的水井酒下水,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小翠道,“那婦人下了藥我是看見了的,我知道事情不好,此時絕非逃走的良機。若我逃走,這馬家定認為是我害死他家男人後潛逃,到時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所以我悄悄又迴到馬廄。果然那婦人將她男人毒死。卻在他毒發身亡之後,小翠又意外聽到一段對話。”


    “啊!你竟然將他毒死了!小娘子,你這……可如何是好。”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街口茶湯鋪的王婆。


    “你現在趕快報官自首,莫要連累了我!”王婆跺著腳說,耗子藥是她的,她怕自己說不清楚。


    此時那婦人看到被王婆撞見,已經慌的不行,一個勁的跪地求王婆放過她。


    “我不是要不放過你,隻是這耗子藥是從我店裏偷出來的,你讓我如何是好。”王婆無奈道。卻是抓著那婦人不依不饒,一直說要報官自首。


    直到後來,王婆才說要婦人隻說是水井酒害人,若小娘子如此這般聽她的話,她便當做不知道這事。


    小娘子無法,隻得依她。


    原來這就是了,沈媛沉思,果然自古王婆的茶,都不是那麽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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