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蕭辰雨歡快的聲音響起。西廂房本來有兩間,現在特別收拾出來一間給阿彩住。


    “六姑娘,叫奴婢若眉就可。”阿彩低著頭小聲道。


    “可你就是阿彩呀!”蕭辰雨歪頭說。


    “過去的阿彩已經死了。奴婢現在是若眉。”阿彩說完,閃身走過,隻留下蕭辰雨在那皺眉頭納悶。


    若眉便若眉,既然阿彩堅持,其餘人也就都隨她。


    隻是都覺得若眉不似從前那般,竟真的如變了個人一樣。不過大家明麵上都沒說破。


    從前的阿彩是蕭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後來跟了沈媛,沈媛後又操持了兩年蕭府的內宅,她作為沈媛的第一大丫鬟,自然也是不必說的。雖然不說多活潑,但是在下人裏也是一等一的身份。


    阿彩一直又以知禮服人,做事周到縝密,不似雯竹那般跋扈卻也是傲氣的。


    如今做事卻不能說是周到縝密,而是太過謹小慎微。過去的知禮數,如今也已經變成唯唯諾諾。


    在家麵對舊主,更是覺得無顏以對,總是低著頭,埋得深深的。稍微有動靜就會露出驚恐的神情。


    到這個地步,也無人再拿她當下人使喚。況且秦清柔和蕭辰雨早就不再端著小姐的架子。對她隻有更加照顧一些。


    隻是周氏,現在總算有個丫鬟在跟前,自是要拿出從前太太的款兒來,端茶送水,洗衣鋪床,無不指使若眉。


    若眉也都是默默做好,從不推脫。


    蕭辰雨心疼她,找了前些日子沈媛給自己做的衣服,撿好幾件顏色鮮亮的給她,她也不要。也不化妝,也不帶首飾,平日穿衣皆是灰暗色。


    沈媛無法,隻能心中暗自歎氣和心疼。


    如今若眉真的和沈媛寸步不離。幾日後沈媛自覺身體已經完全恢複,就帶著若眉去桃花街看鋪麵。


    “小姐去桃花街看的是什麽鋪麵?賣酒嗎?”若眉問道。她在春意坊的時候也聽說過沈媛的酒賣的驚動滿京城。


    “不是酒,是香水。”沈媛拿出一個小瓶子,得意的一笑。


    若眉驚訝!


    沈媛倒出一點點在手指肚上,給若眉塗在她的兩耳垂後,又把剩下的塗在她手腕處。


    若眉隻覺得這香味說不出的好聞,不管是從前蕭府千金小姐用的熏香,還是春意坊的頭牌姑娘們用的熏香,都不及這個味道。這個簡直要好上百倍,千倍。


    說話間幾人出門。馮奇趕馬車,沈媛帶著秦清柔、蕭辰雨和若眉就往桃花街去。


    這個地方從前秦清柔和蕭辰雨是不屑來逛的,侯府小姐們用的衣料都是特供的,大多都是和宮裏娘娘們用的是一個渠道,隻是批次不用,花紋略異。


    這種民間的作坊,即便再好,也不過是府上的丫鬟們偶爾來看看。


    今時不同往日。


    沈媛倒是好興致。


    連著看了幾間賣布料的鋪子,又看了兩家成衣店,興致很高。


    “迴頭天冷了我告訴你怎麽織毛衣,咱也弄幾個成衣坊,你就不用每天給那家繡布坊秀帕子了。”沈媛跟秦清柔說。


    “別胡說了,快走吧。”秦清柔不好意思的笑著推她。她可不喜歡當街讓沈媛說出口她在給繡坊繡帕子。她嫌丟人。


    這有什麽好丟人的。沈媛搖搖頭。千金小姐的包袱要不得啊。


    兩個人說話間,蕭辰雨已經買了一堆好玩的迴來,有放在地上自己就能走路的木頭做的小豬,有小孩子玩的雞毛毽子,有手工藝人臨街畫的小彌勒佛。


    “亂花錢!”秦清柔皺眉。


    蕭辰雨才不在乎,指著沈媛說,“我不管,沈姐姐給我的銀票,說給我就是讓我花的,說花了的錢才叫錢,不花放在那裏和一堆廢紙無異。”、


    沈媛在旁邊露出誇獎的眼神,直點頭。


    “你就聽她的那些歪理吧!”秦清柔啐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兩個主兒,一個隻知道賺錢,一個隻知道花錢。賺了的花了的最後賬全推到她這裏,說她管家。


    沈媛對那個會走路的豬很是感興趣,就問蕭辰雨是在哪裏買的。


    “就是前麵的那家,手工藝坊,很多這樣的小玩意。”蕭辰雨說著指給沈媛看。


    沈媛就過去了,這是一家很精致的店鋪,裏麵的東西都是木頭做的,但竟然都似活的一般。


    有一隻鳥,也是木質,翅膀雕刻的栩栩如生。夥計拿起了演示給沈媛她們看,隻見夥計就這麽隨意的把東西往天上一扔,沈媛幾個都驚訝的張大大了嘴巴,生怕落下來這不就摔壞了?


    卻見那隻鳥忽悠悠的緩慢下墜,直到挨到地麵的那一刻,突然這些木頭“啪”的一變,竟然變成了一顆提溜圓的圓球。


    眾人都拍手叫好。


    夥計又隨手拿起旁邊一顆看似一樣的球,啪的往地上一摔,球落地竟然變成一隻木頭小雞,吱呀吱呀走了起來。一邊走一邊嘴還捉著地,做小雞食米狀。


    “有趣!”沈媛對著這些東西若有所思。


    霍傑那邊,這幾個月可都沒有閑著,讓他研究的東西聽人來報差不多了。隻是物件笨重,還不知如何解決移動問題……


    沈媛正想著,這邊卻有一人走出來,夥計連忙彎腰施禮。這位是店家。


    “原來是姑娘。”來人朗聲問好。


    沈媛抬頭,頓時恍然大悟。


    “果然是鄭工!”沈媛施禮問好。


    難怪當初沈媛的蒸餾技術解決不了,沈鴻升叫鄭工來,研究幾天問題就解決了。


    實乃奇人啊!


    “都是些雕蟲小技罷了,鄭某隻是天生喜歡鑽研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鄭工道。


    “鄭兄謙虛了,鄭兄此技藝,或有一天……”沈媛話未說完,拱拱手就告辭了,竟然行的是男子禮。


    或有一天,可安天下!後半句話,沈媛適時的咽到肚子裏。此時時機未到,她不想給鄭工惹麻煩。


    霍傑那邊,或是要加緊了。她這幾個月賺的錢,其實大部分都用在霍傑那邊。


    算算日子,翠姑她們或許也要迴來了。


    “咦?若眉呢?”蕭辰雨突然道。


    “是呀,若眉呢?”沈媛和秦清柔這也才意識到,剛剛她們兩個互相打趣開著玩笑,然後又被蕭辰雨買的好玩的吸引,竟然一時都沒注意若眉,還以為她一直在後麵默默的跟著她們呢。


    三個人往四周望了望,還是不見人。


    分頭找吧,沈媛就往前麵繼續走,秦清柔和蕭辰雨往迴走,正好馮奇就守著馬車在入口那邊等著,見到他也問他一聲有沒有看到若眉。


    走到兩頭不管找沒找到人,都再迴到現在這裏集合。


    於是三人就分開了。


    沈媛一路走,一直走到這條街的盡頭也沒有見到若眉的身影,心中不禁隱隱的有些不好的預感。


    再往前出了桃花街,就不再是整齊劃一的商業步行街,巷子也瞬間變窄許多。不過還是有很多小商鋪,雜亂分布在這些巷子內。


    盡頭則就到了護城河。


    沈媛站在桃花街盡頭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突然發現遠處隱約有個身影正像是若眉。


    若眉卻好像沒有看到她,不知駐足在看什麽,看了一會就在沈媛邁步去追她的時候,她反而一直往遠處走。穿過巷子就來到河邊。


    “若眉!”巷子又窄又嘈雜,沈媛能快走也快不了。隻能不近不遠的跟著,直到河邊這頭人漸漸稀少,就試著喊了一聲。


    前麵的身影迴頭,果然是若眉。


    “小姐。”若眉應該不知道沈媛在後麵追她,一見之下露出驚訝和羞愧之色。


    沈媛也快步追上。“你來這裏做什麽?”沈媛問。


    若眉隻低頭不語,過一會竟然哭起來。


    一邊哭又一邊望著河水。


    “小姐,若眉實在無顏麵再活於世,小姐還是讓若眉去吧。若眉……若眉覺得或許河水幹淨,能讓若眉幹淨,若眉來生再伺候小姐!”說著對沈媛拜了又拜。


    “你是來跳河的!我若不追來,你便要輕生嗎!”沈媛震驚道。


    她知道古代女子重視名節,她知道縱然是丫鬟然而生在侯府難免氣傲。


    可是論出身變故有秦清柔蕭辰雨,千金小姐尚且都能好好生活。


    論迫不得已卻奮力前行有夢娘,不懼世俗。


    論身陷囫圇有苑塵塵、柳菁菁,活的肆意灑脫。


    這些古代女子,讓沈媛打心底歎服、欽佩。不讓須眉。


    若眉,在蕭府她跟了自己快三年,她不是那種鑽牛角尖,會想不開的人啊!


    沈媛突然覺得,那個曾經的阿彩,真的再也迴不來了。


    可是日子要往前看,人要朝前走。


    沈媛上前去扶起若眉,輕輕安撫著,“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在春意坊是替我受辱,那些傷害是你替我所承擔。這些不是你的錯,若眉。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一定就沒事了,你會好好的……”


    真的會好好的嗎?


    若眉把身子縮成一團,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地麵。


    她連贖身都不能。


    賣身契是隻認手印的,她畫了押,按了手印,即使有朝一日言明她不是蕭府四姨奶奶也無濟於事。


    她這輩子,都是青樓女子,不管如何更改姓名,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她都擺脫不掉這個身份。更不會成親,有丈夫,有孩子,有家……


    怎麽會好……


    這些人,都是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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