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菁菁給阿彩改名為若眉,其實二人年齡相仿。若眉就暫作柳菁菁貼身丫鬟,得空的時候,柳菁菁也教導若眉一二,梳妝打扮,言談舉止,如何取悅恩客。在這春意樓中要想存活,琴棋書畫,歌舞技藝更是要苦練。


    沈媛自行去春意樓被攔在門外。才知道原來這四小花旦也不是誰想見就能隨便見的。幸好媽媽認得她是前一日與司徒大人同行之人,所以答應進去跟柳菁菁說一聲,“若是姑娘見,自然沒有問題。若是不見,小公子也莫怪罪。”


    柳菁菁聽聞之後看了若眉一眼,就點頭說見。


    沈媛進去之後,直接拿出自己的曲譜。


    “這是什麽?”柳菁菁問。


    “助你當頭牌。”沈媛說著遞過去。


    這話說的……柳菁菁並未放在心上。隻是禮貌的伸手接過。


    柳菁菁自幼習練通曉音律,可是一看之下卻還是不知其妙處。


    “可否有箜篌借我一用?”沈媛道,她隻會這一樣樂器。跟柳菁菁這種箏,琴,琵琶十八項全能比不了。


    等沈媛彈出來,柳菁菁才色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


    一首《明月幾時有》,沈媛隻是彈奏出調子,並未唱詞。


    好不好說不上,卻勝在新奇。


    柳菁菁卻神情激動起來。就是因為新奇!春意樓中從來不缺好的曲子,好的技藝,若想受人矚目,必將贏在這“新奇”二字上麵。


    想到這一點,柳菁菁不禁安耐不住心中激蕩,麵露欣喜之色。


    “隻是不知公子為何如此幫我?”柳菁菁問道。


    沈媛見房中隻有柳菁菁和若梅二人,於是站起直接就對柳菁菁大禮一拜。


    柳菁菁臉一紅,趕緊上前扶起。


    “多謝菁菁姑娘為人俠義。”沈媛說著看了一眼阿彩。


    “我本當將身份據實相告,然而實在事出有因,我不說也是為了姑娘好,所以還請見諒我等不能告知身份。”沈媛接著道。


    柳菁菁倒也不以為意,甩甩手中帕子,做出無所謂的表情。“我就是單純和若眉投緣,沒別的其他想法。你們二人之間的關係,身份背景,我也不敢興趣。就包括你是男是女,我也不在意。”說著抿嘴低頭一笑。


    原來早就穿幫被瞧出來了。這也倒好,她不問她不說。省的以後給柳菁菁帶來麻煩,更有司徒燁那邊,也避免牽連。


    沈媛也沒有做過多解釋,這個柳菁菁,此時是真的對她脾氣。沒想到在古代,第一個可以談得來讓她欣賞,略有幾分見識的女子,竟然是在青樓。


    這首曲子,其實是有詞的,我寫出來給你。


    於是沈媛把整個詞都寫給她。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好詞!好詞!”柳菁菁讀完一遍隻覺得口齒留香。“姑娘能否唱與我一聽?”


    “這個……”沈媛為難的漲紅了臉。


    她唱歌跑調的啊。


    “姑娘是不願意?”菁菁暗自埋怨自己急躁了。古時候女子技藝,怎可隨意教授於人,就算是閨中密友,都不會輕易開口教授。


    “我並非不願,實在是……不能。”沈媛說完臉又紅了紅。


    柳菁菁亦是意外。


    “我清唱,你聽個大概意思就好,估計很多我唱的都不在調上,你還是要以彈奏曲子的音律為主。”沈媛說完快速小聲哼唱一遍,柳菁菁認真聆聽。


    即便是這樣,詞曲依然讓柳菁菁神往不已。


    “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你有譜子有天賦,自己摸索吧。沈某告辭。”沈媛唱完不好意思的道,依舊按照男子舉止行事,這就告辭。


    待沈媛離去,柳菁菁看若梅的目光更是不同。想問一句她可與你是舊識?話到嘴邊卻並未出口。


    三日後,柳菁菁一曲豔驚春意樓。


    此後接連數日,春意樓夜夜爆滿,各路富家權貴子弟,競相一擲千金,隻為求能聽得柳菁菁姑娘一曲。


    柳菁菁身價倍增。


    更讓媽媽們想不到的是,白日裏竟不少文人來此。


    春意樓既然是煙花之地,從來都是晚間賓客盈門。白日裏雖然也做酒樓生意,但卻從來都是人氣寥寥。而今白日卻見不少讀書人川流不息。


    自古文人多浪子,話說夜間在春意樓演繹才子佳人的曆來不少,可是大白天的就都跑來還是頭一次。


    就連春意樓的老板娘苑塵塵都驚訝了。


    苑塵塵當年也是當紅的頭牌出身,年長之後就因為貴人相助經營起這第一大官坊春意樓,現如今一應事宜多有一幹管事媽媽操心。近日之事卻讓她不由得對自己旗下這名柳菁菁姑娘刮目相看。


    因為一打聽這些文人,竟然是為了來抄錄柳菁菁這一曲的歌詞的。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好詞!好詞啊!”有位七旬老者也來到春意樓。


    白日裏想見柳菁菁姑娘是根本不可能的,別說白天,就是晚上現在柳菁菁也不是能輕易得見。


    不過這些文人才子們卻並不太介意,因為春意樓早有準備,把柳菁菁姑娘的這首詞找人大大的抄寫了,掛在酒樓中間台樓的屏風上,誰來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這也是為咱們春意樓添了清名!”苑塵塵得意的搖著蒲扇,跟下麵管事媽媽笑著說道。


    管事媽媽的臉上陪著笑,心中還是不解,“咱們是青樓,從來都隻有豔名,要什麽清名?能值幾個錢……”


    所以說人和人的境界是不一樣的,眼界也不同。就連沈媛聽說了,都不得不佩服苑塵塵的商業敏銳度。


    然而就算如此,當苑塵塵看到那站在自己妓院酒樓中間,大聲攢好的七旬老者時,還是慌了三秒鍾,下樓的腳步都不免有幾分虛浮。


    苑塵塵作為曾經的京城頭牌,這一生也算是已見過大場麵無數。


    “陳大學士!你怎麽來了,啊啊啊啊!”苑塵塵快步跑下樓去,又是連忙換人清場,又忙叫下人搬椅子,上茶,又招唿安排雅間席麵……


    大周朝第一大學士,陳公啊,別說多少才子文人,就是當今的文官,曆年的三甲,在陳大學士名下的已然無數。遠的不說,就是當朝宰相程輔之,和大學士王尚滇,都要尊稱陳公為一聲老師。


    苑塵塵咋見,又驚又喜。


    驚的是陳公竟然會來這煙花之地,喜的自然是也算自己一位故人。


    陳公看了會兒這首詞,“別忙了,老夫隻是來看一眼。雖然有人已經抄錄,為老夫送至案前,可老夫還是忍不住要親自來看一眼。此曲隻應天上有,竟然流落在風塵啊!好詩!好詩啊!”


    陳公一來,為春意樓更添一層名氣。而柳菁菁,何止是身價倍增,更是青雲直上。有文人學士推崇,她春意樓一姐的交椅,算是一下子坐穩了。


    四大頭牌均無法望其項背。


    柳菁菁雖然紅的發紫,卻每天依然不忘抽出時間來教習若眉。


    若眉也安下心,明白自己無法盡快脫身,但也未必就隻能一心求死。有自家小姐和劉菁菁的照應,近日安心苦練技藝。


    若不想賣身,便隻能把某樣技藝做到極致。隻有做到第一,成為無法替代的那個,才有資本,有砝碼去跟管事媽媽談判,讓自己不接客,隻賣藝不賣身。


    這一日,正好沈媛又來找柳菁菁,柳菁菁卻起的晚了,隻因昨夜陪幾位老爺飲酒作樂,多飲了幾杯。


    “你如今盛名在外,已經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沈媛道。


    “哪裏就那麽好了,飄忽忽的在雲端,像做夢一樣,真怕自己不小心就一個跟頭摔下來。”柳菁菁道。


    “況且,這幾位老爺都是京中權貴,得罪不得。不過真的要謝謝你,我現在開心的簡直要飛起來了,你幫我一下子就實現了我的人生夢想!夢想都實現了,我辛苦些多陪幾杯酒算什麽!”柳菁菁真誠的握著沈媛的手,開心的感謝。


    “你的人生夢想是當頭牌啊!”沈媛也開心道。


    “對啊!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嘛,做我們這行的,自然應該人人做夢都想當頭牌。”柳菁菁開心道。


    “喂,你就一直這麽男子裝扮嗎?我今日得了太多的首飾,你要不要挑幾樣去?”柳菁菁說著捧出一個大匣子出來。


    沈媛一看,竟然真的裏麵還有不少好東西,瑪瑙的,鴿血石的,翡翠的,金銀無數。


    柳菁菁撿了裏麵最好的幾樣拿出來,依次往沈媛頭上比,一麵嘖嘖的感歎,“你若是做女子裝扮,定然是傾城絕色,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


    沈媛點點頭,很大方的承認了。隻是以色侍君,終不長久。


    “你們這行不是都應該盼著從良嗎?”沈媛問。內心盤算著,若是柳菁菁願意,等來日為若眉贖身之時,可以把菁菁也一起帶走。即便她現在是當紅頭牌,要從良從大周律法來說,也不能攔著,至多身價高一些。


    沈媛暗歎自己現在真是窮光蛋一個,最後估計還要求司徒燁那個混蛋才好。


    還是要賺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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