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一輪彎月高懸在那黑色幕布之上,白羽敏銳的察覺到,除卻自己,還有另一人跟隨在柳望舒與木靈身後。


    那人離木靈大約十來步。白羽暗自心驚,那人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那人影忽的一閃,隱在了一旁的樹下,樹影婆娑,影影綽綽,叫人看不真切。


    白羽放輕腳步聲,不動聲色的朝那邊移去。而那一人似有察覺,朝白羽這邊望了一眼,隨即足尖輕點,運起輕功,朝相反方向離去。


    白羽暗自惱怒,看那人的身形,似乎是個少年人,自己竟沒有抓住他,真是愚鈍!


    白羽本想著跟上去,無奈要保護柳望舒便沒有追上前,不知是究竟哪路人馬,萬一中了奸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就糟了。


    而那一抹人影飛簷走壁,快速掠過大街小巷,最終從一處小門裏進了一所宅子。


    綠窗籠水影,紅壁背燈光。暗嬌妝靨笑,私語口脂香。這宅子裏的嬌笑聲不絕於耳,各色女子都在搔首弄姿,使盡渾身解數求得那些個世家公子的垂憐。


    那宅子的正門分明題著三個大字——尋香坊。


    一處雅間內,香爐升騰起嫋嫋煙氣,兩個男子對坐著下棋。


    “世子布局不錯,太子一事,還要多謝世子相助了。”一身著白衣的男子落下一子,開口道。


    “承蒙殿下看得起。”木羲和抬頭笑道,“不知殿下今日找微臣是有何事?”


    “本宮自知世子不喜煙花之地,”白衣男子不緊不慢的拿起一顆棋子,放在指尖把玩,“不過現下這裏才是說話的好地方,以便本宮與世子共商大計。”


    木羲和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襟危坐,“殿下今日是?”


    白衣男子也擱下了所持的棋子,手掌輕拍三下。


    隻見一女子自屏風之後緩緩走出,蓮步輕移,嫵媚至極。


    那女子身著一襲紫色流彩暗花織錦衣,袖口繡著幾朵精致的紫蓮,紫蓮繡的栩栩如生,仿佛靠近一些便可聞到那清新的蓮香。裙擺上繡著精美而複雜的花紋,腰間用一根同色的玉帶係著,腳上一雙繡花鞋,鞋麵上也繡著大片大片的蓮,好不勾人。


    “鳳卿見過殿下、見過世子。”那女子朱唇微啟,眼睫低垂,看著很是乖巧。


    木羲和朝那白衣人微微挑眉,“第一名姬鳳卿?”


    “小女子愧不敢當,”那紫衣女子含笑起身,“鳳卿隻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承蒙殿下看重,才有了今日。”


    白衣人很是滿意的笑笑,對著木羲和開口:“不錯,確是名妓鳳卿,而今為我所用。”


    “殿下就這般放心她?她若是別人派來迷惑世子的呢?”木羲和微微皺眉,朝鳳卿瞥了一眼。


    “嗤,”那紫衣女子笑得花枝亂顫,眼角眉梢俱是風情,“世子真是愛說笑,鳳卿隻不過是明白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罷了。”


    木羲和定定的盯著那女子許久,“殿下有把握就好。”


    那女子巧笑倩兮,“世子這般看著人家,鳳卿可是要會錯意的。”


    白衣人也朗聲笑了起來,“鳳卿不可無禮。”語氣中滿是調笑。


    “殿下打算如何行事?”木羲和沒有理會那女子,朝著白衣人問道。


    白衣人停住了笑聲,溫聲開口:“今個兒已是除夕,待文昌十八年端月廿五,昭懿帝姬生辰之際,本宮特請來第一名姬鳳卿作舞,以恭賀皇姐的及笄之禮,並將此女獻給父皇,如何?”


    木羲和修長的手指輕叩桌案,“鳳卿的名氣委實不錯,多少世家公子一擲千金搏她一笑,她手中掌握的東西,一般人也確實拿不到,可風塵女子就是風塵女子,殿下有幾成把握皇上會收了她?”


    白衣人看向那紫衣女子,“這就要看鳳卿的本事了。”


    “殿下和世子這是在考驗鳳卿嗎?”那紫衣女子走近桌案,纖纖素手拿起了酒壺,為木羲和和白衣人各倒了一杯,“不過鳳卿向來不做無把握之事,殿下和世子就等著看好戲吧!”


    那紫衣女子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隨即一飲而盡,有的酒水不慎灑了出來,染汙了那紫色羅裙。那女子不甚在意地笑道:“鳳卿今日很是高興,竟連酒杯都端不穩了。”


    白衣人看著她那模樣,忍俊不禁,“鳳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可我們世子殿下貌似還清醒著呢!”


    “今日既已將這些事宜商議好了,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木羲和不為所動,仿佛沒有聽見他們二人說什麽。


    “鳳卿送世子。”那紫衣女子蓮步輕移,便來到了木羲和的身前。


    木羲和微微側身,朝門口走去。


    那女子卻似有些不依不饒,跟上前來,“鳳卿雖淪落風塵,可到底是個清倌,世子方才那般說,鳳卿已是心如刀絞,而今,鳳卿連送送世子都不配嗎?”


    那白衣人一副看戲的模樣,在身後看得是津津有味。


    木羲和將要觸及到門框的手收了迴來,麵向那紫衣女子,“本世子隻是就事論事,並無其他意思,姑娘做好該做的就是了。”


    那女子卻更得寸進尺起來,小手攀上了木羲和的胳膊,眼睛撲閃,“哦?那世子可願成為鳳卿的入幕之賓?”


    木羲和的眼中泛起了森森冷意,毫不憐香惜玉的將那隻手扭過,“本世子奉勸你,盡好本分。”說罷不管身邊人的痛唿,甩袖離去。


    “嘶~”鳳卿揉了揉發紅的手腕,轉身朝身後笑得開懷的人嗔怒道,“那世子當真不解風情!”


    白衣人接著拿起棋子,笑著說道:“那可是木羲和,今日你這般冒犯他,這下手算輕的了。”


    “嘖。”鳳卿意興闌珊的走近白衣人,“當真無趣。”


    說罷又飲起酒來,說不出的情緒縈繞在心頭,讓人堵得慌。


    木羲和因剛剛那人的無禮,心中很是不快。剛出房門,便看到了倚在柱子旁的陳永,木羲和邁步走了過去。


    “不是叫你跟著靈兒嗎?”木羲和有些擔憂的問道。


    “小姐在路上遇見了昭懿帝姬,二人一起去放過孔明燈,接著朝西街走去了。昭懿帝姬的暗衛發現了屬下,屬下便先迴來了。”陳永也不是很明白,主子幹嘛非跟這昭懿帝姬過不去,不過,小姐似乎很喜歡這位帝姬。


    “柳、望、舒。”木羲和一字一頓開口,臉上似有慍色,“先去西街。”


    “是。”陳永看著主子陰沉的臉色,沉聲應道。


    二人自尋香坊後門出來,朝著西街走去。


    “對了,”木羲和突然開口,“靈兒在孔明燈上寫了什麽?”


    身後的陳永接話道,“願兄長萬事順遂,”小心翼翼地又添了一句,“還有……願自己結交好友。”


    木羲和頓了頓腳步,“是我忽略她了。”又接著向前走,“那她呢?”


    “誰啊?”陳永一時沒反應過來。


    “柳望舒。”木羲和很是不耐地開口。


    “哦,她什麽都沒寫。”陳永撓了撓頭,也不知這位帝姬怎麽想的,連一點祈願都沒有嗎?


    “沒寫嗎?”木羲和喃喃開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西街,一群人圍著一個擺放著的桌案鬧哄哄的。


    木靈拉著柳望舒擠上前來,原來是有人在算命,也是,誰都想看看新的一年氣運如何。


    “望舒,你也試試吧!”木靈有些雀躍開口。


    “啊?”柳望舒雖說讓木靈私底下叫自己名字,到底是還沒適應,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柳望舒反應過來,早已被木靈按在了那桌案前的椅子上了。


    “大師,您看看,我的這位好友氣運如何?”木靈忍不住問道。


    那被稱作大師的老道抬起頭來問道:“不知姑娘是問前程還是求姻緣?”


    柳望舒自是不信這些的,可木靈看著倒是頗有興趣,“前程吧,算了,還是姻緣吧,哎呀,大師,你能不能都幫她算一下?”


    柳望舒搖頭笑笑,“道長隨便算算吧。”


    柳望舒拿起那老道遞過的簽盒,隨便搖了搖,一支簽條便落了出來。


    “我來看,我來看。”木靈很是急切的拿起那簽,赫然是下下簽!


    木靈將那支簽扔到了那老道前方的桌案上,憤憤開口:“還大師,一點都不準,走了,走了。”說著拉起柳望舒就要走。


    柳望舒拍了拍木靈的手,好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再說了,不是你想讓我測的嗎?本就是隨便玩玩,聽他說兩句也無妨。”


    “可是……”木靈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可是我就是有些怕。”


    柳望舒抓緊了木靈的手,“真不用怕這些的。”這是柳望舒第一次除過珺姨外握別人的手,她就是覺得自己該給木靈一點兒安慰和信心。


    那老道拿起方才的那支簽,對照著那簽文,似有猶豫,“這……”


    “道長但說無妨。”柳望舒倒是不在乎這些。


    那道長終是輕聲說了出來,“人世幾迴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敢問道長何解?”柳望舒見木靈一臉的嚴肅,隻好接著問道。


    那道長很是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木靈一個不高興把他攤位砸了。“天生涼薄,四海為家,幾度悲喜,愛而不得。”


    柳望舒的臉色變了變,“謝過道長了,”說罷,拉起身旁有些發愣的木靈走了。


    木靈有些悶悶不樂,“那種事,當不得真的。”


    “我知道。”柳望舒安撫地開口,“我自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迴去吧!”


    “可是你一個人……”木靈有些擔心地開口。


    “我有侍從跟著,不必擔心。”柳望舒笑了笑,這個木靈,或許真的可以成為自己的好友。


    “嗯,那我走了啊,下次再會。”木靈有些戀戀不舍,“你真的不要聽那道士的話啊,都是騙人的。”


    “明白了,去吧!”柳望舒看著那女子走遠了才邁步朝皇宮走去。


    身後,木羲和目不轉睛地看著柳望舒的背影,他看得出來,靈兒與柳望舒很是聊得來,真是失策!


    陳永心中暗自思忖,自己主子這麽惦記人家帝姬,看這眼睛都看直了,莫不是……


    那老道剛想收拾攤位,木羲和卻走了過來,“我前麵的那位女子,求的什麽簽?”


    “唉,可憐人呀,下下簽!”道長喟歎道。


    木羲和有些啞然,“具體何解?”


    “天生涼薄,四海為家,幾度悲喜,愛而不得。”那道長有些不解,這位,莫不是屬意人家姑娘,不然為何如此關心?


    那道長想明白以後,善解人意道,“不過小夥子也別太擔心,或許你二人之間會有轉機也說不準,畢竟有情人終成眷屬呀!”


    木羲和嘴角抽了抽,“一派胡言!”


    “你這後生,怎麽說話呢?”那道長有些氣,今天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呀?


    木羲和冷笑了一聲,便從桌案前走過,胳膊不經意撞倒了簽盒。木羲和心裏很是窩火,這老道所說真是荒唐,什麽自己與柳望舒之間有轉機,一派胡言!


    陳永訕笑兩聲,看著前麵怒火中燒的主子,給那老道忙遞過去一些碎銀,“對不住了啊!”說罷,趕緊去追自家主子。


    那老道歎了口氣,接過來陳永手中的碎銀,很是心疼的扶起簽盒,旁邊,一支簽因剛剛的碰撞不慎掉了出來。


    老道撿起那支簽,麵色大變,喃喃開口,“這支簽,剛剛不是已經拿出來了嗎?”


    因著除夕,這老道想出來賺上點碎銀,畢竟,最近的飯菜實在是該改善一下。


    為了迎合人們的喜好,討個彩頭,他早先就把所有的簽都換成了上上簽,怎知竟有人抽出了下下簽,原以為不過是自己是裝錯了,可怎會有兩人都抽出了下下簽,而且簽文都一模一樣?


    老道有點慌亂的把所有簽都倒了出來,一一查看過去,無一不是上上簽。


    那老道終是顫巍巍的又將那些簽全都裝好,“老道我第一次做假呀,老天爺還真是眼睛亮,什麽都能看見,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呐!”


    夜漸涼,寒風凜冽,人們在歡笑或悲傷中迎來了文昌十八年。


    那老道背著收拾好的包裹,漸行漸遠,口中念念有詞,“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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