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你可曾想過,你我百年之後,若神廟屹立不倒,你我子孫的命運將會是如何?他們是否如你我般有足夠能力駕馭神廟?”這個問題,葉孤城想了無數次。


    “張義知統帥之誌,然,神廟不可妄動,還請統帥以王國為重!”張義知道葉孤城不喜這番話,卻不得不堅守本職。


    罷了!


    葉孤城暗歎一聲,他知道想要徹底扳倒神廟並不容易,隻是想不到經曆了這麽多事,王國在神廟鼓動下幾乎覆滅,而他的臣子,最為倚重的助手,依然不願正麵與神廟為敵!


    張義並沒有忘記留下來的目的,即便此時時機不對,可是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當即,沉聲道:“統帥,臣有事啟奏。”


    “關於赦免朝臣武將之事,你無需多言,此事,本帥心意已決。”葉孤城知道張義想要說什麽。


    “統帥。”張義一咬牙,重重伏跪道:“統帥執意降罪主將,必定引發軍中軍心動蕩,人人自危,再者,王國剛剛經曆了動蕩,百廢待興,民心不穩,很多地方離不開朝臣們打點,還請統帥以王國為重,切莫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葉孤城的臉色一沉,冷冷道:“右相以為本帥是意氣用事?”


    張義自知口誤,又攝於葉孤城的威嚴,一時之間不敢吭聲。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王國律法,從來就不是擺設。”葉孤城歎了口氣,緩緩扶起張義,繼續道:“張義,我知你一心為國,可希望你想明白,看透徹,為何,我執意要降罪這些文臣武將。”


    “臣愚鈍,請統帥指點。”


    “不知張義可聽過一句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張義一愣,如實道:“臣不曾耳聞,請統帥明示。”


    “張義,我再問你,可知什麽是國家?”


    張義想了想,肅然道:“國家,應該指的是王國。”


    “不!”葉孤城淡然道:“王國,乃王之國度,而國家,君、臣、民,共同的家園。”


    張義再度一愣,這有何區別?


    “國家國家,無國何為家?無家何來國?”葉孤城不由想起萬民泣跪的情景,感歎道:“張義,華夏國不是西域國,我們要給子民們一個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讓他們吃飽穿暖永世免受戰亂之苦。”


    “我知道這很難,亂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而出身貧窮的平民百姓更加一文不值,這點,相信張義你比誰都清楚!”


    不可否認,葉孤城這番話確實戳中張義的內心,他家世不好,自幼窮苦,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用心,他沒有進過學院,他的家庭不允許,況且,學院也不收賤民出身的子弟,所以,他隻能通過隔牆偷聽自學,為了能夠識得更多得字,如獲至寶般拾撿著別人丟棄的殘破書本,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憑著一身才能攀上人生的巔峰,可即便如此,朝堂上,出身高貴的官員依舊在背地裏鄙視他,不屑與他為伍。


    “我想改變這一切,我不想要王國,我隻想要一個國家,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以法製天下,即便是君王,觸犯國法也要受懲。”葉孤城比任何都明白,一個法製社會的重要性,至少,他曾經就有幸在那樣一個國家生存過。


    這番話,驚世駭俗,為這個時代所不容!


    張義縱使習慣了葉孤城格格不入的行事作風,可也被眼前這番話徹底驚呆了。


    “我知道這很難!也不敢奢望王國能夠實現法製!”葉孤城深深看著張義,旋即,肅然道:“但,王國卻可以成為一個國家,而國家的精髓在民不在臣,在兵不在將。”


    張義眉頭一皺,葉孤城言下之意,文臣武將不如平民重要,這點,他萬萬不能苟同,行禮道:“統帥,一個王國是否長盛不衰,在於將相同心,君王治國有道。”


    “不錯!所以本帥欣慰,至少王國還有右相、軒轅雪、軒轅劍洪等人同心同德護衛。”葉孤城說到這裏,話鋒又是一轉,肅然道:“可是,右相,你可曾想過,我們的華夏大軍從何而來?他們又為何舍生忘死護衛著王國?”


    張義默然。


    “你們常常將民心掛在嘴邊,可究竟什麽才是真正的民心?文官高官厚祿,武將加官進爵嗎?不是,這不是民心,這是權力!民心,來自民,我們華夏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將士們守護的究竟是什麽?我們嗎?不!他們守護的是他們的家園,一個可以讓他們親人高枕無憂免受戰亂之苦的國度。”


    “西域國為何覆滅的如此之快?真是因為神廟的幹涉嗎?不!真正令他們覆滅的是忽略了民心,如果西域國善待平民百姓,舉國上下必然散發著浩然正氣,軍民同心,人人為守護家園奮勇作戰,我們又如何能夠以區區十餘萬兵馬攻陷整個西域國?”


    這一刻,張義必須承認,葉孤城的遠見以及智慧遠遠超越了他!


    “在迴歸王都的路上,我見到了傷民擾民的士兵!但更多的是維護秩序驅除暴徒的將士!在那一刻,他們守護的就是國家,他們信任的王國和愛護的家園。”


    張義頓然悔悟,行跪拜之禮道:“統帥,臣知錯了!臣,慚愧!”


    “張義,我們的國家已經改變了!將士們懂國法,更認可國法!否則,舉國數百萬將士,為何參與暴亂的隻有區區十餘萬?”葉孤城的聲音愈發高昂,繼續沉聲道:“所以,我斷定,嚴懲觸犯律法的文臣武將隻會更得軍心民心,王國也需要給所有不願安分守己的人敲響警鍾。”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張義若是還不懂葉孤城之心誌,也不配為相。


    隻見張義恭敬行禮道:“統帥英明,王國之幸!臣這就著手去辦,但凡涉事將領官員,皆按律嚴懲。”


    不知為何,事到臨頭,葉孤城反而猶豫了,若真按他定下的律法,毫無疑問,大多數要遭受滅族誅連之罪,而他經曆了起死迴生的奇妙之旅,深深的感受到家庭與親情對於每個人的重要性!


    殺一人,毀的是一個家庭,更別提要毀的是無數個無辜遭受牽連的家庭!


    眼見張義告退而去,心中一軟,沉聲道:“張義且慢。”


    張義微愣,行禮道:“統帥還有何事?”


    “懲處之事不急,眼下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辦!”


    “請統帥示下。”


    “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天牢。”


    王都,一天內遭遇了三次劇變!


    兵圍王都、葉孤城迴歸以及如今的官員抄家誅連。


    罕見的是,民眾雖然有些恐慌,但更多的是拍手叫好。


    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中布滿了華夏士兵,無一例外,犯事官員的家眷被押解而出,家眷中,有孩童,有老人,有哭鬧,有麻木。


    黃埔華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想不到來的這麽快!看著民眾一張張厭惡的麵孔,他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閣樓上,青年麵色如常盯著一隊隊押解家眷的士兵,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少爺,葉孤城安然無恙,神廟想必不敢再有所為,我們是否阻止行軍?”隨從的聲音壓的很低。


    “不!計劃依舊,反正死的都是西域人!”青年若無其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可如果神廟退縮,怕無法成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神廟,早已無路可退!”青年將茶杯輕輕放在餐桌上,緩緩起身。


    隨從不再多語,緊隨其後。


    天牢,這座令獄卒出盡風頭的聖地,如今,已成為他們如坐針氈的存在。


    大牢裏關押的人物,每一位打個噴嚏都足以讓他們心顫不已,他們不敢得罪,更不敢怠慢。


    誅殺朝中大臣並不是沒有過,可一次性殺十多名重臣壓根不可能,他們不是神仙,無法判斷誰被砍頭誰被赦免,因此,隻能一視同仁小心翼翼伺候,不僅將每一間關押朝臣的牢房打掃的一塵不染,甚至茶具桌具坐墊應有盡有供應著。


    張義的到來,更加肯定了獄卒的猜測,統帥隻是氣頭上而已!


    軒轅雪自是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此刻,她正怒氣衝衝的訓斥著軒轅劍洪。


    而軒轅劍洪則乖乖挨訓,絲毫沒有在大殿上的雄風。


    張義目睹這一幕,意味深長一笑,推著牢門步入。


    “右相?”軒轅雪見張義也出現,心中一驚。“你怎麽也被統帥關進來了?”


    這話說的,張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隻見張義輕咳一聲,令獄卒退下,旋即,苦笑道:“軒轅將軍,你就不能說一句吉利的話嗎?”


    “你沒有惹怒統帥被關押起來?”軒轅雪不由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


    “沒有!”張義沒好氣迴應道。


    “那你來幹嘛?”軒轅雪更加不解,牢房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


    張義瞬間無語。


    還是軒轅劍洪懂得一些人情世故,連忙請張義坐下說話。


    張義這才滿意的誇道:“還是劍洪將軍懂事,沒事多教教雪將軍。”


    軒轅雪直接迴了個白眼。


    “好了!言歸正傳。”張義神情一肅,緩緩道:“其實,我此次是代替統帥而來。”


    統帥?


    軒轅雪和軒轅劍洪頓時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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