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若是遇到了好姻緣便是命中注定,若是遇不到,大不了——就養著自家姑娘一輩子!自家的女兒自己還是養的起的!起碼不會被那無恥賤人使陰招謀害了去!」


    暉如公主道,「這父母倒是個開明通達的。」


    放眼整個大燕朝,女子和離、再嫁、改嫁並不是什麽奇聞異事。可姑娘家一輩子不嫁人,確實少之甚少——足以見這石氏的父母下了多大決心,對自己的女兒有多疼愛!


    顧熙言重重歎了口氣,展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國公夫人侄女兒的好姻緣,一定在後頭等著呢。」


    定國公夫人聽了,隻道,「但願如此罷!」


    顧熙言抬眼望向不遠處的承光殿飛簷,空中雪花紛紛,如蝴蝶蹁躚而落。


    冤冤相報何時了。


    她給了曹婉寧一線生機,想著若是她能從此安生度日,這一世兩人的恩怨也算了結。隻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的人,從根兒上就是惡毒不堪的,哪怕是仙丹靈藥,也沒辦法醫好那顆劇毒之心。


    顧熙言很好奇,奄奄一息的曹婉寧被孫家人帶到鄉下莊子裏的時候,臨死之際,她是否會想到,那日雨夜裏她派人刺殺的孤兒寡母?她是否會想到,她下藥毒殺的孫家長媳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做多了虧心事兒,必然會有鬼敲門。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自己種下的禍根,終有一日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承光宮中,正中自南向北擺著一張禦用的金龍大宴桌,左側自西向東擺著一張龍鳳戲珠大宴桌,此乃帝後專用。


    大殿的東西麵兒,一字排開擺設著後妃所用的宴桌。西邊頭桌坐著尹貴妃,二桌坐的是德妃,東邊二桌坐賢妃。


    大殿下方的寬敞地界,另設文武百官及家眷陪宴若幹桌。


    申氏一刻,司禮部大太監宣眾臣入殿。


    承光宮兩廊下,禮部樂班演奏中和韶樂,成安帝緩緩步入殿中,升上九龍禦座。


    待禮樂奏畢,司禮部大太監又宣後妃、眾官眷入座,除夕筵宴正式開始。


    這宮中禦賜的宴席講究得很,隻見禦膳房的宮人先進熱膳,接著是湯飯對盒,各用份位碗,再進香茶。


    殿內眾人先向皇帝進香茶,皇帝飲後,再送皇後及重臣香茶。


    香茶飲畢,再進酒饌。


    隻見殿內眾人山唿跪進「萬歲爺酒」,等成安帝飲盡後,方送謝皇後酒,以及送承光殿下重臣酒。


    酒過三巡,上歌舞。


    絲竹管弦響起,自內殿中款款行出一位身著綠色舞衣的女子,仔細一看,竟是方才端坐在禦座旁的尹貴妃。


    那宮廷樂師班子奏的是當下最為盛行的曲子《六幺》。樂聲紛繁有序,樂師巧手翻飛,演奏的出神入化,聲震如嘈嘈急雨。


    承光殿中,高台之上,綠衣美人兒水秀翻飛,身姿輕盈柔美,腰肢盈盈一握,一雙帶著淚痣的鳳目上挑著,隨意一瞥,便是顧盼流連,攝人心魂。


    那尹貴妃生的風情萬種,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撩人。


    顧熙言是個看見美人兒便挪不開眼的,等看了會兒歌舞,她才恍然發現,不知怎的,那尹貴妃總時不時的朝自己的方向看。


    顧熙言心中納悶,當即扭頭朝左右看了兩眼。


    這一看不要緊,竟是看見高台那邊兒,正對麵兒坐著的的幾個藩王大臣盯著尹貴妃看直了眼。


    後妃這般拋頭露臉,本就是失顏麵的事兒。何況大庭廣眾之下,尹貴妃把一曲《六幺》跳的這麽惑人心神,如那家養的歌姬舞女有什麽區別?


    顧熙言下意識去瞄上首坐的成安帝,卻見那高深莫測的帝王端坐在九龍禦座上,垂眸看著下首的歌舞,臉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一絲喜怒。


    今日,成安帝存了和眾臣同樂的心思,褪去了琉璃冠冕、層層禦帳,以真龍禦容示人。


    成安帝常年指點江山,周身氣勢逼人,帝王氣度非常人能比。顧熙言隻草草瞄了一眼,便忙收迴了目光。


    不料,這小動作被蕭讓盡收眼底,隻見一身王侯朝服的男人麵容俊朗,朝顧熙言笑的揶揄:「直視天子乃是大不敬。夫人方才盯著對麵兒坐著的那些朝中才俊看了半天,竟是還沒看夠嗎?此時又在四處瞧什麽?」


    因著今日進宮赴宴,兩天之前,蕭讓就叫桂媽媽把宮中禮儀列了個單子給顧熙言過目,昨晚,桂媽媽更是監督著她準備了兩個時辰,才把這些宮中的繁文縟節記下來。


    顧熙言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她什麽時候盯著對麵兒那些朝中才俊看了!


    顧熙言憤憤道:「當然是瞧有趣的東西!這殿中歌舞精彩的很,夫君為何不看歌舞,偏偏逮著妾身挑毛病!」


    兩人一問一答,話裏頭醋意都太濃。蕭讓勾唇一笑,終是選擇向嬌妻的小脾氣低頭,把人兒從身旁拉到懷裏,低聲道,「這歌舞嘈雜又鬧人,哪有夫人好看?」


    「本候眼裏,隻有夫人一個人。」


    這迴蕭讓實在冤枉的很。


    高台上,綠衣美人魅舞當前,蕭讓不過抬頭淡淡看了兩眼,便垂了眸子,安安生生地坐在那兒飲茶,對上首的綠衣美人視而不見。


    相比那些看直了眼的幾位藩王大臣,不知道規矩多少!


    顧熙言聽了這番話,一雙美目微嗔,伸手在男人胸膛上輕輕推了一把,心裏那股醋味兒才漸漸淡下去。


    這一世兩人成婚之後,顧熙言為了在蕭讓麵前討個好臉兒,每日活的戰戰兢兢,謹小慎微。


    做事前,要左思右想男人的喜怒,說話前,要再三考慮男人的心意——簡直就像那縮著脖子的鵪鶉,連大聲喘氣兒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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